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地面空了,李鱼流阴恻恻地道:“柴兄,现在清净了些,咱们是不是可以好好谈谈了。”却见乔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突然跳了出去,指着棺材叫道:“你是大恶人!坏坏透了!”
一品堂的人见这孩子这么胆大,都有些意外,李中郎喝道:“小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你知道这是对谁说话么?”他说这番话倒是出于好意,那李鱼流杀人不眨眼,一言不合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何况这样当面责骂他了。
没想到乔锋又叫道:“大恶人,你不是问我怕不怕你吗?我现在告诉你好了,乔锋不怕你!”
那七姑娘见乔锋这丁点年纪,竟是如此胆大,觉得很是希奇,温声道:“小弟弟,还不快向我师父陪个不是,他老人家气顺了,就不会难为你。”突听虫二哈哈笑道:“锋儿,你骂得好!伯伯听了很是欢喜。”狄青听师父这样说,便知道他这是要跟李鱼流彻底撕破脸了,虽然己方处于劣势,但幸好谢天狼早被虫二制服,总算多了些胜算,想到此,赶忙伸手将乔锋拉过来。
只听李鱼流咳嗽了两声,叹道:“没想到跟柴兄这近十年的交情,今日却要付注于流水了。”虫二笑道:“咱们之间果真有交情吗?姓柴的怎么不觉得?”李鱼流听了这话,冷笑道:“你以为抓了我的徒儿,便能要挟于我么?
没想到堂堂的沧州虫二,也竟会使出这般卑鄙的手段来。”虫二沉声道:“我再怎么卑鄙也卑鄙不过李鱼流你,姓柴的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五虎断门刀的彭苍梧见虫二左手扣着谢天狼,嘴里还对李鱼流出言不逊,忍不住道:“姓柴的,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们堂主如此无礼?”虫二见敌手虎视耽耽,正想杀敌立威,见这彭苍梧一出头,便喝道:“你姓彭的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指手画脚!”一记掌刀劈了过去。他这“掌刀”跟狄青适才施展的“紫烟剑掌”有异曲同工之妙,却是将刀法融入了掌法之中,只是施展出来后,会发出红光伤人,因而又唤作朱砂掌刀。
彭苍梧待要运气抵挡时,哪里还来得及,一道红光唰地便劈中了他,只听嗤啦一声,他的胸前的青袍碎裂,衣片像蝴蝶般散落,闷哼一声,身子向后噔噔蹬连退三步,才稳住脚步,头一仰,一口血箭喷了出来,血珠子溅了行路难、杜望舒等人一身。总算虫二志在立威,并无杀心,不然的话,这彭苍梧便要横尸当堂,众人见他这一掌的威力如此惊人,不禁胆寒,也就不敢再贸然出头了。
虫二一招伤了姓彭的,转眼见这搏浪号正在向前缓缓开动,知道要是大船驶到江水深处就更不易脱身,转头对狄青道:“走!”擒着谢天狼向外闯去。背后阴风响起,那具黑乎乎的棺材已经冲了过来,虫二霍地回身,将谢天狼整个儿抓起来,朝着棺材撞去。
眼看着要撞到一起,那具棺材突然刹住,就地一转,将四下的桌椅尽数扫到了一边儿。谢天狼的脑袋正要碰到棺材上,蓦然,棺材里面伸出一只青幽幽的爪子来,硬生生地将他的脑门嵌住。虫二道:“李兄,难道连自己徒弟
的命也不顾了吗?”李鱼流道:“你几时听说过我李鱼流任人摆布过?”
虫二嘿嘿一笑,道:“那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这心肠到底能狠到什么份儿上!”抓住谢天狼的手一用力,一股劲气灌了进去,他这边一使力,那边立时便有所反应,一道寒气跟着冲了过来,谢天狼的脸登时一半儿青一半儿紫,两颗眼珠也向外凸了起来,牙根咬得吱吱响。虫二心里暗暗吃惊,这魔头果然狠毒,对自家徒弟也全无半分怜惜之情。
耳边听得掌风呼呼,狄青已经跟一品堂的武士动起手来,他要分心照顾乔锋,也不敢跟人缠斗,只是施展“紫烟剑掌”不让行路难、李中郎等人过分逼近。乔锋躲在他的身后,抽空儿便拿个茶壶、茶碗什么的掷过去,虽伤不到人,只是觉得不来两下子心里就憋气。
狄青虽然处在几个高手的围攻之下,却临危不乱,一套“剑掌”活用了道家“柔弱如水”的内旨,任凭对手如何强逼,竟是迫不得他半步。那七姑娘自从败给了狄青,眼睛就没离开他身子半步,待体力稍稍恢复,便又冲了上来,一面伸掌攻击,一面道:“我说你逃是逃不掉的,还是束手就擒吧!”
狄青微微一笑,反手叼住她的手腕向旁边一引,七姑娘登时便向外跌出了两步,恰好李中郎在旁,及时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跌到。阿七大怒,骂道:“不识好歹的东西!”飞身又扑上去,右手抓向狄青的顶门,左掌则朝他的肋下狠狠插去。
堂中,虫二不忍心使力过猛让谢天狼致残,抬起左掌弯成刀形,朝着棺材劈去,这记朱砂掌刀还未劈到,一团红色的气流便旋转着罩了过去。却见里边蓦地又伸出一只手来,扣起五指向前一抓,射出五道青气来,针儿似的穿透红色的气罩,向里边钻去。只听嗤嗤地一阵脆响,已经穿透了红色的气流,射向了虫二。
虫二叫声来得好!束掌为剑,一道紫色的气流跟着射出,化作了“剑”的形状,刺向了李鱼流射出的“玄冥针”,叮地一声,气流针从中被震散,那道红色的“气剑”刺到了棺材前,突地冒出了一道白烟儿,被弹了出去。
几乎同时,虫二猛地觉得脚下一阵森寒,登时间,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竖。他下意识地把身子向上一窜,借力将双脚抬起,才一离地面,数十只牛毛一样微细的银针已经射到,齐唰唰地钉了一地。虫二见了心头剧震,这李鱼流百忙之中要应付自己的攻击,却又如何能腾出手来发射暗器?虽然知道他向来不施毒,还是有些心惊肉跳。
便在这一恍惚间,他抓住谢天狼后心的手蓦然一阵酸麻,有几股阴冷的气流已经像蛇一样,钻到了他的经脉里。
虫二一惊,身在半空无法用力,只得松开抓住谢天狼的手,借劲儿向后飘了出去。他一飘到狄青身前,顺势就将跟他缠斗在一起的李中郎一掌劈翻,落下身后,双袖齐出,呼啦一下划出两道红光,分为左右两路,像两条火龙似的蜿蜒扑出去,将逼上来的人击退。
那谢天狼一旦脱身,两道细长的眉毛便倒竖了起来,狞笑道:“姓柴的,你今天死定了。”深吸一口气,全身上下的关节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整个人便似凭空里长高了半尺。却听虫二笑道:“像你这样的小辈何劳我动手,这便有人出来收拾你!”
话音才落,一道水柱便从厅堂外射了进来,像条游龙似的直扑谢天狼。他大吼一声,双臂向两边一分,那道水柱猛然碎裂,水珠子从空而降,便似下了一阵急雨。谢天狼闪目再看时,厅堂之上已经多了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魁伟,恍若天神,在场的这么多人竟没几个看清他是怎么闯进来的。
谢天狼喝道:“什么人,敢来管一品堂的闲事?”那蒙面人道:“柴先生门下弟子,前来领教!”谢天狼道:“你这厮遮头遮脸的,难道是见不得人么?”乔锋一见这黑衣人露面,心头便狂跳起来,他在少室山时,曾经碰到过这人一次,正是他带自己去的紫霞洞,去看乔妈妈给叶绿华姑姑接生的。
这个黑衣人正是萧燕山,他在得知乔锋被人掳走后,便也尾随着虫二来到了江淮地面,他的轻功绝妙,悄悄地潜上船来竟没吃人察觉,待见虫二跟李鱼流翻脸,动起手来,马上传音入密告诉虫二,由他来对付谢天狼。
所以,待谢天狼的第二句话才出口,萧燕山的身子已就地拔起,像个陀螺似的旋转起来,谢天狼见他这一起势,便不敢怠慢,双掌朝天平举,身子也飞速地转了起来。
那些西夏一品堂的人听到来人自报家门,说是虫二的徒弟,便知道今天有一场好仗打,只怕是想留住他们师徒也难。狄青乍见师兄现身,当真是又惊又喜,知道他的武功远胜过自己,当可挽回败势来。而乔锋此时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和自己的关系,听说他是虫二的弟子后,自然便猜到他正是那个契丹人了。
只见场中两个人的身子越转越快,一个像团黑色的旋风,一个像团绿色的旋风,猛地朝一起撞去,人在空中各出双掌,朝对方的身上拍去。只听得蓬地一声闷响,两人吃对手的掌力所激,各自向后飞去,哗啦一下撞破窗户,竟是从南北两头穿了出去。
一品堂的人被两人掌力所激起的气流逼得一时间睁不开眼,耳听得虫二哈哈笑道:“李鱼流,咱们到舱外去看看孩儿们操练吧!”轰地一下,乔屋上的竹棚塌了下来,众人发声喊,一起朝厅堂外跑去。
只见那搏浪号的两道帆已经扯了起来,吃北风吹得鼓涨着,缆绳也拉得紧绷绷地,船头激起白灿灿的水花,正朝着对南方向驶下去,两岸上已经看不到城镇,只见树木枯黄、芦花飞扬,一派萧瑟的迹象。
此时虽值正午时分,却看不到阳光,天色阴晦,漫布着层层乌云,寒风刮着雪末子溅到人脸上,刀割似的贼疼。
虫二抱着乔锋,和狄青一跳出乔屋,李鱼流的棺材也便稳稳地落到了甲板上,李中郎和七姑娘等人也随后抢了出来。
只听得甲板上的船夫们齐声惊叫起来,却是萧燕山和谢天狼已经踩着桅杆攀到了船帆上,上面的风势大得出奇,两人后背贴在帆布上,看上去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跌落下来。乔锋在下边仰着头,见两个人竟然选在这么险高的地方较量,惊得张大了嘴巴。
谢天狼知道今天碰到了劲敌,站在船帆的一根横木上,望着另一端的萧燕山,默默地调息,适才两人拼了一个回合,势均力敌,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寒风在耳边吼叫着,萧燕山眼不眨地盯着谢天狼,准备用虫二传他的“朱砂掌刀”迎敌,他以前虽没见过北棺李鱼流,但也多次听虫二提起过这个名字,知道他的武功诡异,深不可测,现在跟他的大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