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惊道:“二寨主受伤了?”
劳穴光脸目森冷,却毫不动容地道:“皮外伤,不碍事的。只是那些狗强盗,一次比一次来得凶猛,藉围剿我们连云寨之名,把这方圆数百里的七处村镇狂搜暴掠,打家劫舍、奸淫杀戮,无恶不作,事后统统赖在我们连云寨的帐上,真是猪狗不如。”说着甚是悻然。
阮明正要劳穴光坐下,替他敷搽伤口,并用小刀把霉肉烂处,挑剜出来,劳穴光冷哼道:“要不是戚大哥喝止,我一定冲下去跟他们撕拼个你死我活!”
戚少商道:“劳二哥,您别动气,那干人是奸相传宗书派来的,其中领头的两个将军,一个叫“神鸦将军”冷呼儿,一个叫“骆驼老爷”鲜于仇,这两人,不比上几次派来的庸官懦将,只要稍施法度就可以杀他个落花流水。”
阮明正道:“他们是常山‘九幽神君’的三徒及四徒,被传宗书收揽过去,这次他们调兵遣将,倒是来势凶凶的”
劳穴光冷哼道:“怎么,来势凶咱就怕了么!”阮明正为他刮伤疗毒,他哼都不哼一声。
勾青峰身上也挂了彩,头上也有伤,不过伤得不似劳穴光,他外号人称“红袍绿发”,而今头发倒是一斑红、一斑绿的,血块子凝结下来,他亦不以为意,笑道:二寨主平日打雷都不开口,今日话倒是挺多的,这不是转死性是什么?”说罢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连云寨”的弟兄自己开玩笑惯了,勾青峰虽是六寨主,说话不知检点,但大伙儿也不见怪。原来“连云寨”八位寨主:即是“虎啸鹰飞灵蛇剑”劳穴光,“赛诸葛”阮明正、“阵前风”穆鸠平、“千狼魔僧”管仲一、“红袍绿发”勾青峰、“金蛇枪”孟有威,“双刃搜魂”马掌柜、“霸王棍”游大龙,声势已然甚壮,规模直迫“武林四大世家”之“南寨”青天寨。
后来“九现神龙”戚少商独闯连云寨,以单手击败八大寨主,且连换八种完全不同的武功,令八名寨主为之折服,更佩服他的才智识见,拥他为大寨主,八大寨主才因而每人依次序降一级,连云寨的声势因而更为浩荡,早已超出南寨。
惟在“毒手”一役中,“连云寨”众因保楚相玉,而与铁手、青天寨及沧州时震东的部属起冲突,八寨主“双刃搜魂”马掌柜因而丧生,“连云寨”寨主又回复到八人主政的局面。直至近年,戚少商效法自己加入连云寨之先例,唯才是用,拉拢了顾借朝及其四名部下,同主连云寨,于是连云寨声威之壮,一时无两,各方英雄好汉,纷纷投靠,同时也引起官府的注意,数度围剿,都损兵折将,伤亡惨重,这一来,连朝廷也为之侧目,加派军队,暗遣高手,以平匪乱。
这些日子连番征战,劳穴光等人身心皆疲,不过这一众兄弟说笑惯了,自恃连云寨心齐力壮,固若金汤,也不当是一回事。
勾青峰这样说着时,阮明正便笑呻道:“狗嘴长不出象牙!”
顾惜朝笑着接道:“劳二哥真了不起,人说华陀替关云长刮骨疗毒,然查史实医者决非华陀,而今阮三哥替劳二哥刮骨疗伤,二哥脸不改容,三哥神医妙手,倒是真个让我们亲眼目睹,心折不己。”“连云寨”原就是劳穴光和阮明正一武一文所创立的,不管戚少商还是顾惜朝,言语间对他俩仍是十分尊重。
劳穴光冷冷地道:“什么脸不改容!你看,大汗叠小汗的,脸都黑一块、白一块呢!”
劳穴光这样一说,大家才发现他真的淌着冷汗,黝黑的脸膛也微微发白,不禁都笑了起来。
阮明正忍俊说:“快好了,你且再忍一忍罢。”
第二章 大刺杀
这时,冯乱虎走进帐篷里来,手中捧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有一壶酒,五个酒杯。
顾惜朝徐立道:“四位兄弟,这趟辛苦了,我来敬四位一杯。”
戚少商道:“近来官兵攻势怪异,忽紧忽松,还是商量大计要紧;我们是下山决战,顾兄在此运筹帷幄,同样是在做事。这酒,慢喝不妨。”
顾惜朝长叹道:“各位跟我义结为盟,情同手足,你们每次下山杀敌,军情紧急,兄弟我都心焦如焚,坐立不安,心想如果万一各位出事,我该当拼命赴死,也在所不惜,又恐迟缓片刻,营救无及,真如同水淹火煎,情急难奈”他目中露出深厚的感情,“每次见各位哥哥能平安回来,兄弟的一颗心,才又转活过来了,魂魄也回来了,但总觉自己是坐壁上观,深觉惭愧。”
戚少商紧握着顾惜朝的手,道:“顾兄何出此言!您镇守山寨,身系一众弟兄家室安危,遣兵调将,更是身负重任,况且,前些时候,顾兄也屡领军杀敌,还乔装打扮,混入皇城,潜杀奸相,只借功败垂成;但顾兄英雄肝胆,侠义千秋,兄弟我甚为佩服!您对我们情深义重,我们众家兄弟何尝不是悬念于您之安危,难以终寝!顾兄,咱们生死同心,您再说,就见外了。”
顾惜朝缓缓倒了几杯酒,道:“无论如何,今次见各位兄弟回来,心里总是高兴,我来敬诸位一杯再说。”
劳穴光嘀沽道:“刚说不见外,又来见外了,这敬酒嘛,算什么!要嘛,咱们一起对饮便是!”
阮明正道:“二哥,您伤势重,不宜沾酒。”
劳穴光道:“我一生大大小小伤一、两百次,也没死得了,刀砍我都不怕,还怕酒不成!”
勾青峰道:“顾当家的这杯,我们倒是该喝的,就别分谁敬谁了。”说着双手取了两杯酒,一递给戚少商,一递给劳穴光,随后自己拿了一杯。
顾惜朝自己拿了一杯酒,又把另一杯递给阮明正,阮明正笑道:“管五弟回来了罢,怎不请他出来一起喝一杯?”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顾惜朝却如着雷击的心房一震,口里却道:“要是管五弟回来就好了,大伙儿可以趁此聚一聚,唉,他独个儿跟‘雷军’大员镇守南塘,日以继夜,可把这精壮的一条汉子苦瘦了。”一面打量阮明正的神色。
阮明正神色自若,淡淡地道:“哦?”
顾惜明举酒道:“我敬诸位。”
劳穴光举杯就喝,冷哼道:“太客气就是废话!”
阮明正仍是阻拦道:“二哥,你有伤在身,不宜多喝。”
劳穴光不听犹可,一听就仰脖子把酒喝完,道:“有什么宜不宜的!只一杯,又不多喝!”
戚少商见劳穴光动了执拗脾性,微微一笑,跟勾青峰正要喝酒,阮明正道:“喝不得!”
顾惜朝心道要糟,阮明正外号“赛诸葛”,心细如发,诡计多端,不知怎么的教他给瞧破了,但又自度毫无疏漏,心里正在七上八下时,脸上可淡定如斯,只见阮明正向他笑道:
“大当家的,我想,那莽裂鲁直的五弟还是来了,这样跟我们藏着玩,不如叫他出来一起饮一杯吧。这两个月来苦守南塘,我倒要看看他瘦了几两几斤!”
顾惜朝细瞧阮明正的神色举止,似并未发觉阴谋,只是断定管仲一已回寨内,他百思不得其解何以让阮明正瞧破,外表仍不动声色,笑道:“你们都知道,五寨主的脾性,他说要躲一躲,给你们个惊喜,我且由他,却不知三寨主是如何看出来的?”
阮明正笑道:“大当家的紫檀木桌,是上好的登城木,用刀砍也未必见功”他没有往下说,人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桌前两处被抓裂的痕迹。
戚少商笑道:“管五弟的‘废神爪’功力又精进了。
顾惜朝陪笑道:“五弟素来心急,倒少来这一套,一定有什么喜讯,心情好,才会逗着咱们闹。”
勾青峰瞪着眼睛问:“五哥呢?”顾惜朝道:“三哥猜得对,他倒是立了大功回来了。”
阮明正道:“什么大功?”
顾惜朝用手一比道:“他杀了个恶名昭彰的狗官!”
阮明正喜道,“难道是黄金鳞?”
顾惜朝道:“三哥料事如神!”
阮明正不觉有些陶然;戚少商道:“黄金鳞这恶贼把三县十六镇的人全迫得造反,连团练也给他逼得倒戈相向,而且是好相傅宗书的跟前红人,专打小报告,诬陷毒害,无所不为,他升官后,同僚清正之士,不是惨死,就变成了祸害,都是此人一手造成的;人称为民当官者为‘父母官’,百姓就给他取了个外号叫‘无父母官’,其为人亦可想而知。”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平日这黄金鳞为人好似鬼,今番居然给五弟逮着,也真是报应!”
顾惜朝道:“何止逮着,头也砍下来了。”
勾青峰拍手笑道:“好五哥!”
阮明正道:“却不知道五弟有没有向他审问清楚,朝廷军情如何?”
顾惜朝道:“我叫他自己来跟你说罢。”随而向戚少商等道:“三位请坐。”
劳穴光本来就坐下来了,只是阮明正,勾青峰和戚少商还站着。
勾青峰道:“坐有什么好?我站着!待会儿管老五来,我还要跟他较量较量,就不信他武功进步到这个地步!”他在“连云寨”排行老六,跟管仲一刚好差一级,一直都不甚服气。
顾惜朝只笑道:“你老是坐不住,也就罢了,但大哥三哥得要坐。”
戚少商道:“好端端的坐来作甚?我又不累。”
顾惜朝道:“五弟要把狗官首级,献给诸位哥哥。”
阮明正笑道:“人头?我可没兴趣,大哥坐吧,我还要陪在这里看顾二哥。”
戚少商依言坐下。
霍乱步捧着一个大盘子,盘子上有只大锅罩着,走了进来。
勾青峰咋舌道:“老五真的把狗官的人头烹来吃,我可没胃口!”
戚少商奇道:“五弟呢?”
顾惜朝走近两步,道:“他来了。”
戚少商道:“在那里?”
霍乱步突然掀开了锅盖。
里面的人头,赫然便是管仲一!
戚少商大吃一惊,倏地,椅上疾弹出几根钢片,紧紧箍住了他的身子,另外椅靠突出四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