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奶奶,黑夜之间,孤男寡女,只怕不太方便吧?”
陆凤英声音像银铃般格格笑道:“王大哥,看你想到哪里去了,你和老爷子亲得像一家人,我们在一起聊聊,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彼此早就认识,此刻又没有外人。”
王刚心知已无法摆脱,只好长长吁口气道:“大少奶奶,以目前彼此的身分,实在没什么好谈的,有话就请讲好了!”
“谈话哪有站着的,来,咱们到那边去。”
她说着,强拉王刚一径来到那棵老槐后,那里正好有两个石凳。
王刚无奈,只好在石凳上坐下。
陆凤英在另一石凳坐下。
由于两人隔得很近,阵阵的兰麝脂粉气息,使得王刚有扑鼻欲醉的感觉。
月光下,照见陆凤英的脸色,竟是十分凝重,许久,她深深一叹道:“王大哥,你可知道这几年我过的是什么生活吗?”
王刚不假思索地道:“你能有幸嫁给邱侯爷的长公子,自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这是一般女人做梦也想不到的,还有什么不高兴呢?”
陆凤英凄然摇了摇头道:“可惜一切都不是你想像的那样美好,人活在世上,并非单单衣食无缺就可以得到快乐。”
王刚怔了一怔道:“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陆凤英又是凄凉一叹道:“你可见过邱家的大少爷?”
这倒把王刚问住了,他在騠骑营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自和叶如倩成亲后,又一直住在邱侯府,竟始终不曾见到护国侯的大公子邱镇山和二公子邱镇海。
陆凤英紧跟着再问道:“王大哥,你怎么不说话?”
王刚轻咳一声道:“真的,我在邱侯府,也不算外人了,却一直没见到邱大公子。”
不知什么时候,陆凤英眼角已噙着晶莹的泪珠,她悲切切地说道:“不瞒王大哥,老爷子英明一世,却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整天只知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快三十岁的人了,正经事什么都不会做,结交的也全是些孤朋狗友,这样下去,真不知将来要怎么办?我还年轻,难道就跟着他这样混一辈子?”
王刚只感有些茫然,顿了一顿道:“不可能吧,以邱侯爷的英明有为,家教岂能不严,齐家之后才能治国,否则侯爷又何能成为国之栋梁?”
陆凤英道:“你说的固然有理,但老爷子却偏偏只能治国不能齐家,当然,也许是他老人家在朝事情太多,无暇分心管教儿子,但邱镇山的不成器,却不能不说是他的一件憾事,将来有一天老爷子两腿一伸,他这个家就算马上完了,难过的日子,还不是要由我来承受!”
王刚一皱眉头道:“当真是这样吗?”
陆凤英道:“有句话说:父是英雄儿好汉。但邱家却成了父是英雄儿饭桶,偏偏我要跟着这个窝囊废过一辈子!”
王刚整了整脸色道:“即便真是如此,你也只能耐着性子撑下去,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何况邱大公子可能只是年轻贪玩,将来总有回头的一天。”
陆凤英拭去泪痕,忽然语气一变,问道:“王大哥,你在騠骑营,还准备干多久?”
王刚只听得大感一怔,呆了一呆才说:“你怎么问起这种话来?”
陆凤英默了一默道:“我只是随便问问,你在騠骑营,虽然职位显要,但干的总是出生入死的工作,有了今天,可能就没有明天,我知道以你的性情,也不一定恋栈这份差事,所以才要问问你。”
王刚叹一口气道:“其实,若不着邱侯爷的一番知遇,一再挽留,我早就不想再留在騠骑营里了,另外就是目前有件有关社稷安危的大案,我必须帮着侯爷做一彻底整肃,不能半途抽身不管,等大功告成之后,就是我退出騠骑营的日子到了。”
“王大哥可知道你在騠骑营因为职位显赫,已经惹起不少人的嫉忌?”
“我明白,侯爷当初是委派我为騠骑营的都统领,由于树大招风,我才在最近自动请求降为副统领,其实职权和从前还是一样,以前挂着都统领名义时,遇有重大事情,照样也是向侯爷请示。”
“不知王大哥将来退出騠骑营后,下半辈子要怎样生活?”
“我早已经打算好,找一个山明水秀绝少人烟的地方,盖上几间茅屋,就在那里住下来,从此永不涉足官场和江湖中事。”
“可是你一个人不寂寞吗?”
王刚怔了一怔道:“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成过亲了,有她和我终身相伴,还有什么寂寞的?”
陆凤英微微一笑道:“我自然知道,而且还见过她,不过,我是担心像她那种过惯江湖生活的人,只怕不能和你长相厮守?”
“那是你并不了解她,如果她不能和我长相厮守,为何自甘下嫁于我?”
“我是觉得她只能和你同富贵,而不能共患难。”
“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我情愿一个人老死山林。”
“王大哥。”陆凤英垂下粉颈,讷讷地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倒真心真意想跟着你走,不论天涯海角,不论将来的生活多苦,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都愿意。”
王刚的心头像重重受了一击,几乎僵在当场:“大少奶奶,你怎能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不是我的耳朵有毛病,就是你的想法毛病太大,这种事可是你我所应该做的?”
“别叫我大少奶奶,我不愿意听到这种称呼由你嘴里说出来!”
“那我就改叫陆姑娘好了。”王刚依然有些透不过气来:“陆姑娘,你总该知道自己目前的身份,堂堂的侯府大少奶奶跟人私奔,天下可曾发生过这种奇闻?騠骑营的副统领拐带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侯爷儿媳逃走,这种事又岂是我王刚做得出的?何况我还是有妻室的人!”
他说得义正词严,说完话霍然站起身来,再道:“大少奶奶,请恕在下失陪了!”
陆凤英急急叫道:“你要到哪里去?”
王刚冷冷一笑道:“我早就对你说过,要去见邱侯爷,不然,怎会闲着没事跑到府上的后花园来!”
“可是我的话还没讲完!”
“讲不完就别讲了,这种话还是少讲为妙!”
王刚头也不回,大步而去。
他有着头昏脑涨的感觉,同时也对护国侯的家务事,兴起莫名的感叹,古有明训,治国必先齐家,偏偏这方面护国侯就没做到,又怎能不说是大大的美中不足呢!
身后传来陆凤英的呼唤声,王刚虽不理会,内心却在忐忑的跳个不停,万一声音被人听见,只怕这场误会,必定令他百口难辩。
还好,他走出很远,花园始终静悄悄的并未发现人踪。
不过,偌大的一座花园,碰不着人还真难找到醉琼楼在什么地方。
终于,他发现一座楼台中灯火辉煌,有几个人正在拥桌饮酒。
这楼台的上层并无四壁,只是周围有八条粗大的木柱支撑着,下面是高约三尺的红漆栏杆,掩映在一片修竹之间,看来雅致而又高尚,只可惜既是饮酒赏月,而又灯火辉煌,未免颇煞风景。
楼台上共有四人,除护国侯邱光超外,其余三人,王刚只认识一个是赵御史,另两个想必亦是尚书武侍郎地位的朝中大臣。
王刚在数丈之外的假山下停住脚步,他暗忖着绝不可在此时前去和邱侯爷相见,至少,在另三人中,有关百花门的事,还须保持高度秘密。
他耐心地等待着,好在大约半个时辰后,宾客便已告辞,邱光超亲自送出大门。
王刚只得再回到书房等候。
邱光超回来后,经下人禀报,知道王刚来了,便一径走进书房。
“贤弟可是有什么重要大事?”
“小弟已得到确切证据,武重光不但真正是百花门中的人,而且地位很高。”
“证据在哪里?”
“这”王刚带些儿犹豫地顿了一顿:“只怪小弟一时大意,把已到手的证据,又被百花门的人用调虎离山之计骗走。”
他把丢失证据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自然是不希望叶如倩受到埋怨。
邱光超啊了一声:“没想到贤弟也出了意外,看来百花门是越来越猖狂了!”
王刚歉然说道:“不过那些证据,小弟已约略看过,其中有几位大臣,很可能也和百花门沾上了关系。”
他说着把所看到的情形,大略叙述了一遍。
邱光超开始沉吟,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这些人我也对他们早就怀疑,不过因为牵扯大大,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只是查办武重光,却必须以最快的手段进行,否则过些天只怕就难以下手了。”
王刚不觉心头一震,问道:“这又是什么原因?”
邱光超道:“英武侯武绍祖最近在边关立下大功,皇上有意加封他晋位卫国公,一旦圣旨送达潼关,他必定趁述职之便,回朝谢恩,到那时连皇上都要对他另眼相看,咱们又怎能再去动他的儿子!”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大哥也不敢去惹这般当朝权贵?”
邱光超摇头一笑道:“贤弟应当明白,我做事一向是不看对象,只问是非,纵然武重光做了卫国公的儿子,照样可以拿他治罪,问题是必须要掌握住他罪名上的真凭实据,否则被他反咬一口,以后的事情就难办了。”
王刚沉默了,谁让叶如倩把煮熟的鸭子,又被它飞了出去,他长长吁一口气道:“小弟惭愧,但我一定会设法把那些证据尽快地再找回来。”
邱光超面色凝重,道:“我绝没有责怪贤弟的意思,相反的这几月来,你屡立奇功,把百花门的不少分支机构,都—一予以捣毁,已经使得百花门的阴谋行动,受到很大的挫折,不过”
王刚凝视着邱光超的脸色,却又不便追问。
邱光超喟然一叹,继续说道:“不过这样一来,树大招风,你却难免已成了众矢之的,朝中有不少人似乎都对贤弟有所嫉忌,连愚兄也被视为眼中之钉,刚才愚兄陪几位忠贞谋国的同僚在花园醉琼楼饮酒赏月,目的就是希望从他们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