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1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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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1905-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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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捕头没有理会他。

隔天,胡客再次提出了相同的要求,得到的结果仍是一样。

—》文》—第三天还是如此。

—》人》—几次三番之后,胡客终于失去了耐心。

—》书》—“如果他再不出来见我,我就从这里杀出去!”

—》屋》—兴许是这句威胁的话起到了作用,这一次终于来了一个人,除贺捕头和顾大夫之外的第三个人。这个人胡客见过,是御捕门的副总捕头白孜墨,与他在汉口驶往卢沟桥的火车上照过面,而且还在车顶交过手。

白孜墨冷冷地盯着胡客,他忘不了胡客曾在隧道里偷袭他的那一刀。他的背上,还有那道问天留下的疤痕。他令贺捕头解开了胡客手脚上的锁链,换了一对精铁手铐铐住。

“随我来。”白孜墨出了牢房,沿狱道向左侧走去。贺捕头留守牢房,胡客则跟随白孜墨前行。

狱道里光线晦暗,湿气透骨,寒意侵体,一股浓厚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中。两侧是一间间的牢房,墙壁上昏暗的火光耀映出牢房中的各式刑具,有击顶金瓜、刺颈重枷、椓刑棍、流洗刷、分肉倒刺刀、老虎凳等等,时不时还有刺耳的老鼠吱叫声传来,平添几分阴森恐怖。所有的一切,仿佛并非行经在人间牢狱,而是游走于阴曹地府之中。

“总捕头是正黄旗赫舍里氏,名叫索克鲁。”白孜墨走到狱道尽头处的一扇铁门前,停下了脚步,伸手推开了铁门。

穿过铁门,胡客走入的是一间由牢房改造而成的石室,并不明亮的光线由一碟昏暗的油灯发出。石室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木桌,桌子后面,一道人影坐在黑暗深处。

胡客径直在桌前留出来的空椅子上坐下,开门见山地问:“你想要我做什么?”胡客是刺客道的青者,御捕门救下胡客,并想方设法治好他的伤,一定有事相求。除此之外,胡客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坐在黑暗里的人发出了和善的笑声,轮椅缓缓向前滑动,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出现在光照下:“顾大夫说,你的身子尚未痊愈,你几次提出想见我,我都没有应允。这次实在是怕你把大狱搅得天翻地覆,这才不得不与你提前见面。我早前听说刺客道出了一位后起之秀,行事作风与众不同,今日一见,你果然有几分特别。”

“有话直讲。”胡客看不惯虚与委蛇这一套,“如果我不情愿,杀了我也没有用。”

和性情直接的人打交道,应该选用最直接的方式,这样才不至于让对方感到厌恶。索克鲁不再拐弯抹角,拉开桌下的抽屉,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到胡客的身前:“我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胡客低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封封口火漆已经剥落的密函。

“什么意思?”胡客不明白索克鲁的言下之意。

“你拆开看,看完以后,就会明白了。”

索克鲁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胡客不清楚。他打开密函,从中抽出了一方信纸,折展开来,看见了八个不大不小的墨字:“字从漫灭,落景遽斜。”

胡客不明白这八个字的含义,甚至连字面意思都理解得不太通透。

“这封火漆密函,是宫中的王太监偷偷给我捎来的。”索克鲁很适时地解释道,“这八个字,你可知道是谁所写?”不等胡客回话,他神色肃然,两手朝北面一奉,“这乃是当今圣上的御笔龙墨!这封密函,是圣上亲笔书写的密旨!”

索克鲁说这番话时一脸肃容,然而胡客却不以为意,别说是人间的皇帝,就是天上的玉帝王母、佛祖菩萨,也惹不动他情绪上的半分波澜。

“你能解得出圣上的旨意吗?”索克鲁又问。

既然是需要通过太监偷传的密旨,自然不会把意思写得过于明显。胡客能够解透阎老头留下的藏头匿尾信,但对“字从漫灭,落景遽斜”这八个字,无论横看竖看,始终没有半点头绪。

“我初拿到这封密函之时,也对圣上的旨意揣测不透。我花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才解通了其中的含义。”索克鲁从抽屉里取出一本蓝皮的印花册子,翻开到其中的某一页,推到胡客的身前,“你看看这一页,兴许就能明白。”

那是一本有些年纪的蝴蝶装诗集,翻开的一页上印着李商隐的《江上》:

万里风来地,清江北望楼。

云通梁苑路,月带楚城秋。

刺字从漫灭,归途尚阻修。

前程更烟水,吾道岂淹留。

胡客刚刚读完,索克鲁又递来另一本更厚的册子,翻开的页张上印着《冬日临昆明池》,那是唐太宗李世民的一首诗:

石鲸分玉溜,劫烬隐平沙。

柳影冰无叶,梅心冻有花。

寒野凝朝雾,霜天散夕霞。

欢情犹未极,落景遽西斜。

胡客立刻捕捉到了两首诗中的关键点。

“刺西?”胡客抬起头来。

密函中的八个字,取用了《江上》中的“刺字从漫灭”和《冬日临昆明池》中的“落景遽西斜”,将两句诗组合而成,只是隐去了其中的“刺”字和“西”字而已。

索克鲁面浮笑意,倒回轮椅里,说道:“当今主政的慈禧太后,在早年垂帘之时,曾与慈安太后两宫同治,因慈安太后居住在紫禁城东边的钟粹宫,慈禧太后居住在紫禁城西边的储秀宫,所以世称慈安太后为东太后,称慈禧太后为西太后。”索克鲁说到这里,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圣上被慈禧太后囚禁,已有七年之久。圣上与太后关系不和,甚至相互仇视,朝野皆知,所以圣上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圣上担心这封密函落入旁人手中,对他造成不利,是以将真正意思隐于‘字从漫灭,落景遽斜’这八字当中。若非我遍查典籍,恐怕也很难解出圣上的旨意。”

“你要我入宫替你刺杀慈禧?”

“你的确很聪明。”面对胡客的问话,索克鲁微微一笑。

当初他第一次看透密函中的旨意时,吓得浑身寒战不断,如同在大冬天里掉进了冰窟窿中。对他而言,摆在面前是一个艰难无比的抉择。一方面,慈禧当政,权倾天下,刺杀慈禧,绝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如果失败,难逃凌迟处死、株连族人的厄运。可另一方面,虽说眼下是慈禧当政,但毕竟慈禧年事已高,人再厉害也胜不过天,是人就有垂暮老死之日,反观光绪,虽遭囚禁,成为一个徒有虚名的傀儡皇帝,但他正值壮年,等到他日慈禧寿终正寝,驾鹤西去,大清的权力势必落回光绪的手中,此时如果不听受光绪的旨意,等到将来他亲政之日,第一批要收拾的人里,必定就有他索克鲁的名字。

这个两难的抉择,着实纠缠了索克鲁好一阵子。最终他决定,为将来的前途着想,听受光绪的密旨,秘密组织人手刺杀慈禧!

然而御捕门之中,且不说有没有人愿意领受这项任务,即便有人自告奋勇,索克鲁也不会把事情交给他去做。一来,御捕门的人虽然擅长抓捕刺客和暗扎子,但却从没有行过刺杀之事,欠缺这方面的经验;二来,如果派御捕门的人去做,一旦失手,追查起来,整个御捕门都会受到牵连,索克鲁作为御捕门的总捕头,必定首当其冲难辞其咎。基于这些原因,索克鲁决定物色一个精于刺杀之道而又与御捕门、与他索克鲁没有丝毫关联的人去做。哪怕失败了,朝廷追查起来,索克鲁两手一推,自然不会有任何瓜葛。

有了这样的打算,索克鲁密令白孜墨持金鹰腰牌南下,召集天地字号御捕齐聚汉口,随后亲自南下,准备以铁良为引,活捉揭了赏金榜的暗扎子荆棘鸟。

在铁良乘坐的那班火车上,虽然由白孜墨在明处调度,实则索克鲁也伪装成乘客潜伏在车上,一切事务都由他暗中指挥。自从双腿残疾之后,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自行动过了,但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如果他不亲身参与其中的每一个环节,始终会觉得提心吊胆。

原本一切都在索克鲁的掌控之中,可没想到刺客道的胡客和屠夫会以铁良为目标来展开守杀的争夺。假扮成厨子的屠夫,分散了御捕门的注意力,胡客的出现,则彻底改变了格局,使得荆棘鸟在爆炸中死于非命。

面对荆棘鸟的尸体,索克鲁当机立断,追捕胡客。荆棘鸟死了,那就让杀死荆棘鸟的人来代替。

胡客在保定府境内换乘马车,这给了索克鲁等人骑快马追赶的机会。早在抵达卢沟桥之前,索克鲁就已经悄悄追上了胡客的马车。他是亲眼看着胡客进入北京城的,他也是亲眼看着胡客走入头号当铺的。

北京城是清廷的权力中心,天子脚下发生的事,几乎全在御捕门的视线之中。刺客道在头号当铺集结力量对付胡客,这件事早已被御捕门的探捕秘密探知。索克鲁一进京,探捕就向他禀报了这一情况,当时情势太过紧急,来不及回御捕门调集人手,索克鲁急忙找附近负责巡防的陈守业借巡警队一用,好歹抢在刺客道动手之前,将胡客救了下来。

“你要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坏事。”索克鲁说,“战国末年,燕太子丹结交荆轲,定下割地献图计,谋刺秦王政,使得荆轲千古流芳。如今慈禧弄权,天下人皆唾骂不止,你若能入宫刺杀慈禧,即便没有成功,也必定会同荆轲一样,名流百世,万古颂扬。”

从同治年间起,四十余年来,慈禧一直是紫禁城中真正的帝王。古往今来,敢于刺杀帝王的刺客屈指可数,其中成功者更是寥寥无几,只有杨玉夫刺杀宋后废帝刘昱、耶律察割刺杀辽世宗耶律阮、辛古刺杀辽穆宗耶律璟等几个成功的案例,个中难度可想而知。胡客是刺客道的青者,对光绪自然没有任何感念之心,对御捕门更加不会有任何好感,为一个毫不相干的理由潜入紫禁城刺杀慈禧,这种蠢事,恐怕只有傻子才肯去做。

胡客理所当然地拒绝了索克鲁。他还肩负着其他的使命,不能如此草率地拿身家性命来开玩笑,就算要刺杀慈禧,也绝不会是为了“名流百世,万古颂扬”这样荒诞无稽的理由。

“你一定会愿意的。”索克鲁却显得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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