“还不只这样!我会备受歧视……”
“是啊,你知道会这样,所以就拿了把刀跑去找教授!”
“噢,不!不是的!”助教从柯拉面前退开,“我简直不敢看你的眼睛!”
“你还是招了吧!”柯拉向他逼近,嘴里说道,“是你干的吗?”
“如果你……如果你,亲爱的……”他忽然狠命扑扇起翅膀来,一眨眼间就飞到了空中。这让柯拉吃了一惊,大概让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他向远处飞去,飞过深谷,飞过河流,远远传来他最后的叫声:“如果是你非要这么想,那我就认了!是我杀了教授!我杀了池!……杀了杀了杀了杀了……”回声在空中飘荡。
“看来是他杀的。”那个男孩何塞—朱尼奥尔突然说。他并没跑掉,而是一直呆在近旁,手里拿着两根金色羽毛,每根羽毛都足有男孩的身高那么长。
“你在这儿干什么?”柯拉威严地问。她可不想让他在旁边,这样流言蜚语又该满飞天了。
“别担心,母鸡阿姨,”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说,“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现在说还早,是吧?”
“是还早。”柯拉说。
“不过只要你需要,就跟我说一声,我可以到任何地方给你作证,我亲耳听到这个胖家伙认罪了。”
“好。”柯拉说。她非常可怜那个年轻的考古学家,可怜极了。出于狂热爱情而犯罪——毕竟也是犯罪。无疑,在柯谢罗等着他的即使不是死亡,也是非常凄惨的命运。而为什么我偏要选那个冷酷无情的教授当丈夫呢?谁给我权利决定相爱的恋人们的生死……然而柯拉很快就战胜了自己的软弱。她想到,就算是为了个人的幸福也不能杀害自己恋人的丈夫。
“没关系,”柯拉说出声来,“正义一定会得到伸张。”
“正义?”何塞—朱尼奥尔问道,“您在哪儿看见过它,阿姨?”
“可是我们还是希望它能得到伸张,对吗?”
“真的吗?”男孩惊奇地问,“而我还一直认为我们不这么希望呢。”
“什么意思?”
“我看见,”男孩垂下眼睛看着地下说,“我看见这个教授被人杀死的。我总是在这挖掘场附近溜达。”
“等等!”柯拉想叫住男孩,可是他已经撒腿向城里奔去。他身后还拖着那两根金色羽毛。
柯拉走在城里的中心马路上,一边机械地与走过身边的行人打着招呼,一边琢磨:得了,事情已经结束了。看来这次的犯罪不是出于贪婪,而是为了爱情。
而我们又得到了什么结果呢?结果是从此世界上又多了三个孤儿。即使孩子们母亲的躯体不被分割成供别人选用的身体备件,又能为这具躯体找到一个继承者,她也不一定会像来自地球的这位异国妇女柯拉·奥尔瓦特这样,对它们如此温柔,如此关心。
空中开始飘起了稀薄的雪花,再过一两个星期,大雪就会纷纷落下,将挖掘场、城市以及整个星球全部笼罩。这对从柯谢罗星来的委员会来说可是很难受的事。
忽然柯拉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她非常担心孩子们,这是一种役来由的母亲的直觉……不行,她不能再在这儿呆下去了。
她扇着翅膀在街上飞跑。
奥尔谢基从对面狂奔而来,他拖着一个很大的包袱,外面包着几条被子。在他身后,穆拉德医生和六七个护士一个追一个地飞跑过来。
“站住!”柯拉喊。
“这是我的孩子!”考古学家狂叫道,他已经完全疯了。
柯拉已经猜到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了!这只公鸡会飞了!
奥尔谢基一面加快脚步,一面拍打着翅膀,他飞离了地面,而且越飞越高。
周围一架直升机也没有,柯拉只有自己来当歼击机了。她飞起来,很快就追上了奥尔谢基,他正向山那边飞。
“你要干什么?”她边飞边问。
“不关你的事。”他答道。
奥尔谢基说话很困难,因为他嘴里叨着那个包袱。
“你拿着的是什么?”柯拉问。
“不关你的事。”
“如果里面是孩子们,那你会给他们带来很大危险!”
“我已经众叛亲离了!”奥尔谢基说。
“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个包袱在他嘴里蠕动着,想挣脱出来。没错:这个罪犯偷走了自己的孩子,宁可毁了它们,也不让它们落到别人手里。
“我自己会抚养它们。”奥尔谢基口齿不清地说。
“在冰天雪地里?在荒山野岭上?”
奥尔谢基已经精疲力竭了,他拼命扇着翅膀,可是它们已经飞不动了,他一点点往下掉。柯拉飞到他身边,想用嘴把包袱叨住,但她怕包袱会从他嘴里掉出来,孩子们会掉到下面的石头上。
可是奥尔谢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死命衔住了包袱,他们一起落到了悬崖间的谷地里。这里离山峰不远,不过从那边看不到这儿。
奥尔谢基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喉咙里嘶嘶作响。
柯拉飞快地解开包袱,吓坏了的孩子们藏到她怀里,躲避寒冷和恐惧。可惜鸟类是不给幼雏哺乳的,柯拉遗憾地想,否则我一定会给它们喂奶吃,好好安慰一下。
“真是蠢到家了!”柯拉说,“你会毁了孩子们的。”
“可是我这样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你不杀教授就好了。”柯拉气愤地说。
奥尔谢基抬起了头,用绝望的目光望着柯拉:“我以我们孩子的健康向你起誓,”他叫道,“以一切神圣的东西起誓!我没杀教授!”
“哈,得了吧!”柯拉说,“明天你又会说,你也没差点害得孩子们去送死了。”
“你是真不相信我,还是不想相信我?”
“你是惟—一个想杀教授的人……你确实想过吧?”
“想过。”
“你也是惟—一个有可能杀他的人。”
“是有可能,可是我没杀他!”
“也许你连他是谁杀的都知道喽?”
接下来是一段漫长而不祥的沉默。
“行了,快说吧!我还得带孩子们回去呢。”
“我的确知道。”考古学家说着就放声痛哭。
柯拉就这样把他扔下走了,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嚎哭。
她把孩子们赶到包袱里,带他们回城,这可实在不容易。
到了城市的边上,她实在支持不住了,瘫倒在最边上的一座房前。她替孩子们的健康担心到极点,这些小孤儿,她这些小宝贝可干万别感冒啊!
小鸡们从包袱里钻了出来,它们也吃尽了苦头,因此变得反常地安静不好动。这是黄黑色羽毛的丘克和盖克,这是小花鸡米拉……她是多么爱它们三个啊……为了它们她什么都能做。这就是女人的天职……为了所爱什么都干得出来!
何塞—朱尼奥尔从街上跑来。
“母鸡阿姨!”他喊道,“出了什么事?大家都在跑来跑去,电话打来打去,说是您的孩子被偷走了,还说您被杀死了。”
“没关系,我能应付得了。”
小鸡们一看到小何塞就又活跃起来,向他跑过去。它们还没看见过这么小的人,它们很喜欢他。男孩也很喜欢它们。
“哇,我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小鸡娃。”他说。然后仔细看着丘克,丘克正想把他外套上一枚亮晶晶的像章揪下来。小何塞说:“它长得真像它老爸!”
“你连这个都知道?”柯拉非常吃惊。
“嗯哼。”男孩说着就开始在街上跑来跑去,丘克跟在他身后。
他们绕着圈子跑着,一会儿盖克也参加进去了。只有米拉还留在母亲身边。
柯拉恍然大悟,奥尔谢基并没有说谎,他没杀教授。或者他以为自己没杀教授。没错,他已经歇斯底里,失去了理智。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委屈……“停一下!”柯拉大叫,男孩和小鸡们都愣住了,“停一下,何塞!你曾跟我说过,你看见是谁杀了教授?”
“当然看见了。”男孩说。
“那你为什么不把真相说出来?”
“可是有人问过我吗?我自己可不想管鸡的闲事。我老爸教过我:如果邻居们有麻烦,让他们自己去解决——我们自己的麻烦就够多的了,对不对,母鸡阿姨?”
“谁杀害他?”
“告诉我,考古学家奥尔谢基是怎么杀害教授的?”
“这和奥尔谢基有什么关系?”
“是他杀了教授!他自己也招了。”
“招了,招了,除了招,他还能怎么办呢?”
男孩抱着小鸡的脖子向柯拉走过来,小鸡挣扎了一下,不过没怎么用力。
“别跟我打哑谜了!”柯拉叫道。
这一刹那,她已经明白是谁杀了教授——是谁有动机,有愿望,乃至有必要非杀教授不可。可是这个答案对于柯拉,对于一名星际刑警组织的侦探来说,是如此不同寻常,使她根本不敢往那上面去想。
“这会儿您自己也知道了。”男孩说。
“正因为这个我才请你把我知道的说出来,我需要你独立客观的看法。”
“就是您,亲爱的阿姨,杀了他。”男孩说。
“没错。”柯拉赞同道。她无力地一下子坐倒在冰冷的地上。
柯拉把小家伙们带回医院,打开暖气,喂它们吃饱喝足,安排它们睡下。这时医生已经在矿工的帮助下于山里找到了奥尔谢基,他冻坏了,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他也被送回病房,吃饱喝足,暖了身子,平静了下来。
“你好歹也得说说发生了什么事呀。”医生请求柯拉道。
“这种事情在小说里已屡见不鲜,而且一般都以悲剧结尾。”
“能说明白点吗?”医生问。可是一位站在门口的护士责备地说道:“穆拉季克”,别厚着脸皮没完没了地问了。”
“加利叶尼一巴巴明白,等她把蛋生下来并孵出了小鸡,她的秘密就天下皆知了:因为小鸡的羽毛颜色肯定会泄露出谁是真正的父亲。在另外一个社会中,她可能还会有别的出路——出走或者离婚……”
“可在我们那儿,这是不可能的!”奥尔谢基痛苦地说。
“孩子们的出生会给她的命运、心爱的工作,还有她恋人的前程都带来威胁。”
“的确如此。”奥尔谢基说。
“怎么才能救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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