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地向前走着,他的长袍飘扬,脚下面就像是按了两只大轮子,并不需要甩开大步,就能快速地向前滑行。乔锋发了狠劲儿去追,却总是跟他距着两丈之遥。
乔锋追了会儿,不觉气馁,便赌气不追了,那少年见他不再相跟,却又转回身来,笑道:“我跟你说了吧,我叫狄青!”乔锋听了一愣,道:“狄青?你你为什么要来引逗我?”狄青道:“到底是我引逗你,还是你来追我?”
乔锋鼻子里哼了声,道:“我不跟你说了,你以为自己的轻功好,就很希罕么!我才不要跟你认识呢!”转身就走。
猛听狄青在后边叫道:“乔锋,你等一等,看这是什么东西?”乔锋转过看去,见狄青从怀里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牌子,拎着链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块牌子你见过没有?”
乔锋大奇,道:“你你怎么也有?”把拴在自己脖子上的银牌拉出来,走过去跟狄青手里的那块凑到一起比较,道:“啊呀,居然还一模一样。”狄青道:“我来找你,便是为了这块牌子的缘故。”说着,把牌子重新揣回怀里去。
乔锋挠挠脑门,道:“这块牌子是少林寺的慧真师父送我的护身符。你那块也是吗?”狄青道:“原来你还不知道
这两块牌子真正的主人是谁,这就无怪糊涂了,说起来,这银牌里边还有个故事呢!”乔锋好奇心大起,问道:
“什么故事?”狄青笑道:“你想听故事的话,便跟我来好了。”不待乔锋说什么,转身就往前跑去。
乔锋急道:“等等我!”但这次狄青却是放开步子跑得飞快,乔锋想知道这块银牌的事情,怕被他丢下,便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向前追去,两人一口气跑出三里多路,眼看着前面有一处山坳,狄青猛然加快了步子,利箭似的窜进去。
乔锋随后追进,见山坳里面耸起一道山壁,而倚着山石却建有一座小亭,上面也盖着厚厚的一层雪,里面的石凳上正侧身躺着一个穿黄色大氅的汉子。而狄青却不见了踪影。
乔锋四下里找了找,那狄青就好像突然凭空消失在空气里了,他看着那个躺在小亭里的大汉,心想这人又是谁呢,大冷的天如何在这里躺着?放轻了步子朝亭子走去。
近了前,见那人怒眉如墨,赤红脸膛上长着络腮胡子,乔锋听了听,没听到他的鼾声,而两眼却紧闭着,当下小声叫道:“这位大叔,你醒醒?”但那人的脸容还是跟张铁板似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乔锋又叫了两声,见他丝毫没有反应,猛然想到了什么,赶忙伸出手去拭那人的鼻息,登时吓了一跳,这人竟然全无呼吸,居然早已死去多时了。
乔锋心里咚咚地敲起了鼓,胡思乱想道:“这人是谁?怎么会死在这里?那个狄青为什么要引我来这里?我
我还是先走了吧!”想到这里,便要撒腿向外跑去,却又想道:“我这一走,这尸体怎么办,总不成老在这里放着?”
正自拿不定主意,便看到一对精光四射的眼睛正对着自己,乔锋啊地一声,一个高蹦了起来,便见那个躺在石凳上的大汉翻身坐了起来,哈哈大笑。乔锋惊魂未定,道:“你你原来还活着”大汉道:“小家伙,我正睡得香,你干嘛要咒我死!”
乔锋虽然生性胆大,见这人这么诡异也不禁有些畏惧,道:“你真是在这里睡觉么,我看不像。”那人听了,问道:
“睡觉就睡觉,哪还有像不像的?你就是乔锋吧?”声音很是温和。乔锋大奇道:“大叔,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人笑道:“我是半个睡神仙,能掐会算,当然便能看得出来。”乔锋见这人虽然长相威严,说起话来却异常的和蔼,也笑道:“你会是神仙?我可不相信,这世间上哪有神仙啊!”
那人道:“怎么没有,我这么个大人还能哄你个孩子么?”说到这里,便唱起歌来,“俺爱睡,俺爱睡,不卧毡,不盖被,片石枕头,蓑衣铺地。震雷掣电鬼神惊,俺当时正鼾睡。闲思张良,闷想范蠡,说甚孟德,休言刘备,三四君子,只是争些闲气。怎如俺,向青山顶上,白云堆里,展开眉头,解放肚皮,且一觉睡!管甚玉兔东升,红轮西坠!”
乔锋听了大乐,啪啪地鼓起掌来,那人笑道:“我先前说过了,论起我这睡觉的本事来,只能勉强做半个神仙,可大宋朝却真有这么一个睡神仙,他的本领着实高强,常常一睡就能睡上几个月也不醒来。你说厉害不厉害?”
乔锋听到这儿,不禁吐了吐舌头,道:“厉害,厉害!”
那人道:“睡神仙后来收了个徒弟,外号就叫虫二先生,武功也练得不错。他能一边睡觉,一边练功夫,你说奇不奇?”乔锋听了,讶道:“睡觉就能练成功夫?这可有点儿玄乎!”那人道:“玄乎不玄乎,试过便知道了。”他继续往下说,“后来,虫二先生又收下一个叫萧燕山的契丹人为弟子,传授他武功,在他眼里边,可没半些胡汉之分。娃娃,你怎么看待契丹人呢?”
那人问完这句话,就留神看乔锋的脸色,只见他伸手挠了挠脑门儿,道:“契丹人?我听娘说,他们很残暴,专门来侵犯我们大宋朝。还说,他们像狼一样凶狠,可是,我养的‘花脸’也是头狼,不咬人的。”抬起头来,问那人道:“大叔,狼很凶吗,我爹和娘都不喜欢我养狼,可是,他们为什么还要在我胸口上绣个狼头?这真叫人搞不懂!”
乔锋说着,便扯开胸衣,让那人看他胸膛的花绣,笑道:“大叔,这狼头看起来很威猛吧?”那人笑道:“挺好,挺好!”。伸出手去摸摸他胸口上的那个狼头,又将挂在他脖子上的那块银牌托起来,乔锋道:“这块银牌是少林寺的慧真师父给我的护身符,刚才,我看到有人也戴了一块来着!啊,是了大叔您是半个睡神仙,肯定能算出那人是谁?”
那人笑道:“他叫狄青吧!那是虫二先生的关门弟子。”乔锋听了,张大了嘴巴,道:“大叔你真神,又给你说中了”突然狐疑道,“您你总不成就是那个那个虫二先生吧?”那人笑道:“你说我是,我便是了。”
乔锋一呆,半天才省过神来,结巴地道:“您您真的就是虫二先生?”虫二先生微笑着点点头,招呼乔锋道:
“走过来点儿,让我好生瞧瞧你。”乔锋依言走到他的身前,虫二伸出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唉,早就想过来瞧瞧你这孩子了。”乔锋听了这话,心里一热,叫了声:“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地,便像在异地他乡突然碰到了最亲近的人,激动之下竟是说不出话来。
虫二将另一只手也伸出去,拍着他的肩膀,仔细地打量着,嘴里不住声说:“好,好!”乔锋被他的大手一握,感受到一阵温热,没来由地便想趴在他怀里大哭一场,听虫二叹道:“果然又是一块习武的好料子!又让我想起了燕山小的时候。”
乔锋也不知道他嘴里的“燕山”是在说萧燕山,伸手从脖子上解下那块牌子来,问道:“伯伯,我知道了,这块牌子上面不是刻着您的名字么,这么说,牌子是你送给我的?”虫二把银牌接在手里看看,道:“是啊,这样银牌一共有两块,我向来都是把它们传给最亲近的人的,好孩子,你心里一定有很多话想问,是不是?”乔锋点点头。
虫二郑重地道:“锋儿且听我说,你年纪还小,所以有些事也不必急着知道,只需记得一点就成,凡事都讲个缘法,牌子在你手中,我们便必然有见面的这一天。明白么?”乔锋使劲地点了下头:“锋儿懂了!”虫二说到这里,笑了笑:“我知道你已经跟少林寺的僧家学了武功,这便使两路拳我瞧瞧吧?”
乔锋知道他这是考较自己武功,说声是走出了亭子,拉开架势,将练得最熟的那套少林五拳一式一式地施展出来,
忽作虎扑,忽作龙腾,忽作豹窜,忽作蛇盘,忽作鹤立,倒也使得有板有眼。虫二待他练完,点头道:“小小年纪,能练到这般地步也算是不容易了。”招手叫乔锋走进亭子里,说:“你既然成了少林弟子,我也就不便多言会什么,也罢,和尚教你外练筋骨,我便用‘心心相印’帮你调理调理内息吧!”
乔锋听虫二要教授他武功,大喜过望,跪下去就砰砰砰磕了十几个响头。虫二笑道:“好了,够了!”伸手将乔锋拉起身,让他坐到自己对面,待他心情平静下来后,才道:“从现在起,你打起精神来,看着我的眼睛。”
乔锋依言看去,见他的双眸晶莹如玉,眼光一接,便似进入了万顷碧涛一般。虫二开始传授他口诀,同时又潜心施展移魂功,让乔锋的思维跟自己的同步。乔锋默默地跟着他念诵,自觉自己便像浪尖上的小船,忽上忽下,全然无法控制,只能随波逐流。
这一讲便是两柱香的时间。待传授完口诀后,虫二从怀里掏出一颗黑色的药丸,纳入乔锋的口里,让他合着津液吞下去,又拍拍他的肩膀,道:“锋儿,困了便脱了衣服到外边去睡一觉。”乔锋果然乖乖地照办,脱得赤条条地走到雪地里,倒地后便呼呼大睡起来。
虫二待他睡后,便伸手啪啪拍了两下,一个锦袍少年从山坳外边跑进来,正是适才引乔锋来此的狄青,他跑过来后,伸开手臂运气向前一拢,那些积雪便呼地下将乔锋整个儿掩埋住,又用手将雪四下拍打结实。虫二待他做完,才道:“咱们走吧!”两人一前一后地去远了。
此时,太阳已经有两竿子高,西北风刮得雪沫子四下乱飞,一个黑衣人突然从山壁上跃下来。他的轻功甚是了得,在滑不留手的峭壁上一样来去自如,几个闪晃便下到了亭子前边,随即在乔锋被掩埋的地方蹲下来,侧耳细听,瞧那模样正是契丹人萧燕山。他屏息听了会儿,脸上才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伸手又铲了几把雪,往乔锋身上堆了去,这才转身向谷外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