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以上。长春城内由于粮食已绝;国民党当局散布谣言;大量饥民开始向我军的哨卡冲击。一开始我军采取阻拦的政策;结果导致大量饥民停留在敌我警戒线之间;因为被赶出来的长春饥民的身份证件以及财物都被国民党当局没收了;他们已无法返回;几天之内这个中间地带便饿死了两千多人。为了饥民的生存;我军三天内收留了两万多人;但顷刻之间;双方警戒线中间地带又被大量饥民塞满。经过反复地研究;在中央军委的指示下;九月十一日;东北野战军首长致电萧劲光、萧华、陈伯钧、唐天标、解方:
从即日起阻于市内、市外之长春难民;即应开始放行。凡愿出来者;一律准其通过。因长春民食早已用尽;如不放出;将使市民大批饿死。望你们依此作出计划;分批地但又是尽早地开放;做到于十天内放完。对出城之难民;应发动地方党及军队力量;尽一切可能组织救济;宣传慰问;对老弱走路无力者;帮助人力及马车的输送。第一步应就附近各县分批疏散安置;发动群众救济;使其出城后不再死去;或者少死;借以挽回影响;取得民心。混在难民中的特务;应予以清查扣留;敌方官兵则一律收容;送吉林解放团训练。中学二年以上学生、技术人员、专家等应努力争取来我区服务。以上开放难民出城;不是对长春敌人解围;围困敌人的工作;仍需继续;不得松懈。关于防止敌人利用秋收出城抢粮;及组织军民抢割抢收等;即照兵团指挥部的计划加紧进行;将执行情况望随时电告。
放行开始后;长春饥民蜂拥而出。为了收容这些饥民;围城指挥所会同地方党政组织在前沿和后方设置了数十个收容所;鉴于不少饥民见了馒头拼命吃结果胀死的教训;收容所规定一开始只能供应稀饭;然后再逐渐增加馒头。东北野战军围困长春期间;共向百姓发放救济粮四千多吨;食盐五万多斤;救济金六亿元。关于一九四八年秋;长春市民在围困中的死难数字;长期以来说法不一。根据有关数据统计;长春在伪满定都时人口六十万左右;抗战结束后减少到五十万。内战爆发后;地处战场的长春动荡不安;城内人口不断外流;一九四八年初的统计人口约为四十万;其中包括十万国民党守军和家眷。在东北野战军对长春尚未形成合围封锁之前;长春人口再次大量外流;普通市民从陆地上跑;地主官僚们乘飞机跑;长春市人口减少至三十万左右。这一数据与后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编著的《全国解放战争史》中提供的“居民约三十万”的数据相吻合。自东北野战军采取放行政策之后;长春出城饥民约二十万;到长春解放时;长春市民统计人口约为“五六万人”。因此;国民党长春市长尚传道后来在回忆录中提供的数据应该有一定的可信度:“病而死的长春市民共达十二万人。”
长春市民可以出城;但是城内的国民党守军度日如年。
进入八月;长春守军除了新七军三十八师和第六十军一八二师两个主力部队每天有几两高粱米和大豆之外;剩下的四个师只能发代替口粮的代粮金;由于无粮可买;发的钱只能买到一根黄瓜;于是只有熬菜汤喝。卫立煌尽最大努力向长春实施空投;空投的粮食总数约有五千多袋;够十万守军维持两个月;但是其中三分之一落在了城外;剩下的经过长官贪污倒卖之后;真正到士兵饭碗里的所剩无几。
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长春四周的喊话声此起彼伏。白天还有长官监督;可是到了晚上;特别是后半夜;声音听得清清楚楚。解放军官兵通过自制的土喇叭“老乡”、“兄弟”地彻夜呼喊;甚至指名道姓地喊着某位军官或某位士兵的名字:“你们为谁卖命;死了又为谁?”“出来吧;我们发路费让你回家!”“为什么云南部队和嫡系部队的生活待遇是两个样子?”“我们这里的肉包子管够!”
解放战争(Ⅱ)字数:3176 字号:大 中 小 不断有国民党军官兵悄悄地跑解放军的前沿阵地上来。第六十军跑过来的最多;开始是零星的官兵;后来发展到集体投诚;跑过来的整班有五十七个;整排有十个;整连有三个。第六十军暂编二十一师的一个团长的妻子和暂编五十二师师长李嵩弟弟的孩子跟随饥民跑了出来;解放军官兵很好地安置了他们;还让他们带着食品送进城去。李嵩的弟弟对哥哥说:“共产党军队很仁义!”
在第六十军里;最痛苦的是军长曾泽生。
长久地徘徊之后;曾军长打电话给他的两个师长;一八二师师长白肇学和暂编二十一师师长陇耀;请他们立即到军部来。
曾泽生说:“部队的前途、出路问题;我们过去已谈得很多;今夜请你们来;就是要商议决定如何办。”
暂编二十一师师长陇耀性格直率;他已经察觉出了什么;所以痛快地表示:“商议什么;军长怎么决定就怎么办!”
一八二师师长白肇学性格沉稳;他只表示要寻找个万全之策。
曾泽生将带领第六十军起义的想法说了出来。
陇耀立即表示拥护:“我们六十军;这些年来受嫡系的气太多了;排挤、歧视、分割、装备坏、待遇低;送死打头阵;撤退当掩护;赏是他们领;过是我们背;这样的窝囊气;我早就受够了;我拥护起义!”
白肇学的表情极其痛苦;他最后建议:把部队拉出去;放下武器;官兵解甲归田。他说:“我少年从戎;本想为国为民;御侮安邦。但是几十年来;我所看到的确是自相残杀。我不是铁石心肠;我的心伤透了。
两个师长当即争论起来;焦点是:第六十军是否调转枪口对准蒋介石。争论持续到第二天凌晨三时;仍然没有统一意见;两个师长先回去了。
两个小时后;心绪复杂的曾泽生去了白肇学的一八二师;看见白师长“满眼血丝”;仿佛在生一场大病;白师长告诉军长:“从你那里回来后;一直睁着眼;想到天亮。”曾泽生说:“肇学;我们滇军有过护法讨袁、拥护共和的光荣历史;那几次光荣的起义;第一八二师的前身都曾参加过;你知道吗?”白师长悲愁地说:“现在还提那些干什么!”曾泽生说:“你看;今天的蒋介石比当年的袁世凯如何?”白肇学毫不犹豫地说:“更坏!”曾泽生趁势进一步逼问:“那你为什么不同意起义呢?”白肇学默默地望着曾泽生;突然;他抓住军长的手说:“军座;我赞成你!”
在一九四八年的冬天即将到来的时候;国民党军至少有两个军的数万云南官兵被困在东北战场上;一个是长春曾泽生的第六十军;另一个是锦州卢浚泉的第九十三军。当卢浚泉的第九十三军被歼灭后;曾泽生的第六十军起义了。
十月三日;因为等待援军无望;而再拖延下去;困守中的部队只有待毙。郑洞国遂命令“拼死向沈阳突围。”清晨;新七军三十八师开始向长春西郊突击;两个小时后部队被打了回来。第二天;郑洞国命令第六十军派出一个团;配合三十八师再次出击。新七军军长李鸿来到第六十军前沿指挥所;曾军长对李军长说:“突围;六十军是没有希望;你们还可以。”谁知李鸿也表示出前所未有的悲观:“五十六师;不行!连六十一师、三十八师都靠不住。现在是师长有师长的盘算;士兵有士兵的想法。简直是离心离德!现在圈在城里;还能这样守着;出去;就散了!”尽管国民党军炮火依旧猛烈;但就是无法推进到东北野战军的封锁前沿;郑洞国这才意识到:“军心已彻底涣散;士兵们已不能也不肯卖力气打仗了。”
十日;蒋介石给郑洞国空投下紧急公函:“目前共军主力正在猛攻锦州;东北局势十分不利;长春的空投物资亦难维持。望吾弟接信后迅速率部经四平街以东地区向东南方向转进。行动之日派飞机掩护;沈阳方面也有部队在路上接应。”郑洞国立即通知两个军长前来商议。但是;新七军的李军长说他病了;而曾泽生坚决反对突围:“现在城外共军兵力雄厚;而我军是兵无斗志;根本突不出去……就是突出去;这七八百里地;中间没有一个国军;官兵又都腿脚浮肿;不要说打仗;就是光走路都成问题。”既然两位军长是这种态度;郑洞国只好把将领们的意见报告给蒋介石。
十五日;锦州失守的消息传来。
第二天;蒋介石派飞机空投下一封措辞严厉的“国防部代电”:
长春郑副司令洞国并转曾军长泽生李军长鸿:酉(十月)灰(十日)电手令计达;现匪各纵队均被我吸引于辽西方面;该部应遵令即行开始行动。现机油两缺;而后即令守军全成饿殍;亦无再有转进之机会。如再迟延;坐失机宜;致陷全盘战局于不利;该副总司令军长等即以违抗命令论罪;应受最严厉之军法制裁。中正删日(十五日)已来沈指挥;希知照。
不突围是死;突围也是死;横竖都是一死;不如落一个坚决执行命令的军人名声。郑洞国决定:十六日晚准备;十七日“四面出击”;十八日开始突围。
这是令曾泽生焦虑不安的一天。十四日;他已将与共产党方面联络的人派出;预定的返回时间是十五日;但是直到十六日中午还没有消息。而目前的局面是;第六十军必须在十八日前起义;否则就要跟随郑洞国突围。一旦长春近十万守军四面出击;混战不可避免;那时候就一切都不可挽回了;包括他自己的人生命运。坐立不安的曾泽生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派出去联络人终于平安返回;带回的消息是:共产党方面接受第六十军起义。
曾泽生来到暂编二十一师;营以上军官都被召集起来;曾泽生在陈述了滇军被歧视和排挤的往事以及目前长春守军的困境后;问大家应该怎么办。有人说:“军长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但曾泽生坚持让大家发表看法:“这是关系全军官兵前途的大事情;应该大家考虑;以免将来有二话。”又有人说可以向沈阳突围;曾泽生说:“我们走不到沈阳;就会被消灭。”突然;一个军官喊:“咱们起义!”大家惊恐地回头看这个军官;又转回头看他们的军长;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