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次很有声势的结盟,而且各部都倾尽全力。塔塔儿人不必说,他们恨铁木真恨得要死。朵儿边部和弘吉剌部也被铁木真的凌厉发展震慑,他们不希望自己不明不白地被铁木真吃掉。至于合答斤和散只兀部落,几乎是砸锅卖铁把吃奶的力气都用到了对铁木真的开战上。
当然,这也是一次消极的结盟,各个部落都是为自保而联合起来的,所以在战略上是“以攻为守”,而不是目标明确的进攻。他们制订的计划是保守的,谨小慎微,时间拖得很长。
消息自然而然走漏了。走漏消息的人正是铁木真的老丈人德薛禅,他是以弘吉剌部贵族身份参加的结盟,又以铁木真亲戚的身份把消息传给了铁木真。
铁木真得到这个消息后,不是惊恐和震怒,而是大喜过望。他对战友们说:“你看,谁说草原部落不团结,这不就是团结吗?有团结意识就是好事!”
博尔术提醒他,先别感叹他们的意识,先处理当下的危机。
铁木真急忙派人去找王汗,王汗似乎已处理好家庭问题,风尘仆仆地归来。二人决定先发制人,他们从鄂嫩河附近的虎图泽出发,迎战这支联盟军。双方在今贝加尔湖附近遭遇,实力相当,列阵之后,铁木真征求王汗的意见。王汗看了下对方的阵势,说:“你的人你做主,我的人也暂时由你做主。”
铁木真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阵形,马上就找到其致命点。这是铁木真的天赋,对阵之时,能快速准确地找到对方弱点,剩下的事就是集中力量攻击这个弱点。
反铁木真联盟军队采用的是一字排开阵形,弱点就在弘吉剌部和朵儿边部之间。弘吉剌部本来就不能打,靠美女在草原上生存,朵儿边部疏于战阵,所以两个部落之间有缝隙,当然,这缝隙非常小,一般人看不到。
铁木真下令冲锋,目标是弘吉剌部和朵儿边部之间的薄弱地带。第一支强劲骑兵猛冲上去,对方严防死守。这支骑兵没冲进去,正向两侧分散而回时,第二支骑兵已经冲了上来,和第一支骑兵攻击同样的目标。对方的防守松动了一下,勉强顶回了这次进攻。他们还未来得及调整布防,铁木真的第三支骑兵已到门前。在剧烈的冲击下,弘吉剌部和朵儿边部之间的薄弱地带被冲破,这支骑兵长驱直入,一直冲到最后方,又折回来,再插进来。
这支骑兵就像是钻进了沙丁鱼群中的鲨鱼,反铁木真联盟军队的阵形从里到外顿时大乱。铁木真下令全线进攻,十路骑兵如脱缰的野马冲进了敌人的阵营。
铁木真所用的战术后来被称为“骑队围突”,具体的实施方式是,以数队骑兵车轮一样撞击敌人的薄弱点,撞开后,直入敌人的后方,再折回插进来。骑兵撞击敌人时,主帅仔细观察敌人的阵形变化,制定最佳进攻策略,以少量的牺牲换取重大的成果。
半个时辰后,战斗结束。铁木真和王汗大获全胜,少量敌人逃出了战场,留给了铁木真惶惶的背影。
击破这次反铁木真联盟,让铁木真名震四方。他挟着战胜的余威,来到塔塔儿人的门前,塔塔儿人一接战马上溃败;他又马不停蹄地来到泰赤乌门前,塔里忽台扔了羊腿,掉头就跑;最后,铁木真来到蔑儿乞人门口,蔑儿乞人早就躲了起来。铁木真这才心满意足地班师回家。
当他回到营盘,才知道发生了一件让他惋惜的事。击败塔塔儿人后,合撒儿和他分两路进击泰赤乌人,合撒儿路过弘吉剌部时,弘吉剌部领导人带着数名美女说要投降铁木真,合撒儿不知起了股什么邪火,突然向弘吉剌部发动进攻。弘吉剌数名如花似玉的美女死在马蹄下,整个营盘被摧毁得面目全非。他们怒发冲冠,跑去找札木合了。
事后,铁木真问合撒儿为何要攻击弘吉剌部,合撒儿解释说是误会。铁木真没有再追究,此事也是个谜。
无论如何,弘吉剌部被铁木真推出了门,推进了札木合怀抱。札木合对弘吉剌的投诚平静如水,因为此时,他手上有比弘吉剌强大十倍的部落,而且不止一个。
他和铁木真强硬摊牌的时机已到,这已不是他和铁木真两个人之间的事,而是整个蒙古民族的事了。
阔亦田之战
1201年夏最热的那天,札木合抱着肩膀站在犍河(今额尔古纳河支流根河)流入额尔古纳河的入口处。河水滚滚,白沫飞溅,他看到此情此景,大有感慨。孔子如果在,一定会帮他说:“逝者如斯夫。”但孔子不在,札木合也不知道世界上有孔子,更不知道能体现他当时心境的这句话。
一切都消逝了。札木合感觉这几年来,一年不如一年,而铁木真这几年来,却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他的起跑线比铁木真远出十倍,如今却被铁木真甩出了好几条街。他每每想到这里,就呼哧呼哧喘粗气,喘了一阵后,马上恢复平静。这是他的过人之处,他不会让愤怒控制自己太长时间。
况且,现在不是他愤怒的时候,而是他蓄势待发,准备把铁木真打入地狱的时候。在他身后,站立着十一个人,他们都是各部落的酋长,都抱着同一个梦想从蒙古高原四面八方来到这里。这个梦想是札木合做梦都会笑醒的,那就是干掉铁木真。
这是个实力强悍的联盟,顶尖部落五个:北乃蛮、蔑儿乞、塔塔儿、泰赤乌、札答阑;中坚部落五个:合答斤、散只兀、斡亦剌、亦乞列思、豁罗剌思;拉拉队两个:弘吉剌、朵儿边。
十二个部落的四分之三和铁木真有直接仇恨,四分之一是畏惧铁木真的强大,讨厌铁木真总打打杀杀。他们虽然有各自的利益,但归结到一点,都想打死铁木真,所以他们有共同的利益、共同的追求。
札木合被选为联盟盟长,为了在名分上和铁木真分庭抗礼,他们尊札木合为“古儿汗”(天下共主),杀牛马立下誓言:此次消灭铁木真,听从札木合吩咐,如有违背,不得好死。
札木合马上就制订了突袭铁木真的计划:南渡犍河、海拉尔河,西袭当时铁木真在克鲁伦河的营盘。
如此重大的军事计划,不可能彻底保密。就在札木合的阵营中,有人提前把消息泄露给铁木真。铁木真立即整军,东进迎击札木合联军。
铁木真的速度比札木合联军快,札木合联军才渡过犍河,行军不整地走到帖尼河原野时,铁木真的骑兵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札木合联军还没有来得及摆好阵形,铁木真已发起猛烈的进攻。札木合联军四散而逃。
遗憾的是,这次战役的过程没有留下任何资料。帖尼河之战是札木合和铁木真的第二次较量,铁木真能轻而易举地击溃札木合联军,情报起到了关键作用,如果铁木真没有及时得到情报,打札木合联军一个措手不及,很难想象这场战役的结局是什么样的。
此战结束后发生的事说明札木合确实是个不可小觑的对手。当铁木真回到营盘开始大肆庆祝时,札木合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集结十一部落领导人,制订了下面的计划。
泰赤乌、蔑儿乞和塔塔儿三部合击铁木真营盘的北面,北乃蛮带领三个部落进攻铁木真的西面,札木合则率领剩余部落进攻铁木真的东面。在进攻的次序上,札木合采用的是“先西北后东”,也就是攻击铁木真西北的部落先动手,当把铁木真的力量全部吸引过去后,他再攻击铁木真防守空虚的东面。
这是一个绝妙的计划,绝对可以把铁木真当成包子吃掉。但是,这一计划再次被泄露出去。泄露的人叫豁里歹,是豁罗剌思部的一个小贵族,对铁木真的大名久仰得很,所以在此关键时刻选择了向铁木真报信。
这次报信的经历惊险刺激,完全是一部惊悚剧。豁里歹得到这个消息后,就跑到女婿家向女婿说了这件事。他女婿说:“您应该把这个情报报告给铁木真。”
豁里歹说:“我也正有此想法,可怎么送出去?”
他女婿就牵出一匹老马来,说:“骑这匹马去。”
豁里歹发现这匹马老得快要死了,很不满意,指着马质问女婿:“你把这个病怏怏的东西称为马?”
女婿无奈地说:“好马都被札木合征走了,只给我留了两匹。”
豁里歹说:“那你也应该给我另外一匹啊。”
女婿哭丧着脸:“那匹还不如这匹呢。”
豁里歹没别的办法,只好唉声叹气地骑上老马上路。走出没多远,他就遇到了泰赤乌的一个军营。豁里歹被拦下来,人问他:“去南面做什么?”
豁里歹撒谎说:“走亲戚。”
泰赤乌人警觉起来,把他从马上拉下来问:“你是去找铁木真吧?”
豁里歹大喊冤枉,泰赤乌人抽了他一鞭子,让他闭嘴,然后围着他的马仔细检查,那匹快要老死的马打着响鼻,好像要开口说话,出卖豁里歹这个叛徒。
什么证据都没有,但泰赤乌人就是觉得豁里歹可疑,于是把他关了起来。
豁里歹心急如焚,在囚笼里大喊大叫说他冤枉。来往的人都向他投去奇怪的眼光,其中有一位环顾四周发现无人注意,就走到他面前,悄声说:“我也是豁罗剌思部的,我叫哈剌蔑里乞台,你是不是要去找铁木真?”
豁里歹审视了他半天,发现这人獐头鼠目,和自己的样子的确很像,但这只能证明他们是一个部落的,并不能证明这人就是他的同党,所以他拼命地摇头,大声喊:“我冤枉啊!”
哈剌蔑里乞台从囚笼的缝隙伸进手去,抽了他一嘴巴:“别他妈装了,这里有很多人都偏向铁木真,但敢向他传递消息的恐怕只有你一个。”
豁里歹是个拥有狡狯诈术的人,所以他认为别人也都是这样,不过他从哈剌蔑里乞台脸上的确未发现疑点,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也偏向铁木真?”
看到对方点头,他又问:“为何你不去向铁木真传递消息?”
哈剌蔑里乞台神秘兮兮地说:“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