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家人来报:“老爷、公子,洛阳长孙府的少爷、小姐来了,正在正厅等候。”
李渊闻言,急忙带着三位公子向正厅走去。洛阳长孙氏是鲜卑贵族,后移居洛阳,祖上多做大官,与李渊祖上同在魏、周、隋历朝共事。两家世谊颇深,还在长孙无垢幼时,父母亡故之前,就把她许配给李世民。这次无忌赴外地就职,无奈之下,只好把妹妹托付给世伯李渊。
李渊一听,呵呵一乐:“那就择日完婚,也能使你在外安心啊!”
无忌纳头便拜,谢过李渊。
这时,李世民三兄弟也来到正厅。世民与无忌施礼完毕。无垢羞涩地叫道:“二哥。”
李世民这才回头看着无垢,猛然想起路遇的那位公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无垢不知怎么回事,低下头去抚弄着衣扣。
李渊未注意到这一变化,呷了口茶道:“世民,我刚与你无忌兄商定,择个黄道吉日给你们完婚。”
无垢闻言心中一喜,斜眼偷看世民,见他怏怏不乐的样子,无垢感到十分不安起来。
吃完午饭后,众人聚在正厅听李渊讲长孙氏祖上旧事。门外一阵马蹄声响,李青进来禀报:“大人,圣旨到。”李渊急忙起身:“快快迎接。”
内侍率人进到正厅,高喝:“李渊接旨!”
李渊跪拜在地:“吾皇万岁!万万岁!”
内侍宣道:“着世袭唐国公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李渊即刻来汾阳行宫进谒。钦此。”
“谢吾皇万岁万万岁!”李渊接过圣旨起身道:“请大人稍坐片刻,我入内更衣,即刻起程。”
内侍板着脸催促道:“不必了!外面就有车轿,请大人立即动身。”
李渊闻言,心中一惊。
李世民心情沉重,走进院子,直奔正厅而去。
正厅内挤满了人,李氏家族上上下下、老老小小全都聚集在这里。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听见元吉对着无垢兴奋地喊道:“二嫂,您可真是个大福星,您一来,父亲就要升官。”
无垢听了,满脸窘色,嘴角挤出了一丝勉强的微笑。紧接着,建成又发了话:“元吉,你怎么知道会升官?”元吉眉飞色舞地说:“皇上打老远下旨召见,那还能错……”“完全错了!” 李世民人还没到声先到了。众人闻声,纷纷回头向厅门望去,只见世民面色庄重,依门而立。
元吉不服:“怎么,我又错了?二哥,你是成心要和我过不去是不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窦姨娘打断:“世民,你觉得这事有些蹊跷吗?”
李世民立即答道:“是的,姨娘,孩儿刚才发现外边布满了披甲戴盔的骑兵,至少有百人,他们簇拥着父亲远去了。”
窦姨娘满腹狐疑:“那……那不像是召见呀?!”
李世民走上前来,站在窦姨娘跟前,低声说道:“恐怕召见是虚,拘捕才是实。”
窦姨娘着急地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李世民沉吟不语。建成一跺脚,叫道:“你到底有什么馊主意,就快说出来嘛!”
元吉也阴阳怪气地说:“是啊,快说呀。”
窦姨娘急忙劝道:“你们两个就不要吵了,在这个时候还记什么前嫌呀!”转头对世民道:“世民,你就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吧!”
“那孩儿自行做主吧!”得到窦姨娘的应允,李世民走向众人,厉声说道:“李青,你立即通知府内上下人等不得私下议论此事。”
“是!二公子,我马上照办。”李青行过礼,急匆匆走了。
李世民又对无忌道:“无忌兄,我看你还是尽快赴任所履职,如果家父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受到什么牵连。”
“这……”无忌迟疑道:“此刻我怎么好一走了之呢?”
“无忌兄,这个节骨眼儿不是说客套话的时候,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当然要请您鼎力相助了。”李世民诚恳地说。
无忌还在迟疑,这时妹妹无垢也劝道:“哥,李二哥既然这样说,那你就快走吧!”
无忌仍不放心,反问道:“妹妹,你呢?”
无垢正要说话,李建成在一边冷笑道:“哼,你要怕事的话,就请你跟你哥哥一起走。”
窦姨娘喝住:“建成,不得无礼!”又转向无忌:“长孙公子,你还是放心地去任职吧,令妹就暂时住在这里,你不必担心了。”
长孙无忌十分感激,施礼道:“多谢姨娘。”
一直未说话的李元吉开了口:“这就叫做庸人自扰。二哥啊,本来心眼太多,所以就会东想西想的。皇上敢把我老爷子怎么样?我李元吉和大哥也不会放过他的。”他说着还把胸脯拍得砰砰响,然后冲建成一招手:“大哥,咱们何必像乞丐似地蹲在这儿呢?走,放鹰去!”
大厅里长孙兄妹十分尴尬。世民也低头不语,感到面子被伤到了极点。窦姨娘笑着走过来说:“长孙公子,他们年轻无知,请公子千万别见笑。”
“哪里啊!”长孙无忌很大气地一笑,又转向世民:“世民,照你这么说事情会更加严重了。”
李世民眉头紧锁:“那……,皇上下诏接见家父,家父临行前什么也没有交待。无忌兄,我看与令妹的婚事只好暂时推后。”
无垢一愣,望着哥哥。世民接着说:“婚期嘛,也只有等家父回来后再行定夺了。”
元忌闻言叮嘱无垢道:“妹妹,虽然你未与世民完婚,但你已是李家之人了,不管李家发生什么事情,你都应记住你已是李家的人。”
无垢懂事地点点头道:“哥,我知道!”
无忌又说:“姨娘,小妹自幼娇纵,还望您多加教导。”说完施礼。
“您请放心!”
无忌又对世民一拱手:“告辞了!”说完转身走了。
李世民安排好无垢,连夜骑马向汾阳行宫驰去。当然,他内心放心不下父亲,另外,他还惦记着那位如花似玉的公主。见到无垢,反而更加思念她了。
汾阳行宫内,有一个人正在为李世民心绪不宁,人这就是出云公主杨吉儿。自从那日与李世民邂逅,吉儿的心就似乎被什么东西牵绊住了,虽然世民的几句玩笑话刺伤了她的自尊心,但世民少年英武的形象却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分手之后,一路上她拿着那支刻有“世民”二字的箭镞看来看去,舍不得放手。眼下,她正呆呆地坐在那里出神,手中依然握着那支箭。
荷香叫喊着从外面跑进来:“公主姐姐,你看谁来了?”
吉儿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竟莫名地有些心跳。
门帘撩起,进来的是吉儿的奶娘王氏。
吉儿一见奶娘,惊喜之中不免有些失望,迎了上去。奶娘抢上一步,正要行礼,被吉儿搀住,亲热地问:
“奶娘回家探亲,怎么这么几天就回来了呢?”
奶娘低垂着头,声音哽咽:“我想念公主,所以就……”
吉儿大惊:“奶娘,你怎么啦?”双手捧起奶娘的脸,发现了她脸上的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奶娘拭掉眼泪,木然地说:“饿死了!我的小孙孙饿死了!”
众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荷香也忍不住陪着奶娘落泪,气氛压抑得让吉儿有些透不过气来。突然门外传来“吉儿、吉儿”急切的呼唤声。
声到人到,杨广一脚跨进门来,一把拉住吉儿,厉声说道:“吉儿,你好大胆子!没奉旨就敢私自出宫,我可要处罚你了。你可知道怎么个罚法吗?我要罚你……”他故意一顿,语气一转,“罚你与朕一起进膳!”边说边疼爱地抚摸着吉儿的头。猛然间,他发现吉儿情绪不对,便关切地说:
“几天没见你了,先让父皇看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他捧起吉儿的脸,见她泪光盈盈的样子,便问:“怎么?哭啦?哈哈哈……一定是想父皇了吧?都长成大姑娘了,别这么没出息,平日里你见朕像个小百灵鸟似地话说个没完,今天是怎么啦?”
吉儿突然抬起头问:“父皇,您还要巡边吗?”杨广一愣,随即说:“当然啦!巡边是要让人知道我大隋的国威嘛!”
“父皇,您就别去啦!”吉儿几乎是恳求道。
“噢,原来是女儿关心我啦,放心吧!我的身体很好,还撑得住!”
“父皇,突厥能永远向您称臣吗?”
杨广仰头哈哈大笑:“你呀,长这么大,还说小孩子话。”
吉儿追问道:“父皇,假如突厥有反叛之举呢?”
杨广拍拍吉儿的头顶:“傻丫头,我为什么把义成公主下嫁给他们和亲?突厥的一举一动朕都清清楚楚。”
吉儿不解地问:“义成公主是谁?”
“她算来该是你的大姑,唉!”杨广感慨地说,“身为皇家的女儿,虽然名为和亲,实为人质。同时为自己的国家,还得甘冒生命的危险把消息传递出来!只要他们一有动静,朕都能了如指掌。”
“万一他们起兵进犯,我们能有多少人马应战?”杨广十分自豪地说:“朕只消一声号令出征,天下人都是朕的兵。”
吉儿怀疑地问:“现在万民流离失所,田亩荒芜,草木吃尽,路有饿殍,百姓还能应征作战吗?”
“饿肚子?真是笑话!”杨广不屑地说,“若是打开全国仓廪,他们十年也吃不完。你这个小丫头平常深居宫中,知道什么?快陪朕进膳吧!”
吉儿却激动起来,不再顾忌什么:“父皇,您只想着巡边,想着炫耀国威,根本就想不到那些挖河的民夫、抢吃生禽的百姓。我爱父皇,他们也会一样爱父皇吗?那些因征兵而荒田、因荒田而饥寒、因饥寒而吃人的人,我不知道他们甘愿征战吗?他们急了会吃人,也能推倒大兴城墙,亡我大隋!”
杨广越听越气,终于忍不住喝道:“胡说!”并扬起手掌向女儿脸上打过去。吉儿捂着脸颊,一双眼失望、痛苦地望着父亲。
杨广一时也僵在那儿,他看着刚刚打了吉儿的手,那只手在微微地发抖
第二章
这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户部尚书樊子盖打开一幅新的宫殿设计图,边给杨广审看,边指指点点地做着解释。在他们周围围了一群臣僚,也在仔细听着。樊子盖说:“后宫门外设有码头,陛下的龙舟可直接停泊在行宫后边……”杨广边听边满意地点头。末了,他对樊子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