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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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纱-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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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受不了。我离开他们,自己单独居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长这么大,从来都不知道“父亲”是个什么东西。佐竹是我长到26岁的时候,才第一次接触到的“父亲”形象。但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把他称为父亲,也从来没有把他当做父亲来对待。我承认我太小孩子气了。
    佐竹绝不是坏人,对我也很和善。然而,我还是无法对他敞开心扉。我有一个父亲就足够了。我认为亲近佐竹,就等于做出了背叛我生身父亲的行为。无论如何,这是绝对不能够容忍的。
    “你在说什么傻话呀?背叛你,还有你母亲的,不正是那个抛弃你们的父亲吗?……那个人的事情,你为什么非要一直惦记着呢?”
    理沙子曾经那样责怪我说。的确,如果按照常理考虑,她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不是单凭道理,就能够说得通的。
    我的生父,现在在哪里?他又在做些什么呢?……我对此一无所知。但是,我不希望他忘记我。在这个世界上,应该不存在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他离开母亲而去,或许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我一直都很相信父亲。因此,我做不出背叛他的事情来。
    妈妈和佐竹只是召集了近亲,举行了极其简单的结婚仪式。我没有参加。虽然,我极其期待母亲穿婚纱的样子,但是,如果我出席了婚礼,就等于认可了他们的婚姻关系。
    我真是个小孩子——又笨又蠢,真是过于任性了!……
    婚纱……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我依然想象着母亲身披婚纱的样子。不知不觉之间,记忆深处传来了有一天,母亲和我谈话的声音。
    那天的情景,一直都沉睡在我的记忆之中。因为最近一直在琢磨着结婚的事情,才又忽然想了起来。那还是三年之前的事情。
    母亲因为罹患子宫癌,住进了医院,进行手术的前一天,母亲躺在床上说:“祥子,我有话必须要对你讲。”
    是关于父亲的事情吧,我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前,母亲从来都没有对我提及过父亲,我也并不想硬去打听。因为我完全知道,我的这个问题,只会让妈妈感到更加痛苦。
    小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次,我问妈妈:“为什么我没有爸爸?”
    “那家伙出车祸去世了!……”妈妈带着一贯和蔼的表情对我说。
    其实,很小的时候,我就明白妈妈是在骗我。周围也有风言风语,悄悄地传到我的耳朵里,说妈妈是没有结婚就生下了我。
    我的父亲还活着。虽然无凭无据,但是我对这一点,却深信不疑。
    对于亲生父亲,我是一无所知。不管是长相还是名字,甚至连年龄,我都不甚了了。我也偷偷地搜寻过母亲的相册,但是,关于父亲,我始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父亲因为交通事故而离世,我想母亲也不会认为,我能够相信这样的说辞。因此,手术前的那一夜——这天晚上,也许会成为母亲和我的永别之日。所以,说不定母亲意识到了这一点,会下决心对我讲出父亲的秘密——那个时候,我就是这样想的。
    我正襟危坐,等待着母亲发话。可是,母亲所讲的事情,却大大出乎我的预料。
    “祥子,你多大了?”
    “到下个月就28岁了……”
    “再有两年就30岁了呀。我都老了,你也该结婚了,该提上议事日程了。”
    这个话题太突然了。我目瞪口呆,盯着母亲说:“结婚?……这件事情,我还没考虑过呢。”
    “可是,早晚你也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和他结婚的呀。我想看到你找到满意的人生伴侣,看到你和对方结婚的那一刻。”
    “我要是真的能够亲自把你,交到对方的手里就好了。也许,我看不到那一天了。”母亲悲伤地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本来,对自己的健康,我比常人更有自信。可是,也许就真的留下遗憾了。”
    母亲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家里的起居室里,不是有一个大的桐木衣柜吗?其实,那个柜子底部,还藏着一个暗抽屉。要是不注意看,是发现不了的。祥子,你一点都不知道吧。”
    我点了点头。那个衣柜精雕细琢,十分华丽。在它的左下方,有一个像是钥匙孔的东西。小时候,我就注意到了。
    我性格内向,总是躲在家里,闭门不出,当然知道其中的秘密。人们往往会被衣柜上的雕饰所吸引,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就不会发现,那里还藏有钥匙孔。
    这个衣柜里,一定隐藏着什么惊天秘密——我虽然不是那种绝顶聪明之人,但是,我从孩童时期开始,就一直坚信这一点。
    “那个抽屉里,藏着妈妈送给你的礼物呢。现在还不能打开。等到找到你心爱的人,誓言终生相伴时,才可以打开。”
    那个抽屉里面,究竟藏着什么宝贝呢?我的好奇心在不断作怪。母亲住院期间,我有好几次都试图打开抽屉,可是,这个抽屉却出奇的牢固,最后无果而终。
    手术很成功,妈妈恢复健康后,仍然继续从事她的护士工作。此后,我总是趁着妈妈不在家,就偷偷地前来,尝试着打开抽屉。虽然也找到了钥匙,但结果都以徒劳而告终。
    终于,我还是放弃了努力,并且很快地,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直到现在。
    畜生,那个抽屉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呢?……
    一旦想到这一点,我就忧心忡忡,马上变得坐立不安起来。我想尽快知道真相,也没有和佐竹取得联系,就匆匆忙忙地走出了公寓。
    我把生锈的自行车推出来,往妈妈住的地方骑去。我住的地方和妈妈的家,之间有相当一段距离,但此时已经过了晚上9点,路上的车辆和行人都很稀少,应该很快就能骑过去吧。
    我跨上自行车,正要往前蹬的时候,好像看到公寓黑暗的角落中,正有什么东西在晃动。我感觉脊背一阵发凉,连忙把视线转过去,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开始用力蹬车,离开了公寓。
    最近一个月吧,好像总是有人在跟踪我。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从那辆亮蓝色的小轿车,从我的旁边经过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打鼓一样在猛跳。最近怎么老看见这辆车。
    是跟踪狂吧?……可是,他为什么老跟着我呢?……
    我往前骑了一段路,然后回首望去,正好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子,一屁股坐进了车里。然后,他点火发动了引擎。我猛然拐进旁边一条汽车进不去的小路。背后响起了刹车声,同时也听到了开关车门的声音。
    浑蛋,难道那个畜生追过来了?
    我关掉自行车的车灯,连自行车带自己,都躲进了两户民房之间,一处宽度不到一米的缝隙内。
    我的背部紧紧贴着外墙,屏住了呼吸。这时,沥青道路上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我只是稍微移动了一下视线。路灯的灯光,可以照在马路上,但却照不到我这里。那家伙只要不用手电筒,往我这边胡乱照,应该发现不了我。
    追过来的有两个人,他们都一言不发。一个是瘦瘦的中年男性,他的白发涂满了发胶,锃光发亮。他戴着一副墨镜,镜片反射出路灯的灯光。他好像是受了伤,拖着右腿在地上走,肩膀一晃一晃的。而且看起来病恹恹的模样,并不那么强壮。要是在公司里,我觉得他似乎就是夹在威严的上级,和不服管教的下级之间的中层管理人员。
    看到另外一个人,我皱了皱眉头。这是一个拿着拐杖,身材魁梧的老者。他穿着条纹和服,外加一件和服外褂,看起来很有派头。和那个中年男性一样,他也戴着黑色的墨镜。此外,还戴了一顶鸭舌帽,但榻子和衣着并不搭配。鸭舌帽的帽檐,深深地压住了他的眼眉。
    那个老者浑身散发着威严,似乎具有能够压倒周围一切的力量。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追着女人屁股后面,胡乱跑的变态跟踪狂,倒更像是大公司的老总,或者是黑社会的老大。
    中年男子急匆匆地向四处张望,而老者则对他发出了什么指示。过了几分钟,他们终于放弃了搜寻,又回到他们方才来的路上。
    此刻,周围又陷入了一片寂静。为了以防万一,我又在原地伫立了很长时间。我举头仰望夜空,只见无数的星星在闪烁。
    我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星空,在确认周围情况安然无恙之后,我从夹缝中钻了出来,然后翻身跳上自行车,拼命地向妈妈的家里骑去。追踪我的那辆汽车已经消失了。
    被不认识的男人跟踪,总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但是,不可思议的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这不只是因为追赶我的那两个男性,看上去不像是变态狂。
    我和U君马上就要举行婚礼了,虽然总有一丝不安,萦绕在我的心头,但是,完全沉浸在幸福之中的我,根本没有察觉到,会有危险逼近。
    到达妈妈的住处,已经快到10点了。佐竹好像正一点一点地喝着威士忌,读书正酣。我的突然到来,让他吃惊不小。
    也难怪,5年前我搬出去住以后,基本上就没有回过这个家。即便回来,也总是瞅准佐竹不在的时候才来。所以,他对我的突然到来,感到非常吃惊,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在这个时候,你竟然……”
    佐竹吃惊之余,看起来也非常高兴。由于喝了酒,他脸上微微泛红,眼睛也有些湿润。桌子上放着一小瓶威士忌、加了冰块的玻璃杯、一本口袋书——还有妈妈的相片,也摆在那里。他肯定也感到极其孤单吧。
    虽然我很同情他,但还是不愿意对他推心置腹。
    妈妈去世快半年了,但家里依然收拾得十分整洁。佐竹很会干家务,尤其擅长烹饪,比我做的好吃多了——我想起来了,妈妈在生前就经常表扬他。
    我蹲下身来,把两只手放在衣柜底部。抽屉还是和以前一样,上着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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