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说话间,赵申便将信递了进来。
略微看了看信,信里只是简单说,狄青要筹划离开一段日子的西北军防,可能会晚到几天,是以先派了一个手下心腹将官来汴梁接我,又将那将官的样貌形容了一番,端是心细,最后还简略的说了一会自己这段时日心绪不宁,大异以前。
挑开车帘看去,那人果然如狄青信上描叙一样。这将官也算是个心细的人,不仅早来了半个多月,便是连我们住的地方也安排好了。
“王公子,虽然大将军在朝内有许多关系不错的官员,但这次被召入京却是秘密进行,是以暂时只能让王公子住在这别院里。”带我们到安排好的住处,那将官解释道。
“这话如何说起,倒是让你费心了才对。”稍微打量了这别院,虽然不大,但细致非常,碎石铺的小路边缀着零散的枯树。
“王公子这么说,末将也就放心了,便请王公子在东京休息几日,待大将军一到我便通知公子。”说着,那将官象是有什么急事般,匆匆忙告辞走了。
原以为一来汴梁便能与狄青见面,收到希文公的手书,想不到居然还要在这里等上几天。虽然宋都东京汴梁是中国历史上最繁华的都城之一,文人墨客会聚其中,各种商贩,脚夫、杂耍艺人,名伶优妓混居而乐。隔着院墙,我似乎都能感受到汴梁城的热闹劲。可我却一点没有出去看看的念头。
还有几日便要过年了吧!听到外面街上传来孩童的嬉戏声,炮仗声,我微微笑着,大部分人都在盼着过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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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你怎么还站在外面?”素素陪着褒姒整理好行装,刚一出来便看到我站在院中发呆,眨着眼奇怪的问道。
“怎么?出去看看吗?”我抖了抖身上的微雪,挑着眉道。
“是啊,文姬妹妹说身上的袍子有些旧了,想我陪着她看看有什么好一点的布料。她针线活细腻,我自然也想要她替我”说着,素素忸怩起来,时不时抬眼看我一下。
见我仍是笑,却一句话也不说,她有些羞怒,扑了过来,也顾不得是不是被人看见,紧紧搂着我脖子,低着声音,恶狠狠的道:“爷,你不是笑我吧?”
抱稳她,我掩住眼里的笑意,但嘴角却流露无疑,道:“我笑你干什么,你不好女红,难不成爷还逼着你做?”说着,我将她朝上提了提,而她的脸一下便飞红染晕,低下头,细声道:“那爷会嫌弃素素吗?大姐她们都会做,就是貂蝉那几个丫头也做得比我好”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妮子,明明知道我不在意这种东西,却还故意拿来说事,扮得可怜兮兮。我狠狠捏了她丰润软滑的臀部一下,朝她哈了口气,道:“都会做,就你一人会撕,岂不是更好?”
素素大窘,扭着脱开身,转头之际却见文姬半靠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不由得双手掩面,连声告状不已。
“好啦,好啦,知道你被爷欺负了。”文姬笑着,暗中将几个字咬着重音,走近拉住素素,与我说了一声便朝大门走了去。
门一开,两女都有些惊讶,门外正站着一人,年近五十,他似乎也没想到门突然会开,看了一眼便急忙微低下头,双手一拢,道:“请问两位姑娘,这里住的可是刚来的王公子?”
这还真是奇怪啦!我讶异的停下脚步看去。文姬询问了一句之后便听那老人道:“老朽复姓欧阳,单字修,与狄将军乃是故交。”
“醉翁?”我一愣之后,笑着迎了上去,不自觉的抓住了他的双手,上下摇了几摇。似乎对这种礼节极为尴尬,欧阳修干笑着,想收回手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永叔公突然造访,让寒生惊讶啊!”进了屋,让了座,奉上一杯热茶,我便仔细打量着这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文化名人起来:面目慈善,举手投足间透着一丝优雅。
“说起来,还是老朽冒昧才对。”顿了顿,欧阳修道,“虽然王公子从没来过汴梁,但希文公曾对老朽说起过公子为人。”
“任侠仗义,足智多谋。”稍停,欧阳修盯着我说道,“当年西北战事正紧,狄将军孤掌难鸣,希文公又被免职省身,若非王公子一席话,希文公拼死一搏,也无西夏对我大宋称臣的日子。”
“永叔公这话重了,做的都是希文公,狄将军这些人,更没有永叔公等人在当中周旋的话,我建议希文公上京的事只是害了希文公而已。”我欠了欠身,带点感叹的说道。
“正所谓众志成城便是如此!希文公官复原职后曾不止一次与我彻夜倾谈,每一次都会说到王公子。”似乎是想到故人已去,欧阳修慢摇着头,叹了口气,“按希文公的性格,看到人才断不会放过才是,对于我的疑问,希文公长叹不已”
说到这,他停嘴看着我。想不到与我只有一面之缘的范仲淹会如此频繁的说起我,一时间,我有些错愕,抬手为礼道:“寒生惶恐,有以请教!”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长吟一声,欧阳修颇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缓缓道:“寒生兄对这句话的说辞着实让老朽震惊!想了这么多年,修愚钝,一直没有想清楚”看我欲张嘴,欧阳修抬手阻止住,接着道:“不论明白没明白,修却是清楚,寒生自幼在关外,没受过我大宋汉人的孔孟之学,且去过极西之地见识,心中想法千壑我是弄不明白了。”
听到欧阳修将我划为“关外夷民”,顿时让我哭笑不得,却又不好说什么,惟有默然受了。
欧阳修道:“虽然修为文士,却还是明白‘义为命先’的侠士道理,更何况这‘义’非它,乃是国家根本,汉族根本”
听到这一番话,我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敬佩中带着悲哀,我点点头道:“寒生知道了。永叔公来此应该还有其他事吧?”若是我记得不错的话,欧阳修此时身为太子少师,刑部尚书,事情不可谓不多,却在我刚到汴梁的时候便来造访,定然不是为了说出他对我与范仲淹交谈的话的疑惑而已。
原本紧锁的容颜一展,欧阳修轻笑道:“寒生既然已经猜到,我也不再说其他的。”一正色,欧阳修挺了挺身,“我来此是想和寒生说说汉臣的事情。”
难道狄青进京另有玄机?不由得,我想到了当年范仲淹上京的背景。
正在这时,貂蝉敲着门道:“爷,外面有个自称是王安石的官员”
她话还没说完,我便惊讶的站了起来,望着欧阳修。欧阳修呵呵笑着,眯了眯眼,道:“寒生不必惊讶,不仅介甫,还有安道、稚圭、子瞻、彦国。来,我随你一起。”说着,他上前打开门,边走边又道:“纯祐告诉我们时我们几人便约好了一起到寒生这里来,可我一想不行,若是跟他们一起来,我有些话可就不好说了。怕是他们等得急了,等不到我人,我又不在府上,哈哈”
他话没说完院门便打了开,当先一人年约三十几,眉宽眼大,一眼看到欧阳修,当下也顾不了多少礼节,对开门的貂蝉匆匆一拱手,便冲了过来,嘴里抱怨道:“永叔公,你可让我们好等啊!”
欧阳修也不解释,径自哈哈笑着。随后进来的几人有两人年纪与他相仿,也有年约二十多一点的年轻人。
“既然都来了,便不耽误时间,我们进屋去说。”稍微介绍了一下几人,欧阳修便说道。
其中两位与欧阳修年纪相仿的人一是余靖,字安道。说起他也是宋朝的名臣,文才拨萃,博览群书。与范仲淹、欧阳修、尹洙三人被天下人称为“天下四贤”。另外一人便是与范仲淹共事多年的韩琦,字稚圭,可能是呆在西北久了,他皮肤有些干瘦,只是偶尔打量过来的目光精光一闪。
余下的两人,年纪不过四十,双鬓却见些微班白的是富弼,字彦国。当年范仲淹十分赏识他有“王佐之才”,把他的文章推荐给王曾、晏殊,晏殊后来还把女儿嫁给他。最后一人当欧阳修说出他的字时我便知道是谁了!此时的苏轼年仅二十,也是他考取进士,登堂入殿的时候,正是少年得意。
“其实,这次要汉臣回京,事情并非简单。”稍微寒暄之后,韩琦首先说起了正题。
“在坐诸位除了寒生,大都猜知点原由,但对所谓根底也是不太清楚,既然如此,我还是详细说一下,也好让大家有个对策。”欧阳修稍稍一沉吟,道。
看到其他几人都脸露严肃,我心里暗自盘算起来。显然原本他们知道的原由就让他们拿捏不定了,而所谓的根底,恐怕也是了不得的。
“汉臣的这次回京,说近一点怕是去年说起,说远一点则是在当年希文公回京的事埋下了因由。”欧阳修缓着语气说道,“当年希文公擅自回京,解决了西夏的问题,虽然皇上很是高兴,但违君命,欺君心却是大祸。只不过希文公经纬之才,皇上爱才免之,但最后却将这罪落到了汉臣身上。”
“永叔公,这话欠妥吧!”韩琦顿了顿,道:“皇上虽然比不上太祖,但也是开明君主。我与希文共事多年,几经起伏都在一起,平日里闲聊希文公也曾说过:升他,乃是国之需要;贬他,乃是政略需要。虽然这话听起来让人觉得何其悲也,但志不在官位,高低也就不在意了!”
“稚圭,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欧阳修摆了摆手,道:“为何这样说,乃是因为我宋之根本的原因。”
他这话一出,众人倒吸了口气,虽然欧阳修才高节亮,但这质疑宋王朝根本的话却仍属于大不道的。看到在场一众官员的脸色,欧阳修惟有苦笑。
欧阳修这么一说,我心里却明白了大半,道:“诸位,永叔公没有说错。”看到眼光都移到我身上,我解释道:“宋惩唐末五代武人专政,兵变频仍之弊,自开国以来,便极力压低武将地位,以绝其觊觎之心。太祖杯酒释兵权,分割禁军统帅权力,到实行‘更戍法’,使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直至发展到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