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儿不妥!”
杨健堂说:“你也是太爱过虑,那店房就在咱们斜对门。又是一座大店,还能有什么人到那儿去杀害她吗?”
刘泰保却摇了摇头,说:“那可说不定,越是大店房,人才越杂呢!总而言之,我想那碧眼狐狸跟她的徒弟,绝不肯善罢甘休,因为今天已然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在那大宅门里,必定心神不安。倘若一朝事情败露,她们便全是死罪。我想她们纵不能立时逃命,可也一定要设法把湘妹剪除,现在连我一朵莲花刘泰保都有性命之虞,你是我的表兄,你也得当心些!”
杨健堂说:“我倒不怕她什么碧眼狐狸,不过京城中竞有此等的大盗,真是可恨!我想明天去见德五,叫他去见铁贝勒、邱广超、玉正堂,由我们帮助官人,总要急速把犯人捉住才行!只是,你们说那两个贼人都藏在某大宅门里,你们这话可有什么根据?”
刘泰保便说:“根据全有。事情也是千真万确,可是此时我不敢说。因为听说这两个贼都是武当派,武艺与江南鹤、李慕白原是一家,说不定他们还彼此相识呢。”
杨健堂却说:“岂有此理!我知道江南鹤并无徒弟,李慕白也没有什么师兄弟,这一定是贼人拿江南鹤、李慕白二人的名气来吓人!”
刘泰保说:“真假不说,不过我昨天与她们一交手,就看出她们的武艺全是武当派。武当派的剑法我不怕,我顶怕的是……”说话时他用手向窗外一指,又说:“咱们此时在屋中说话,她们就许正在窗外窃听,假若我对你说出了她们的底细,立时就许一口剑飞进来要了我的小命!”
杨健堂面色立变,他从身后抄起了扎枪,站起身来,眼睛瞪着窗外,就像窗外真有什么人似的。他又忿忿地说:“泰保,你自管说,说出来那贼人藏匿的地点,明天我自然就有办法!”
刘泰保却笑着说:“大哥,你就别管闲事儿啦!你一个人开着两家镖店,是有身份的人,同不得我,我刘泰保却是光棍流氓,毫无顾虑。如今虽然死了蔡德纲,可是我已探出了宝剑的下落,现在无论是谁都已知宝剑不是被我所盗,虽然贼人没拿住,可是我成功了。我要跟贼人斗到底!非得五花大绑把两个贼人捆上交官,我姓刘的才算罢休!”说时,刘泰保傲气十足,又请杨健堂去放心休息。
等到三更,他就提了一口单刀出外巡查,此时夜静无人。各铺户和各客栈住的人全都熟睡了。刘泰保跳墙进了蔡湘妹住的那家店房。他站在湘妹的窗前,偷听了一会儿,就听湘妹在梦中仍有抽噎哭泣之声。刘泰保觉得很可怜,心里也有些难受,便蹿上房去,趴在房上保护下面房里的人。长夜沉沉,直到五更,天上的黑色渐渐淡了,刘泰保才跳出墙去。他偷偷回到全兴镖店里,略略睡了一会儿,天光就已大亮。
起床匆匆漱洗毕,他便到对门店房里去看湘妹。此时湘妹已然起床,双抓髻改了一条长辫,并且换上了白头绳。红衣服已然脱下,换了青布短袄青布裤,鞋上也钉了白布。脸上的脂粉也没搽,越显得黑,可越显得俏。一见刘泰保进屋来,她就惊慌慌地说:“你知道吗?昨天半夜里,这店房里进来了人!”
刘泰保笑着悄声说:“那是我。因为我不放心你,所以我保护了你一夜。”
湘妹却仍纳闷,说:“你在我枕旁留下那些银子,是什么意思呢?” 说时有点儿脸红。刘泰保惊讶得不禁失声,说:“什么?银子?”蔡湘妹就由她那木箱里拿出一封银子来,说:“这不是!昨天晚上我把屋门关得很严,可是早晨我睁眼一看,屋门叫人托开了,我的枕旁却发现了这一封银子!”
刘泰保惊讶得脸色发白,心说:这还了得!昨晚我在房上趴了半夜,两眼时时往下看着,居然还有人能从容进屋,是我的眼睛瞎了?还是屋里进了鬼呢?遂就勉强笑了笑,说:“吓了你一跳吧?是我跟你闹着玩呢!因为我的银子没有地方放,才送来叫你替我收着。可是,这儿住着还是不大妥,今天咱们还得搬家!”
蔡湘妹的脸上虽无胭脂,可是显出一些桃红色,她忸怩着,斜眼瞧着刘泰保,含情说道:“以后你别再弄这事儿,再想拿银子来买我。我可就要恼了!反正我的爹妈是全都死了,我无依无靠,你又对我这样帮忙,我还有什么话可说?我只好就跟着你吧!可是我爸爸才死,就是孝服成亲吧,也得过了这个月。这些银子先留在我这里,等到时候好请客人吃喜酒!”
刘泰保喜欢得笑了,连连点头,可是心里还不禁打冷战,暗想:那位半夜里来送银子的先生,绝不是为叫我们办喜事吧?多半这是碧眼狐狸的徒弟所为。他昨夜拦阻了他的师傅,不叫斩尽杀绝,可见他还有点儿慈心,一定镖杀蔡德纲也非他所愿。昨天见我们没揭穿他的底,他倒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所以才送银两来,可能是叫湘妹给她爸爸办丧事用!
刘泰保发了半天呆,只好将错就错,又劝慰了湘妹一会儿,便回到全兴镖店。见了杨健堂,也没提说昨晚有人到湘妹的枕旁去送银两之事,只说了湘妹要嫁他。杨健堂却说:“你跟人家的姑娘混得这么熟。只好娶人家了,我只盼你以后能务些正业。”刘泰保就说:“不久我必把两个贼人全都捉获,提督衙门至少也得派我个差使,叫我管辖几千名马步班头。”
镖店里的几名镖头,一听说刘泰保快要娶媳妇了,都说:“你得请我们喝酒!还得立时就带我们见见新嫂子去!”刘泰保说:“我还没娶过来呢!姑娘害羞,你们还是不要去见她才好,反正早晚准叫你们都见得着。现在我先请你们去喝酒去!”众人齐说:“好!好!现在咱们就走!”当下刘泰保就从柜上拿了几两银子,带着众人喝酒去了。这几个镖头是瞪眼薛八、歪头彭九、花牛儿李成、铁骆驼梁七、跛腿金刚高勇。这都是些久走江湖的镖头,常在街头生事的无赖汉。他们到大街上找了一家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便由刘泰保付了钱,各自下楼分手。
那些人都带着些醉意,跑往花街柳巷胡闹去了。刘泰保却闷闷地在街上行走。心里想着今晚怎样应付贼人,怎样才能进玉宅破案,可是他越想越烦,简直没有一点儿办法。正在低头走着,忽听面前有人问道:“上哪里去?”这声音真跟霹雳一样,把刘泰保吓了一大跳。他赶紧抬头一看,只见此人年纪约四十上下,身高体大,面色紫黑,穿着大皮袄,上套皮马褂,头戴皮帽子,好像是个由口外来的喇嘛僧,刘泰保赶紧作揖。笑着说:“孙大哥,多日没见哪!”
这位大汉原是现在京城最有名的镖头,侠女俞秀莲的师兄,人称五爪鹰孙正礼,他跟刘泰保也很相熟,当下就问说:“刘泰保,我听说你前天做了一案?”刘泰保却笑着说:“大哥,你弄错了!我没做案,我是办了一案。可是到现在还没办出头绪来!”孙正礼气忿忿地说:“你快去探听,只要探听出那碧眼狐狸的下落,无论她是藏在谁的府里,你告诉我,我就去捉她。北京城有五爪鹰在此,不能容这等贼人横行!” 刘泰保笑着说:“这倒很对路,你老哥是只神鹰,专能捉拿妖狐!”孙正礼笑了,说:“真的!你快探去,到时我替你捉贼!”刘泰保便点头说:“好好!”
孙正礼又说:“我师妹快来了,你知道不?”
刘泰保听了这话,倒吃了一惊,他很是喜欢,就问说:“真的吗? 俞秀莲小姐要来了吗?那么李慕白怎么样?也一块儿来吗?”
孙正礼说:“她跟他又不是一家子,怎会一同来?前几天有由巨鹿来的老乡,说我师妹已由江南回家,大概不久就要来京。咱们不等她来,就把狐狸捉住才好!”
刘泰保说:“那是自然!咱们这样的大汉子连个狐狸都捉不住,都要等着人家姑娘来才能下手,那咱们以后还怎能向人前称英雄?”孙正礼听了这话就很高兴,遂点点头说:“你快去探!探出消息来就找我,我有办法。”刘泰保连说:“好好!”当下二人分手,孙正礼便大踏步往南去了。刘泰保往北走了几步,就进了煤市街,他先到全兴镖店里借了两口钢刀,然后就急急忙忙地到客栈里去见蔡湘妹。
此时湘妹正在低头愁坐,脸上挂着泪痕,旁边桌上放着的菜饭她都没有动,刘泰保就说:“事到如今,你光伤会子心,又顶得了什么用? 咱们还得把饭吃得饱饱的,打起精神来报仇捉贼。刚才我在街上遇见了俞秀莲的师兄五爪鹰孙正礼,他说他师妹就要到北京来了,他并愿意帮助咱们探案。那家伙太怔,一时我还不敢领教,可是俞秀莲若来到。那可真是咱们的好帮手。三年以来,她在江南闯荡,听说武艺较前更高。她若来到,十个碧眼狐狸也不是对手。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咱们得设法把贼人稳住,千万别打草惊蛇,盼着咱们的帮手快些来到,那时再……”
蔡湘妹却皱了皱眉,说:“你净指着人家还行?”刘泰保说:“我也不是指着人家,自从前天土城交手,我才知道碧眼狐狸实在武艺高强,咱们三个人尚且不能把她捉住,如今只剩了两个人,又怎能成?再说她那个徒弟,我看武艺还在她以上。尤其是那口宝剑,无论你手中有什么样兵刃,碰上它就折,你纵有天大的本领,也是没办法。再说…… 你可别害怕!从昨天到现在,我时常见有形迹可疑的人在身后跟着我。” 蔡湘妹一听就吓得颜色变白。
刘泰保又说:“有咱在此,碧眼狐狸时刻不能安心,因为只有咱们知道她的底细,她哪能不设法剪除咱们呢?现在这里住着也不妥,咱们还得赶快迁往别处。这两天咱们先守,莫攻,俗语说‘未曾打仗先学守’,咱们且时时防备,别叫贼人要了咱们俩的命。等到三五天之后。那时贼人也懒怠了,同时也许衙门已经探出些线索,咱们的帮手也就来了,到那时咱们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