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龙圣手大笑不止,又道:“下棋而能瓦解老夫的部属,这倒是天下奇闻!”
上官慕龙冷笑道:“不相信就试一试,何必多说!”
降龙圣手笑声交敛,凝目阴恻恻地道:“小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知道你已来到济南,你如想拖延时间,那是白费!”
上官慕龙道:“因此可见我不是想拖延时间,是不是?”
降龙圣手冷然注视他一阵,最后颔首断然道:“好,你下几手!”
上官慕龙挽起右袖,就在角上下了一子,向右低飞,表示要与右边一颗黑子接连之意,降龙圣手拿起一颗白子顺势挡下,上官慕龙看也不看,忽然在不相干的左下角碰了一手,降龙圣手微征道:“哼,想放弃了么?”
上官慕龙摇头道:“我在制造劫材!”
降龙圣手冷哼一声,默想一会之后,也在左下用了一手。
上官慕龙微微一笑,拈起一子向右上角跨出,降龙圣手见他忽上忽下,落子神秘莫测,不由有些紧张,两眼紧紧盯住右上角,又思索了好一会后,方才重重的放下一子,说道:
“非断不可!”
上官慕龙笑道:“好棋!不断不流血,你这一下子断得很凶,看来我只好在里面作困兽之斗了!”
说着,便在刚下的那颗黑子旁边接了一手,不使白棋征吃之意
于是乎,两个生死敌手就在棋枰上分胜负,一来一往下了五六手后,上官慕龙角上的黑子已毫无突围的希望,但包围在外面的白棋也被分成两块,有被反包围之势,降龙圣手悚然一惊,赶忙向外逃出,他的战略是:只要自己的两块白棋不被黑棋反包围住,则陷于角上的黑子便可不杀自死,因为他做不出两个眼来。
而目前的形势,两块白棋要越出黑棋的反包围并不困难。也就是说:上官慕龙要把右上角的黑棋救活,实际上已办不到了!
但上官慕龙毫不在乎,神色从容不迫,静静考虑顿饭工夫,忽然在角上扳了一手,笑道:“敢不敢再挡?”
降龙圣手手冷道:“怎么不敢,死子还能作怪么?”
手起子落,“啪啦!”一声,立将黑子挡住!
上官慕龙就在第一线上尖了一子,哈哈笑道:“好了!好了!果然打劫了!”
降龙圣手脸色一变,顽抗地道:“打甚劫?老夫粘起来就行了!”
上官慕龙笑道:“你粘,我有这一扳,就可在角上做活!”
降龙圣手吃了一惊,双目精光暴射,注视棋势良久,似乎也觉得不打不行,只得提掉黑棋一颗,冷哼道:“打就打,老夫还怕你不成!”
上官慕龙立刻在外面冲上,这是一手劫材,白棋如果不应,势必变成双方互杀之气,而黑棋气长,一定可赢,降龙圣手想了片刻,不敢应,百般无奈的在外面应了一手。
果然,上官慕龙先前所谓制造劫材并非虚言,这时黑棋劫材多,他便腾出一手反断白棋,局势顿然急转,双方打起大劫来!
降龙圣手十分恼怒,沉脸恶狠狠地道:“你说二十手棋后就可瓦解老夫的部属,现在已是第十八手了!”
上官慕龙移目看看亭外的大漠九鹏和那个沙漠玉狐哈泰夫,轻笑道:“我知道,到了第二十手棋后,如果不起任何变化,我会随你入牢去的!”
降龙圣手很快的下了一子,狞笑道:“伤的棋艺相当不凡,可借你虽能救活角上的黑棋,却救不活你自己!”
上官慕龙笑道:“第二十手棋未到,你这话不觉得言之过早么?”
语毕,双目微阖,好像准备闭目养神,竟无下子之意。
降龙圣手怒哼一声,道:“你下啊!”
上官慕龙缓缓道:“生死关头,岂可轻率下子,你也应该让我考虑一下啊!”
降龙圣手怒极,但因觉得到手的鸭子已不会飞掉,故也忍住了怒火,当下又冷冷一哼,学着他闭眼“养神”起来。
相对静坐好一会后,上宜慕龙仍然无下子之意,降龙圣手大感不耐烦,双目陡睁,陡然暴喝道:“小子,你到底怎么了?”
上官慕龙慢慢睁开眼睛,拈起一颗黑子打下,蓦地仰头大笑道:“哈哈,老贼,现在我不但活了,而且你已经被包围啦!”
降龙圣手神色微震站起道:“你说什么——”
一言甫毕,忽见一个家仆由花园月洞门急奔而入,奔到六角亭外跑报道:“启禀圣手,本城薛王二员外及冯郑二举人来访!”
降龙圣手注目一哦,捻须沉吟半晌,挥手吩咐道:“告诉他们老夫今日身体不适,有事改日再来!”
家仆磕头应是,正当起身欲去之际,月洞门那边已经传来一阵大笑声:“哈哈哈,殷兄今日何事忙不开,竟要拒老友以千里之外?”
随着笑声,由月洞门走入四个文儒打扮的老人,个个长须垂胸,一派斯文,走在前面的是个身广体胖的青衣老人,他领先望亭子走过来,边走边笑吟道:“客里逢春春思多,故园花鸟近如何,年来渐觉风尘苦,欲自安闲隐薛萝——殷兄别来无恙?”
降龙圣手竟似识得他们四人,当下向大漠九鹏使个眼色,要他们暂时退开一旁,然后朝那四个老人拱手笑道:“抱歉,老夫因来了几位朋友,故无暇招待四位,但四位既然来了,就到这事上坐坐吧——咳,老冯,听你吟出的诗,好像最近的宦游不大得意,是么?”
那姓冯的青衣老人一脚登上六角亭,在石凳上落坐,摇头叹道:“是啊!到处碰壁,如今人材辈出,像我这个老举人,除了退隐一途外,实在别无办法了!”
降龙圣手笑道:“反正你冯举人家有恒产,既不愁吃也不愁穿,何必老远跑到外地去当那些幕友?”
另三个老人相继上亭坐下,其中一个身材清瘦的绿衣老人接口道:“这就是老夫瞧不起他的原因,人家陶渊明只做了八十余日的彭泽令,就因不愿为五斗米折腰而大唱归去来兮,他则好像一只苍蝇,听到哪地方有个幕宾悬缺,就不遗余力的到处拜托找关系,如今好了,到了人家不要他的时候,他才吟出「年来渐觉风尘苦,欲自安闲隐薛萝」,嘿嘿,真好笑啊!”
那姓冯的青衫老人听得脸上挂不住,两颗细眼突然一瞪,朝指绿衣老人大喝道:“姓郑的,你老是要拆我的台,我接你了!”
绿衣老人拂了拂长袖,哈哈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冯举人敢打我,以后整个济南府的人谁还肯承认你是一个举人?”
冯举人觉得有理,果然不敢动手打人,当下转望降龙圣手道:“殷兄,小弟听说你的二千金上月不幸惨遭贼人杀害,今日特来致慰问之意,还望殷兄节哀顺变,不要太悲恸才好!”
降龙圣手一指棋枰笑道:“你看,老夫不是好好在下棋了么?”
冯举人转望上官慕龙一眼,问道:“这个少年是谁?”
降龙圣手道:“流浪江湖的棋客,他听说老夫是济南府的第一高手,所以登门前来挑战!”
冯举人似也懂棋,看看棋势,急问道:“殷兄与他赌好多?”
降龙圣手道:“赌一百银子,他说已把老夫的白棋反包围住,你看是不是?”
冯举人叫道:“他说得不错,你已经被反包围住啦!”
降龙圣手怫然不悦道:“胡说,老夫下给你看!”
说着,拍起一子用力打下,抬目凝望上官慕龙冷笑道:“小子,你说二十手棋后就要瓦解老夫的势力,现在第二十手棋到了!”
上官慕龙平静一笑道:“第二十手棋已不必再下,你不觉得已经输了么?”
降龙圣手怒道:“哪里输了?”
上官慕龙道:“你已经被我反包围住,这不是输了是什么?”
降龙圣手目光一闪,沉笑道:“那么老夫的「势力」怎么没有被你瓦解呢?”
上官慕龙道:“差不多已经瓦解了!”
降龙圣手忍不住怒道:“怎么说?”
上官慕龙手一指青衫老人笑道:“让我替你介绍一下吧,这位根本不是冯举人,而是我的四师伯!”
青衫老人哈哈大笑,举手往脸上一抹,抹掉了一层易容膏,赫然正是醉龙常乐!
降龙圣手手面色大变,双掌骤扬,打出两股凌厉狂风,分击上官慕龙和醉龙常乐两人,同时身形一仰,电闪般飞出六角亭!
大漠九鹏,蛟龙剑萧百柳,沙漠玉狐哈泰夫十一人纷纷掣出兵器,重将六角亭包围起来,准备动手厮杀了!
上官慕龙和醉龙常乐避开降龙圣手的一掌之后,亭上另三位老人亦已由睑上抹下一层易容膏,恢复本来面目,原来绿衣老人正是绿帽公瞿正燮,其余二老是半僧上人和伏虎神丐,上官慕龙探腕“呛!”的拔出挂在腰间的一柄长剑,大笑道:“哈哈,降龙老贼,你看我这一着棋走得如何了?”」
降龙圣手摔掉头上的方巾,嘿嘿笑道:“不坏,但五比十二,你不觉得实力悬殊么?”
上官慕龙朗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何况我们还有一人尚未现身,六人斗你们十二个,我想很够了!”
降龙圣手目光一凝,充满浓重杀气,摆头张望道:“哼,还有哪个未现身?”
左方一座假山后人有应声道:“我——穷叫花!”
人随声出,假山后冲起一个双脚残废的中年叫花子,他正是“一朵云”残丐,只见他飞上假山后,就在那上面坐下,挤眼咧嘴怪笑道:“嘿嘿,降龙老儿,请你体念我穷叫花不良于行,咱俩一对一如何?”
降龙圣手对每一个敌对人物都能了如指掌,惟独对这个武功奇强的一朵云残丐尚摸不清他的姓名来历,因此也对他特别重视,这时见他发话挑战,便点点头道:“好,你下来!”
一朵云笑嘻嘻道:“你先过来如何?”
降龙圣手狞笑道:“老夫一上去,你又想开溜了,是不是?”
一朵云笑道:“真聪明,不过,我穷叫花双脚残废,你若无力追上我,那岂不丢人?”
降龙圣冷哼道:“老夫懒得与你周旋,要打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