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莎笑了。“这么说,搬到这里来算是一种文化的冲击了。”她打开车门。“你曾经回过道林顿吗?”
“嗅,有啊,”怀特太太说, “我父母仍住在那里。我一个星期去探望他们一次。”
罗莎将手提袋与公事包丢到后座。“他们一定很以你为荣。”她伸出手。“谢谢你提供宝贵的时间,怀特太太,别担心,我会非常谨慎地使用你所提供的资料。”她俯身跨入驾驶座,将车门带上。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请教你,”她将车窗摇下,满脸真诚地问道,“能否请教一下你的娘家姓?这样我可以从布里吉修女提供的名单中剔除你的名字,免得不知道是同一个人而再度来麻烦你。”
“赫伍德。”怀特太太毫不犹豫地说。
罗莎费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赫伍德家。她先开车到道林顿区的图书馆,查阅当地的电话簿。她查到了三个姓赫伍德的人家。她将三个电话号码都抄了下来,在一座公共电话亭依次打去查证,表示自己是泽乐婷的老朋友,想找她聊天。前两家都表示没有这个人,最后一家,是位男士接的,告诉她泽乐婷已经嫁到怀特家了,如今住在武陵村。他将泽乐婷的电话号码告诉罗莎,并很亲切地说,很高兴能与她再度交谈。罗莎笑着放下听筒。她想,怀特太太应该不是遗传自母亲,而是父亲。
在赫伍德太大拉开保险链,并打开门时,罗莎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赫伍德太大狐疑地望着罗莎。“什么事?”
“赫伍德太太?”
“是的。”
罗莎原已拟好了简单的开场白,不过,在看到赫伍德太太冷峻的眼神后,决定打消原意。巴结与客套这一招对赫伍德太太显然无效。“对不起,我是用计套你女儿与你先生,才查出府上的地址,”她淡然一笑。“我叫——”
“罗莎琳·蕾伊,你在写一本关于奥莉芙的书。我知道。我刚才正在和泽乐婷通过电话。她一下子就想到是你了。很抱歉,不过我帮不上忙,我与那女孩不熟。”不过她仍未将门关上。不知何故——好奇?——她仍留在原地。
“至少比我熟,赫伍德太太。”
“不过我并不想写关于她的书,小姑娘。”
“即使你认为她是无辜的也一样?”
赫伍德太太没有答腔。
“万一不是她做的呢?你曾这么想过,对吧?”
“不关我的事。”她开始准备关门了。
“不然是谁的事?”罗莎忽然生起无名怒火,继续追问。“你女儿描述了两个相亲相爱的姊妹,其中一个借着撒谎欺瞒来强化自己的信心,另一个则不敢向别人说不,
以免别人不喜欢她。她们家里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使她们变成这样?当时你又在何处?大家都在哪里?她们两姊妹只能相依为命。”她从门缝间看到赫伍德太大紧绷的嘴唇,她不屑地摇摇头。“恐怕是你女儿误导了我。我是听了她的说法,才会以为你是个救苦救难的大善人。”她冷笑着说, “看来你也只是个伪善者。再见,赫伍德太太。”
赫伍德太太不耐烦地闷哼了声。“你还是进来吧,不过我警告你,我要求你将这次谈话的记录发表前先让我过目。我可不会让你将你对奥莉芙的个人观点,强加在我头上。”
罗莎拿出来录音机。“我会将整个访谈过程录音。如果你自己也有录音机,你也可以同时录音,不然我就转录一卷寄给你。”
赫伍德太太点头表示同意,打开门。“我们自己有录音机。我去弄茶,我老公会把录音机准备好。请进,请先把鞋底擦一擦。”
十分钟后,他们都已就绪。局面完全由赫伍德太太掌控。“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我把我记得的部分全告诉你,等我说完后,你再提问题。同意吗?”
“同意。”
“我说我与奥莉芙不熟,那是事实。她到过我家五六次,其中两次是参加泽乐婷的庆生会,其他三四次是喝茶。我不大喜欢她,笨手笨脚的,动作很慢,很难与她交谈,也没有幽默感,老实说,她根本就没有吸引力。这么说或许听来很不厚道,不过话说回来——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想装也装不出来。我在她与泽乐婷的友谊无疾而终后,并不觉得遗憾。”她停下来回忆往事。
“之后,我和她之间真的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再也没到我们家来。当然,我听过她的事,泽乐婷和她同学告诉我的。我对她的印象与你刚才提起的相去不远——一个悲伤、没人爱,也不可爱的小孩,只能借着吹嘘到外国度假及有男朋友来掩饰心头的寂寞。我想,她之所以喜欢撒谎,是因为她母亲不断逼她要表现出众,她大吃大喝或许也是同一个原因。她小时候就胖嘟嘟的,进入青春期后,大吃大喝的习惯变得近乎病态。我听泽乐婷说,她常到学校厨房偷东西吃,而且拿到就整个塞进嘴中,像是怕在她没吃完之前食物被人抢走。”
“我想,你一定会将这种行为解释成是问题家庭的征兆。”她带着询问的眼神望向罗莎,罗莎也颔首认同。“没错,我也有同感。那太反常,连琥珀的百依百顺也不是正常现象。我必须强调,我没目睹过奥莉芙大吃大喝或琥珀的百依百顺,这些都是听泽乐婷和她朋友说的。不过我对她们的古怪行径还是有点忧心,因为有几次我到学校接泽乐婷时见过吉宛与罗伯·马丁夫妇,泽乐婷也曾到过他们家。这对夫妇很奇怪。他们很少交谈。他住在他们家一楼的后厢房,她和两个女儿则住在前面卧房。据我所知,夫妻俩是透过奥莉芙与琥珀来沟通。”她看到罗莎诧异的表情,于是顿了一下。“没有人跟你说起这件事?”
罗莎摇头。
“我也不晓得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当然,她在人前会装作若无其事。老实说,要不是泽乐婷告诉我,她看到马丁先生的书房中有张床,我也看不出来他们夫妻已经貌合神离。”她壁着眉。“不过事情总是这样,对不对?一旦开始怀疑,则所见所闻都会证实你的怀疑。他们不曾同进同出,惟一的例外是参加家长会,不过那时也总是会有其他人夹在他们之间,通常是学校的老师。”她不大自在地笑了笑。 “我以前常常会观察他们,你知道,没有恶意——我老公可以证实这一点——我只想证明自己的推测是否错了。”她摇摇头。“我的结论是他们彼此看不顺眼。他们不只是互不交谈,简直就是形同陌路,连抚触、交换个眼色都没有。你想,那合理吗?”
“嗅,是的,”罗莎充满感情地说, “恨意与爱意一样有强烈的身体语言。”
“我想,问题出在她身上。我一直在猜一定是他有外遇,被她发现了,不过我要强调那只是我的揣测。他长得很帅,很好相处,当然,他也在外头工作。而她,就我所知,根本连个朋友都没有,或许有几个点头之交,不过很少有人去找她。她喜怒哀乐都不形于色,真的满讨人厌的。不是那种让人有好感的类型。”
赫伍德太太看着罗莎,重重叹了口气。“你刚才问我,当他们家问题丛生时,我人在哪里?亲爱的,我在带自己的孩子啊,如果你自己有小孩,你就知道照顾小孩已经够辛苦了,哪有闲工夫去管别人的闲事。我现在的确觉得有点遗憾,当时没有出面表达意见,不过,老实说,我又能怎样?反正,我觉得那是学校的责任。”她将双手一摊。“不过话说回来,当个事后诸葛亮太容易了,当时谁能料到奥莉芜会做出这事来?我不认为有人能体认到她承受了多严重的情绪困扰。”她将手垂下来,摆在腿上,无奈地望着她先生。
赫伍德先生沉思了许久。“然而,”他缓缓地说,“实在没有必要假装我们认为她真的杀了琥珀。我曾为此事到警察局去,你知道,我告诉他们,不大可能是她杀的。他们说我的质疑是过时的资料。”他闷哼了声。“当然,他们说得也没错,我们与他们家已经五年多没往来了,而且那五年间,两妹妹或许早已反目成仇。”他缄默了下来。
“如果琥珀不是奥莉芙杀的,”罗莎追问, “那会是谁杀的?”
“吉宛,”他忽然不假思索地脱口说出。他抚了抚苍白的头发。“我们认为,奥莉芙进门时,撞见她母亲用棍子痛打琥珀。她一向呵护妹妹,看到这一幕,足以让她发狂了。”
“吉宛会做这种事吗?”
他们对视了一眼。“我们一直都这么想,”赫伍德先生说。“她对琥珀一向没好感,或许是因为琥珀像爸爸。”
“警方怎么说?”罗莎问。
“我猜罗伯曾向警方提出和我们相同的看法,不过在警方讯问奥莉芙时,她否认了。”
罗莎望着他。“你是说,奥莉芙的父亲曾经告诉警方,他认为他太太打死了自己的幼女,然后奥莉芙杀了她母
亲?”
他点点头。
“天啊!”她吁了口气。 “他的法律顾问对此只字未提。”她思索了一阵子。“这么说,吉宛以前一定曾痛打过琥珀,否则他无凭无据,不可能提出这样的指控,对吧?”
“或许他只是和我们一样,不相信奥莉芙会杀琥珀。”
罗莎咬着指甲,望着地毯。 “她在她的自白书中说,她和她妹妹的感情一向不睦。好,如果说她们离校几年后,感情越来越疏远,这一点我可以接受;可是如果连她自己的父亲都认为,她们的感情仍很亲密,奥莉英才会为了替她报仇而弑母,那我就不相信她们真的感情不睦了。”她摇摇头。 “我相信奥莉芙的律师一定没听说过这件事。那可怜的律师原本打算替她辩护,但证据太薄弱。”她望向他们。“罗伯·马丁后来为什么放弃了?他为什么让她提出有罪的自诉?依照她的说法,她这么做是免于使他承受审判过程的痛苦。”
赫伍德先生摇头。“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案发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他。或许,他后来也相信她有罪了。”他揉搓着患有关节炎的手指头。“我们大家所面临的问题,是很难接受我们所认识的人可能犯下这种骇人听闻的案件,或许那正显示我们的判断力有多么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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