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先易忙道:“先易受大娘这般大恩,怎会不知回报。”
乔大娘道:“布庄需要一个常住清河县的人,这位置极为重要,我的意思,韩兄弟能不能到那里帮忙?”
韩先易连声答是,心中却失魂落魄。之后乔大娘说了许多话,全没听在心上,也不知怎么走出乔家大院。只记得临出门时,李沆似有意似无意看了自己一眼,眼神十分怪异,心中纳罕。但也没太在意。大环问小环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你认得他么?”小环一声不吭,只是呜呜地哭,只好陪她哭了一阵,小环哭得累了,沉沉睡去,大环却辗转难眠,眼前全是韩先易的影子,一刻也不能罢休。她闭目良久,忽的心道:“我何不去找他!”果然站起身来,穿上一件青色长袖衣衫,先替小环掩好被子,便偷偷出门。
来到韩先易所住的大杂院门口,自言道:“我来得太过鲁莽了。这三更半夜,到人家家门口敲门,来找一个男子,像什么话?韩先易若是有个独门独户的小院,那便方便多了。”呆立半天,脸上一烧,暗自好笑,自己何曾这样没头没脑过?正欲转身回去,忽听院里一阵轻微的响动,接着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忽的院门一开,露出一个人来,大环大吃一惊,险些叫出声来,那人也吃了一惊,幸好反应甚快,一把捂住了大环的嘴。原来是武二郎出来了。大环常来这里,自是识得武二郎,不禁问道:“二哥这么晚到哪里去?”
武二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忽反问道:“那大环姑娘这么晚来这儿干什么?”
大环脸上又是一阵烧红,也说不出话来。
武二郎又作恍然大悟状,道:“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来找我的,你想我了,是罢?”
大环呸了一声,道:“我想你干什么?”
武二郎道:“那你既不是想我,来这里难道是梦游?”
大环道:“呸呸!没一句正经话。”
二郎捉弄得她够了,笑道:“韩大哥在屋子里,灯还亮着,想是还没睡呢。”
大环奇道:“这么晚还没睡?”
二郎道:“他不是在等你么?”原来二郎以为韩乔二人早已约好。
大环不再言语,径自轻轻走进院里,刚走进去,忽听一个女子声音低声道:“武大哥?武大哥?”
大环不禁好奇,武二郎三更半夜,和哪个女子在此处幽会?便转身一瞧,正瞧见一个瘦弱女子走向武二郎,那女子见了大环,面色一变,问武二郎:“这是?”
大环何等聪明,晓得这女子是误会自己和二郎有什么关系。便笑道:“姊姊,我是来这院里找人的。”那女子立即释然,微微笑道:“我也是来找人的。”
武二郎指着那女子道:“她叫小翠,我因偶然帮了她一点小忙,便被她念念不忘,竟跟踪我找到我的住处,非要当面道谢。”小翠正是那夜雨中蒙二郎慷慨解囊的女子,她得了钱,帮母亲治了病,却连武二郎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心中过意不去,但苦于无处打听。也是无巧不巧,偏偏有一日,她老娘中了痰症,没来得及找大夫便一命呜呼了,她一穷二白,竟是没办法给母亲安葬。邻里们也都是清苦人家,谁也没这笔钱替她解难,她痛下决心,挂出卖身的牌子,说只要有人出钱把她母亲安葬了,她愿意服侍那人一辈子,作妻作妾,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但她姿色本来平常,加上愁云满脸,泪痕满布,更无可看之处,连着在街上跪了两天两夜,膝盖肿了老大一块,也无人问津,一个落魄迂酸文人还作诗讽刺道:“大千世界本不公,朱门富贵百家穷。处子卖身无人问,青楼一笑两代荣。”说的是小翠这样的女子自身贱卖无人理会,青楼里那些身价甚高的妓女轻轻一笑,却能让母女两代富贵欣荣。只不过那文人不知内情,将小翠误以为处女罢了。
正凄凄惨惨,无计可施,母亲尸首难以入殓的时候,忽又遇到武二郎,其实武二郎黑夜中帮了她一次,并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却是小翠在心中暗暗将武二郎的面貌记得分毫不差,这时一眼便认了出来,只当遇到救星,一把扑过去便求他开恩帮她把母亲安葬了,武二郎先是错愕万分,后来经小翠提起旧事,才明白过来,他身上哪有什么银子,虽曾发了一笔横财,但也是随即挥霍干净,没有一分剩余。这时他心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埋人一尸,相必也差不多,我便再破戒一次。”于是不知从何处又借来三百两银子,风风光光葬了小翠母亲。
二郎本以为此事便算告一段落,不料小翠自此缠上了他,非要履行诺言,来给他当丫鬟,二郎岂是能用丫鬟的人家,自然明言拒绝,但小翠锲而不舍,竟打听出二郎住处所在,还说今晚要来以身报恩,慌得二郎一夜没睡,一直在等她,好不容易听到门外有声响,蹑手蹑脚走出来,一看却是大环。三人同到韩先易屋里,说起这一番前因后果,都是感慨不已。韩先易自从知道二郎请自己到翠云轩的钱来历不明之后,一直对二郎冷冷淡淡,不爱搭理,今日听了这一番故事,不由又对二郎刮目相看,心道:“二郎虽有些不规矩,但本心是极好的。”
大环始终见韩先易不敢朝自己正眼相看,全然不复白天时泰然自若的模样,猜他有很么心事,柔声问道:“韩大哥,你怎么了?”韩先易道:“没什么。”便又不说话了。武二郎一个人说了半天,忽觉气氛有些不对,韩先易和大环都不大说话,便道:“韩大哥,今日你和大环姑娘到眉山玩得怎样?”
韩先易心不在焉地道:“还好罢。”
二郎道:“那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韩先易只道:“没事没事。”
大环想起韩先易整天和自己一处,一直兴致甚好,之后再没见过别人,只和妈妈说了几句话,时候也不长,难道是妈妈讲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又问:“是不是我妈妈对你说了什么话?”
韩先易道:“没什么,我明日便要到清河县去,要住上一段时候。”
大环吃了一惊,忙问:“为何要到清河县去,你在庆州住得好好的,是妈妈让你去的吗?”
韩先易道:“布庄的生意在清河县做得大了,要派一个人住在那里。我便自告奉勇去了。”
大环急道:“你自告奉勇?定是我妈妈叫你去的。”
韩先易道:“不是,是我自己愿意去的。”大环道:“若是我不要你去呢?”
韩先易淡淡地道:“你为何不要我去?”
大环道:“你这叫什么自告奋勇,清河县有什么好,若是清河县有大好的前途,我不拦着你,可明明那里荒无人烟,有什么生意好做?妈妈一定是发觉了咱们什么,要把你支开,你这叫什么勇,还未交战,自己先退避三舍。我不要你去,我跟妈妈说去。”
韩先易见大环说着转身便要走,担心她这么晚还去寻乔大娘置气,后果不堪设想,忙一把拉住,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跟乔大娘说,不去清河县了,大不了打回原形,还卖我的书。”大环方才稳下来。
17k
17K小说网(17k)火热连载阅读分享世界,创作改变人生
第一部 庆州风月 第十三章
次日一早,小环病还未好,乔大娘正要出去,却见韩先易走进屋里,道:“乔大娘,我有一件事跟你讲。”
乔大娘见韩先易面色铁青,站得笔直,似是要去打仗一般,已猜到**分,便道:“什么事你先和李沆说一声托他转告我,我现下还有事在身,要出去一趟,你收拾收拾,今日便可去清河县了,我已差人在清河县打点好一切。”
韩先易哪是乔大娘的对手,被先将了一军,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愣在那里,眼见乔大娘便要走出门外,忽听大环在门外道:“妈妈,我有事跟你讲。”却是大环把乔大娘截在门口。乔大娘不愿理会她,夺路而走,大环道:“妈妈,我一辈子没求过您什么,小时候您那般打我骂我,我没在心中说过一句怨言,今日我求您一件事,韩大哥便留在庆州罢。”
乔大娘吃了一惊,这大姑娘平日内敛文静,极少说话,想不到现下竟这般和自己对峙,看来自己一向瞧错了她,倒是韩老太早看出这孩子其志不小,她也动了真气,便大声道:“你和韩先易,绝没可能。你不必痴心妄想了。”
大环道:“韩大哥和我有什么啊,值得你这般猜忌?”
乔大娘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眉山上卿卿我我,还当别人都是瞎子不成?”
大环也大声道:“不错,我是爱上了韩大哥,这辈子不愿嫁给别人了,不论您答不答应,我心里便只有了一个他,您若不答应,我也只好走那一条绝路了。”
韩先易身上剧颤,没想到大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一下便和乔大娘撕破脸皮,而且是为了自己,不由一阵感佩。却听乔大娘道:“哼!我算是白养你了,要你嫁给他也可以,但我不能叫我的女儿没吃没穿,至少得比在我家过得好了,你让他拿出一万两银子来,只当是一个有钱人家把你买走了,我也省心。”说罢气冲冲地走了。
韩先易回去之后,唉声叹气不断,连说“若是我又一万两银子便好了”,二郎听了,奇道:“你要一万两银子做什么?”韩先易道:“乔大娘说,只要给她一万两银子,便可把大环许配给我。”
二郎笑道:“大环姑娘轻飘飘的一个人儿,风一吹就倒,能有多少斤,这么算来,她一斤肉要值不少钱啊。”
韩先易怒道:“总比你的肉值钱些。”
二郎哈哈大笑,道:“我倒有五千两银子。”
韩先易“啊哦”一声,把喝在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来,道:“当真?”又看二郎嬉皮笑脸,顿时恍然,二郎哪能来的五千两银子啊,他还不知欠着自己多少无头债呢!二郎见他愁眉苦脸,又是哈哈大笑,道:“偏你为情所困。我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