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签字的那份文件,”伊弗里姆说。“在我办公室,记得吗?你10月份回来的时候,读完之后签的。”
阿弗纳记得很清楚。他记得“赎罪日之战”以后在伊弗里姆的办公室里签过一份文件。但他没有那么麻烦地还要去读。
“你的意思是,”他问伊弗里姆,“你让我签过一份我永远为你们这些家伙干活的文件?”
伊弗里姆大笑起来。“还没有那么糟,”他回答道。“只是一份三年的合同,每年要续签的。你在国外的时候我们已经重签了。”
“等一等,”阿弗纳有些头昏脑涨地说。
“不管我签的是什么,但我不在的时候,没有我的同意,你们怎么能续签呢?”
“你什么意思,你的同意?”伊弗里姆说。“我们不需要你的同意。我们想这样做就行了。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通知你。”
“但你们没有,我在国外。”
“我们放在你的档案里了,”伊弗里姆回答道。“这是完全合法的,相信我,按我说的去做。你在考虑今后的打算时也考虑一下这个问题。”
“你放了我的什么?”阿弗纳慢条斯理地说。即使伊弗里姆花一辈子的时间来想,他都不可能想出一个更好的激怒阿弗纳的办法来。他妈的加里西亚人,放在我的档案里了,他以为他现在逮住我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告诉你,”阿弗纳对伊弗里姆说。“既然你已经放在我的档案里了,那你就把我的文件随便寄到哪里吧,寄到南美吧,我在纽约。”
“不要那么大的火气嘛,”伊弗里姆说。“我只想打个电话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我以为你想知道呢。”
“好吧,你已经告诉我了,”阿弗纳回答道。“现在让我告诉你,我哪里也不去,我也不会回家。”
“那你就违反了合同。”伊弗里姆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阿弗纳在接下来的那个星期里飞到了日内瓦。
由于他使用的是另外一本护照,所以没有住在米迪酒店。但他联系了回到欧洲执行常规任务的斯蒂夫,到达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在以前最喜欢的莫凡彼餐馆跟他见了面。“你状态不佳啊,伙计。”斯蒂夫对阿弗纳说。
“为什么?”阿弗纳问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斯蒂夫摇了摇头,说。“你有麻烦了。”
“你在说什么?”
“我在伊弗里姆回家的路上见到他了,”斯蒂夫说。“他告诉我他在纽约跟你谈过。他说他过去对你期望很高,还说你一点都不讲道理。”
“我不想干了。”
“我知道,”斯蒂夫说。“他告诉我了。你打算去干什么?”
“我还不知道干什么。我想把我的钱拿了就走。很久以前我们就谈过这个的,还记得吗?卡尔也这样说了,我们说,一结束我们就走,我们都这样说过。”
“说过,我记得。”斯蒂夫点点头。“我想我们说过。”
阿弗纳看着他。“那你呢?”他问道。
斯蒂夫耸耸肩,移开视线。“我比你大一点,伙计。”他最后说。他把视线收回来,看着阿弗纳。“即使我不……”他留下半截话不说了,然后继续说:“总之,这是你的事。如果你想退出。我想最好还是趁你年轻的时候,孩子还没上学的时候。我同意,但你知道的,他们会给你找很多麻烦的。”
“你在说什么?”阿弗纳问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们要找我的麻烦?”他注意到他用“他们”这个词时,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我对他们什么也没干。”
“别对我大喊大叫的,”斯蒂夫说。“我所知道的是以前伊弗里姆把你当作朋友,而现在他对你很恼火。就这些。”
“去他妈的伊弗里姆,”阿弗纳说。“我要去银行了。”
他们一起去了银行。阿弗纳还有一个保险箱,只有他有这个保险箱的钥匙。里面有一些上次任务遗留下来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其中有一两本护照。现在他收拾起来,准备拿回家,就像士兵从战场上带回纪念品一样。然后他跟一个银行职员说他想销户。
几秒钟之后,那个职员拿着几份文件和一个小信封回来了。阿弗纳看着里面的钱,只剩下三块钱不到了。
“不可能,”他瞟了一眼斯蒂夫,说。“你相信是这个账户吗?”
那个职员又核实了一遍。“是的,先生,”他说。“就是这个账户。”
“你肯定搞错了。”阿弗纳漫不经心地说,因为他确实不相信。“那个账户里应该有差不多十万块。”
那个职员谨慎地咳了一下。“先生,你知道还有人也有权使用这个账户吗?他们好像取了一些……先生想让我查一下吗?”
“请查一下好吗?”阿弗纳平静地说。
在职员离开柜台去查的几秒钟里,斯蒂夫和阿弗纳什么都没有说。
一个年纪较大的官员跟那个职员一起回来了。那个官员身穿深色西服,眉头紧蹙,有些焦急。他请阿弗纳和斯蒂夫来到一问办公室,让他们坐下。“你们当然知道,”他看着一个账本说,“这个账户上的钱是一个法国公司存进去的。”
“是的,”阿弗纳小心翼翼地说。这是原来的“幌子”。
那个官员耸耸肩。“当然,该公司和这位先生都有权从里面取钱。四天前,他们几乎把钱取光了。瞧。”
阿弗纳看了看。
“我认为这是符合程序的。”那个官员说。“没有什么问题吧?”
这件事给斯蒂夫带来的震动比阿弗纳更厉害。阿弗纳正要走出银行的时候,斯蒂夫说:“等一等。”然后向另外一个职员冲过去,他要看看自己的账户。跟阿弗纳一样,任务结束时他也把积攒的钱留在了日内瓦的账户里。他在柜台前等待职员回来的时候,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像一头公牛似的把气体从鼻子里呼出来。
然而,斯蒂夫的账户里分毫未动。他的将近十万块端端正正地写在“存款”一栏内。
“瞧,”他对阿弗纳说,几乎是责难的口吻,也许是他太宽慰了。“在里面!都在里面。”
阿弗纳点点头,走出了银行。他一直走着,斯蒂夫跟在后面。他在码头的一条长凳上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罗讷河起伏的波浪。斯蒂夫不停地说:“别紧张”、“别担心”。但是阿弗纳一言不发,只是点着头。他几乎要窒息了。他胸口一阵剧痛,好像有人用薄薄的刀片从上面划过一般。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不属于自己了:颤抖不止。他的嘴唇也在颤抖。有那么几秒钟,他感到自己的全身都在颤抖。他想哭。
“你相信吗?”他振作起来对斯蒂夫说。
“也许这是误解,”斯蒂夫说。“他们取出来也许是因为……如果你放弃不干的话,他们想给你一张支票。也许……”他停住不说了,就连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愚蠢。
“我想知道是谁把这些钱取走了,”阿弗纳说。“我告诉你,我要把他们每个人都干掉。”
“别激动。”斯蒂夫说。
阿弗纳盯着他。“别激动?”他问道。“那些钱不是他们的!”
“等一等。别这样。”斯蒂夫摇着他的肩膀。“好了,让我们想一想。你为什么不给他们打个电话?最好是立刻坐飞机回去跟他们谈一谈。”
阿弗纳开始镇定下来。对。当然要谈。回以色列。这正中他们下怀。整个这件事的目的就是这个。“你觉不觉得,”他对斯蒂夫说,“我们还欠他们的兵役?我们是预备军官。你的义务兵役多长?我部队里是一年两个月。”
“你不觉得——99斯蒂夫刚开口,阿弗纳就把他打断了。
“他们可以把我保留一年多。这是法律上允许的。直到我做完他们希望我做的事情为止。在这段时间里,肖莎娜和孩子在纽约怎么办?没有钱?”
“我支持你,”斯蒂夫说,“我要和他们谈一谈。”
斯蒂夫这样想,阿弗纳并不吃惊。他们是伙伴。“不,”他对他说。“谢谢你。你不要卷进来。你们有你们的关系,我们有我们的关系。谢谢。”他重复了一遍。“我会搞清楚的。”
“你要去哪里?”斯蒂夫问道。
“回纽约。”阿弗纳说。最近一趟飞机是瑞士航空公司的。他在肯尼迪机场给肖莎娜打了一个电话。他要她去接他,他没有钱搭出租车了。
他们只剩下肖莎娜账户上的一点钱了。大约两百块。
从机场回家的路上,他对肖莎娜说了。他必须告诉她:这件事关系到两个人,也关系到葛拉。
“他们怎么能这样做?”肖莎娜问道。“这是不对的。”
“我知道这是不对的,”阿弗纳回答道。“但是他们做了。听着,也许他们还没有。我的同伴说他们也许把钱寄到这里来了。”阿弗纳这样告诉肖莎娜时连自己都不相信,只是暂时希望事情没那么惨。而肖莎娜不接受这种说法。
“你认为他们把钱取出来是为了给你吗?”她问他。“我不这样认为。”
“现在心烦也没有用,”阿弗纳说。“不管怎么样,我总有机会对伊弗里姆说的:你赢了。新任务在哪呢?”
阿弗纳这样说的时候,他们还在车上。肖莎娜开着车。她突然改变方向把车停在路边。车子刹得太突然了,阿弗纳的鼻子差点撞在挡风玻璃上。“如果你这样对伊弗里姆说,”肖莎娜眼睛忽闪忽闪地说。“我首先就会用车把你的腿压到墙上去,让你动弹不得,看你半身瘫痪了还对他有多大的用处。”
阿弗纳看得出来,她的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这很容易,”他说。她刚才的那道闪电给他印象太深刻了,让他措手不及。“我们得靠什么东西活着。没有钱,没有证件,没有工作,不行。而且,我们是以色列人,还在打仗。也许他们需要我。”
“不是这么回事。”肖莎娜说。“如果你想回去,我一个字都不会说,绝对不会说。我甚至不会问你任何问题。你以为我不知道——我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