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不会。”贺谦说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胡客既然没有按原计划去慈宁花园潜伏,多半已经有所察觉,自然也就不会再按原计划走西华门出城。
索克鲁却笑了:“我和你的想法正好相反,依我看,胡客此番一定会去西华门!”他的笑容里透出无与伦比的自信,“别忘了,我们手里还握有一张王牌。”
贺谦的脸上流露出不解。但他听见,身后尾随之人的脚步声,明显减缓了,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想听索克鲁会说些什么。
“胡客这人,别看他外表冷血,实则是个外冷内热之人。”索克鲁极有把握地说,“为了那个女人,他一口便应允入宫行刺。所以我想,只要把他的女人押到西华门来,即便西华门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会来的!”索克鲁说得尤为大声,有意要让身后尾随之人听见。
说话间,两人转过一道弯,来到了武英门外,灯火通明的西华门已经遥遥在望。贺谦急忙加快脚步,推着轮椅,片刻后赶到了西华门。
“后面的人没有跟来。”贺谦回头望了一眼。
“但愿他的耳朵够灵敏,听清了我刚才说的话。”索克鲁说。
两人登上西华门城台,进入了城楼。
白孜墨早已在城楼里候了多时。“总捕头,全都布置好了。”他迎上来,向索克鲁禀报。
“一共埋伏了多少人?”
“三队捕者,每队十人,共计三十人。另有三队捕者,分别守在东华门、神武门和午门,以防胡客走其他门出宫。”
“胡客一定会来西华门,三十个捕者远远不够。”索克鲁又想起胡客只花四天就解决掉十多个青者的事,“此人好比是先秦时期的聂政、南北朝时的刘桃枝,绝不可小视。保险起见,把另外三队捕者通统调到西华门来。对了,再派人去总领衙门通知曹彬,让他火速去我府上,押解姻婵来西华门。”
半个时辰后,另外三队捕者先后赶至西华门集结,算上已有的三队,总计六十个捕者,其中五十个捕者埋伏在城门两侧和城台上的隐蔽之处,另有十个捕者,跟随在索克鲁、白孜墨和贺谦的身边,随时听候调遣。
※※※
一切都已完备,现在就只等曹彬把姻婵押解来了。
然而,索克鲁左等右等,却始终等不来曹彬。
小半个时辰后,索克鲁有些坐不住了。他打算派出一个捕者,回总领衙门去看看,曹彬为何迟迟不至。
可就在这时候,西华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沉闷而又短促的呜鸣。
那是御捕门的紧急讯号!
白孜墨和贺谦霍地站了起来。
呜鸣声是从西南方向传来的,听起来还有一段距离。皇城之内,御捕门的所有人都集中在西华门,而西华门外却忽然传来御捕门的紧急讯号,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押解姻婵的曹彬,在赶来西华门的途中遇到了危难!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索克鲁丝毫不敢轻率,毕竟这是皇城之中,而且西南方向是皇家园林的西苑。他急忙命贺谦率一队捕者赶过去。
贺谦率领十个捕者火速赶到了声源地。
出事的地方,是皇家园林西苑的一条林荫小径。
发出紧急讯号的正是曹彬,他已身受重伤,另有两个捕者死在地上,被押解来的姻婵已经不见了踪影。据曹彬说,他和两个捕者押解姻婵从天安门方向进入皇城,经过西苑时,忽有一人从暗处杀出。两个捕者来不及做出反应,咽喉便已中刀,曹彬奋力抵挡,仍然身负三处刀伤,所幸都没有伤及要害。曹彬发出了紧急讯号,那人急忙劫走姻婵,朝西边去了。
“西边?再往西走,那就是瀛台了!”贺谦暗暗吃了一惊。瀛台是光绪被囚禁的地方,能不能追上行凶者夺回姻婵倒在其次,首要的,是保证瀛台不能出事。贺谦不敢怠慢,留下一个捕者照料曹彬,领着另外九个捕者,飞速朝瀛台赶去。
赶到中南海的南海北岸,贺谦放眼望去,南海上的瀛台一片漆黑,不见一星半点的灯火。
瀛台孤立于南海之上,四面环水,只有一座木桥与北岸相连。往常有两个太监把守在木桥的桥头,日夜轮替,以防止光绪逃跑,此时两个太监却全没了踪影。贺谦当机立断:“你等守在桥头,休放任何人通过,我去对面看看。”
一个捕者急忙阻拦:“贺捕头,没有太后的懿旨,擅闯瀛台重地,那是杀头的死罪啊。”
贺谦却管不了这么多。如果让那行凶者上了瀛台,搅出什么事来,同样是死罪难逃。
“如果瀛台有事,我会发出讯号,到时你们就赶过来增援。”贺谦提了一盏灯笼,径直踏上木桥,快步走向桥对面的瀛台。那盏孤零零的灯笼,慢慢地消失在瀛台的黑暗深处。
※※※
曹彬,以及另外两位捕者的尸体,很快被弄到了西华门。
曹彬伤得不轻,索克鲁看过伤势,吩咐一个捕者赶去太医院请太医。白孜墨检查了两具尸体的伤口,向索克鲁说:“刀口斜长,又宽又厚,伤在喉结下两分处。”说着微皱起眉头,“这和冯则之的伤口,倒是很像。”
索克鲁问:“是刺客道的人干的?”
“很有可能。”白孜墨说,“在回京的火车上,杀死冯则之的,是一个厨子,我与那厨子交过手,瞧他的身手,肯定是行家人。”
“那他为什么要劫走姻婵?”索克鲁又问。
白孜墨摇了摇头。
“他劫了姻婵,当真往西苑的西侧去了?”索克鲁问曹彬。曹彬点了点头。索克鲁的想法和贺谦一致,他说:“西侧就是瀛台了,瀛台可万不能出事。孜墨,你赶紧增派两队捕者,去瀛台支援贺谦。”
贺谦已经带去了一队捕者,再派两队去,那么留守西华门的,就只剩下三队捕者了。“如果这时候胡客来了呢?”白孜墨不无担忧地问。
“不管胡客来不来,总之必须先保证瀛台不出事!”索克鲁清楚这两件事孰轻孰重,所以命令无比坚决。白孜墨急忙安排两队埋伏在城台上的捕者,火速朝瀛台方向赶去增援。
这两队捕者前脚刚离开西华门,一个守门禁军后脚就飞奔上了城楼,向索克鲁禀报说:“索大人,太医院医士冷德全,奉了太后之命,说要出宫办事,现在正候在城门前,不知可否放行?”
索克鲁想了想,说:“带我去看看。”他下了城台,亲自查看了冷德全的出宫令牌,问道:“这么晚了,冷先生还要急着出宫,不知是去办什么事?”
冷德全并不打算照实回答,只说是老佛爷的吩咐。
“冷先生,西华门外不安全,不如等天亮了再出宫吧。”
冷德全面露苦笑:“老佛爷的旨意,向来说一不二,说二不一,我这做奴才的,也是没有办法啊。”
索克鲁微微一笑:“那就祝冷先生办事顺利。”回头命令守门禁军开门。
西华门缓缓开启,冷德全左手拎起药箱,右手提着灯笼,脚步匆匆地出了城门。
城门刚刚关合,索克鲁等人正准备返回城台上,一个人忽然从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却是个大内侍卫,浑身上下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刺……刺客……”他伸手指向身后,神情惊恐无比。据他所言,他与三个侍卫巡逻至武英门外时,遭遇了袭击,三个同伴当场送命,只有他侥幸逃脱,奔来最近的西华门求救。
索克鲁问明了情况,说:“过去两个人,看看是怎么回事。”
两个捕者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朝武英门方向走去。两人越走越远,渐渐被黑暗包裹,只剩两点灯光,在无边的黑暗深处移动。
忽然,两点灯光一齐灭了。两声惨叫响起,随后寂静无声。
敢在皇城之中杀死大内侍卫和捕者的,除了躲藏在宫中的胡客,还能有谁?
“去一队人,”索克鲁急忙说,“其余人死守城门!”
白孜墨伸手摸向腰间,扶住十字棱刺的柄端。终于有机会,可以报隧道里的一刀之仇了。他率领一队捕者,向灯笼光灭掉的地方赶去。
还未靠近,白孜墨等人在半途就遭到了袭击。两个提灯笼的捕者首当其冲,被杀死在地,两盏灯笼也被人弄灭了,四周又陷入黑暗。白孜墨抽出十字棱刺,向出事的地方扑去,却扑了个空。四周一片漆黑,不知敌人藏身何处。
“撤回来!”远处忽然响起来了索克鲁的命令声。黑暗是对刺客最有利的环境,索克鲁深切地明白这一点。
白孜墨虽然报仇心切,但总捕头索克鲁下了命令,他也不敢违背,只好率剩余的捕者撤回西华门。
刚撤回西华门前,众捕者的心神还没定下来,索克鲁忽然一声大喝:“围起来!”留守城门的两队捕者,闻声而动,将撤回来的这批捕者团团围住。
索克鲁微微一笑:“胡客,你装扮成太监,能够逃出景祺阁,可那不代表你就能装扮成捕者,从我索克鲁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说这话时,索克鲁的目光扫了扫,最终落在一个捕者的身上。
索克鲁深知,胡客一整天躲藏起来没有动静,却忽然袭击四个巡逻的大内侍卫,而以胡客的本事,竟然还会让其中一个侍卫逃脱,并且跑来西华门求救,这太反常了。索克鲁略微一想,便猜到了胡客的计谋。
白天里,胡客没有进入慈宁花园,而是躲入了寿康宫中,极为耐心地熬过了整个下午。
时近黄昏,忽有大批侍卫和捕者从慈宁花园中撤出,索克鲁也在贺捕头的陪同下往北边走去。这一切印证了胡客的猜想,慈宁花园中果然潜伏着危险。只是让他略感吃惊的是,要对付他的,竟然是指使他入宫行刺的索克鲁!
胡客出了寿康宫,悄悄尾随在索克鲁等人的身后。他想看一看,索克鲁究竟要做什么。
他跟着来到了储秀宫外,储秀宫守卫森严,他没法跟进去,只好在外等了一段时间。索克鲁出来后,他又跟着向南走。跟踪到武英门外时,他打定决心,准备向落单的索克鲁和贺谦动手,但却听到了索克鲁故意大声说出的要将姻婵押到西华门来的那番话。灯火通明的西华门已然在望,再往前走就将暴露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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