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冬莹明白的。您这么说,奴婢反而格格,奴婢下去了。”
我深深叹了口气,是在这里待得久了吗,所以我竟也学会了拿身份去压人?
我是不是,真的错了我不该留在这里的,对不对?我茫然的坐回椅子上,瞬间觉得自己好渺小,一步一步走下来,却是步步错。其实,无论我再怎么对自己说自己可以被历史的洪流排除在外,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郁冬对不起,我竟然甘于被囚在这里,这片四四方方的天空下,甚至为了一个男人,和你断了来往。
你那么为我着想,为我和年沁雪结仇
尽管我并不是真的瑾儿,可是,你待我的这一切,我都甘之如饴。现下的我郁冬
“格格,走吧,马车预备好了。”冬莹进门来,扶住我的手,领着我出了府门,上了马车。
不多会儿,马车便停了下来。
“到了?”
“不是格格,奴婢下去看看。”冬莹结巴道。
我也并未在意。
却听得外头逐渐嘈杂起来,我不禁掀开帘子,虽然我什么都看不到。
“冬莹,怎么了?”因着上回和胤禛坐马车遇到过女刺客,所以心中有些惴惴。
“回格格的话,这儿有个老乞丐拦在路中央,马车过不去。”冬莹为难的答道。
我纳闷道:“这老人家,您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我试探着问道,毕竟眼睛看不见,所以只得毫无焦距的睁着双眼,也不知看对了方向没有。
“老乞丐,格格问你话呢。”冬莹催促道。
“老朽只是在等待有缘人。”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颇为出人意料。
既是乞丐,我的印象中该是都应为十分落魄的样貌气质,而这个人却是不卑不亢,坦然回答了我的话。
我不禁讶然,语气不自觉的恭敬了:“那,老人家,能不能劳烦您可不可以给马车让个路?我们却是有急事儿。”
“姑娘,这可不成。”老人一本正经的答道。
“为何呢?”
“老乞丐!你!”冬莹倒是有些急了。
“冬莹!”我喝住她,依旧静静等待老人的回答。
老人径自笑了一阵,道:“老朽腹中饥饿,怕是站起来便倒了,留着口气坐在这路中央等着有缘人啊。这会儿若是给姑娘让了路,老朽岂不是等不到有缘人便呜呼哀哉了吗?”
我会心一笑,道:“冬莹,去给老人家买些干粮来。”
“格格!这老乞丐分明是骗吃骗喝,您!”冬莹不甘心的道。
“好冬莹,你就去吧。就当是替我买的,成吗?”
“格格您给他些银两不就完事儿了吗;干嘛还要为他去买呢;咱们这不是还赶着去看八福晋吗”
“冬莹,快去罢”我又道。
“可是格格”冬莹还想说什么,但终是没有说出口,只是叹了口气走远了。
不一会儿,便听得冬莹不快道:“那,给你!”
想是这丫头已经买了回来了,我无奈的笑笑。
“姑娘,老朽既得您一饭之恩,自当回报。”老人又朗声道。
风波 下 【2】
“格格,咱们走吧。”冬莹催促道。
“恩老人家,若是日后想要报恩,尽管来找我便是,我家我住的地方是在城西的四贝勒府,您若是有事寻我,便拿此物来罢。”我摘下头上的碧玉簪,叫冬莹递与他。
“格格,你”冬莹惊讶的唤道,但还是依言过去了。
“老朽定会依言来找姑娘的。”老人掷地有声的道。
我笑笑,拉上帘子,马车继续赶路。
希望那根碧玉簪可以让这位老人在日后过上好些的日子。不要再坐在街心行乞。
虽说我并不知那碧玉簪的价格,但是想必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足够平常百姓维持个几年温饱的生活了吧。
想着,便到了八爷府上,冬莹扶我下来,侍卫通传了之后便进得府去了。
“瑾四嫂。”八阿哥的一声称呼让我心酸不已。
竟是生分到了这种地步了吗。
是我自己生生拉开了和他们的距离。
“郁冬她情况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怕是日后再无做额娘的机会了”他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佯装平静的对我陈述这个残忍的事实。
我有些站立不稳,怔忡了一会儿,道:“那郁冬她她现在怎样?她的身体要不要紧?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郁冬”
“你去和她说会儿话罢,毕竟,你是她的”说到这,他忽然噤声了。
我知他心中也有淤塞,便不再多问,点点头,进得里屋去了。
其实胤祀想说什么我知道——毕竟,我是郁冬的手帕交,打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打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想到这儿,我又是一阵难过。
“出去。我说过了,我不要吃药!”刚进门,就听得郁冬虚弱的声音传来。
“郁冬”我轻轻的叫了一声,轻到我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滚!我说过!你们都不要来可怜我!你们瑾儿?”郁冬似有些不确定的唤着我的名字,带着些许的哭腔,“瑾儿我你来了?”
“郁冬”我哽咽着,隐隐也有了想哭的冲动。
我痛恨现在的失明,我无法看见郁冬现在的样子,我只能听着她的声音来断定她到底好不好。
可是我唯一知道的是郁冬现在很难过,很不好,我甚至不知道怎样去安慰她,我想伸手去抱抱她,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将手伸向哪里,我甚至帮助不了她,给不了她一丁点的安慰。
“你们都退下罢。”郁冬吩咐道。
一时间众人纷乱的脚步声响起,我怔怔的站在门口不知道怎么做。
郁冬也不说话了,我们谁也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我”
“你”
过了一会儿子,两个人竟又同时开口,瞬间又止住,不再说话。
我心里纠结的要死,自己却不知该如何面对郁冬。
我那时选择了和他们生分,失去联系那么久,此时又忽然跑来,也不知郁冬是否愿意原谅我。
“郁冬你,你还”我呐呐开口,原想问她最近可好,却是如何也问不出口。
怎么会好呢,经历狼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会好?!
风波 下 【3】
“瑾儿!”郁冬忽然打断我,道,“别说了。我明白的。我不该怪你。如果是我或许也会同你一样的。”
“那郁冬,你是原谅我了吗?”我有些激动,颤着声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道:“瑾儿这是我最后一回这么叫你,你我之间,无须百转千回的绕圈子说话我想,你都知道胤祀和老四是不可能所以,日后你也莫再来寻我了。”
我有些站立不住,深吸一口气,笑着道:“你终归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四嫂我们之间原就不存在原不原谅的问题。从前,你我如此至交,何谈原谅?如今你我不过对立之人,又何来谁对谁错?你我之间,向来是没有原谅这个词存在的必要的啊”
“郁冬”我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只得怔怔的唤着她的名字。
“四嫂,您快回府罢,待久了,对您,对胤祀都不好。”郁冬道。
郁冬我看不见她说这话时的表情,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如她所说的话那般决绝。
心里万般痛楚,只凝聚成短短几个字:“那,我走了你保重。”
我踉跄着扶着墙壁出去,马上便有人来扶住我,熟悉却又陌生的感觉让我一震,下意识的抽出手,用业已失明的双眼瞪着前方。
“瑾儿,跟我回家。”他道。
回家
如此熟悉的话语,在十四的府上,就是这个人,说带我回家,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从那一刻起,我便沉沦了。
宁愿沉沦在他给的幻想里,强迫自己去相信,那里,就是我的家,我不住的对自己说,只要他的心里有我,那么,哪里都可以是我的家。
而现在,我禁不住怀疑了,那样的想法,真的是对的吗?
有他在,真的可以是一个家了吗?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在了吗?他在我身边了吗?他真的在吗?真的吗?
我默不作声的任他牵住我的手,一步一步的走。
我对自己说,陈堇!挣脱他!放开他的手!从此逃离他的身边!
可是我依然任他牵着我,我那么没有勇气,去放开他的手,我贪恋他手心的温度,以及他掌心略微粗糙的茧。
他掌心的温度缓缓的传来,我只是更加舍不得放手。
胤禛,我该,怎么办。
一路上,他也不说话。只是那手却一直牵着我,没有放开过。
到得屋里,我正不知该说什么,忽然听得有人大声道:“瑾儿!”
弘晖?
我赶紧甩开他的手,几乎没有任何考虑,只是下意识的那么做了。甩开后,心里有些莫名状的酸楚。
“弘晖给阿玛请安,阿玛吉祥。”弘晖怯怯道。
“哼,你还知道有我这个阿玛。”胤禛怒气冲冲,顿了会儿,道,“谁教你直呼额娘名讳的?”
“阿玛”
“叫额娘!”他喝道。
“额娘。”弘晖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
“哼。”胤禛一甩袖,离去。
“瑾儿。阿玛走了。”弘晖贼兮兮的道。
我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风波 下 【4】
“瑾儿,今儿个夜里咱们去捉萤火虫好不好?”弘晖央求道。
“萤火虫?捉这个做什么?”我纳闷。
“弘晖听底下的人说,瑾儿曾经在萤火虫间唱歌跳舞,像仙女似的呢,所以,弘晖想瑾儿也唱给弘晖听。”
“仙女?弘晖阿,你被骗了,我哪是什么仙女阿。我只不过,是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废人罢了。”我有些暗自神伤,“况且,我连路都走不稳,又怎么能去捉得萤火虫呢?”
“这个那瑾儿在一边看着,我去捉,瑾儿唱歌给我听就好了。弘晖就想听瑾儿唱歌嘛~瑾儿”弘晖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
“这”我有些为难。
“格格,外面有个乞丐求见。”小顺子进来通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