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确他说,应该是分成三次。虽然死者身材瘦高,可是想要把一个人刺穿,绝不是一下子就能办到的;我想凶手之所以会分两、三次把神箭往尸体里推,大概是因为和死者有不共戴天之仇吧!”
“那么凶手犯案的时间是……”
“一如我们当初的推断,是在六日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也就是火灾发生的前后。”
闻言,金田一耕助两眼露出无神的表情,陷入沉思中。
过了一会儿,他慢慢他说:
“对了,片帆的尸体也勘验过了吗?”
“嗯,验尸结果和木下医生的判断一致,片帆是窒息而死,而且她被乌鸦啄食、野狗啃咬都是气绝身亡之后发生的事。至于凶手做案的时间大约在五日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和三津木五郎、荒木定吉看到穿蓑衣、戴蓑帽的那个人时间一致。”
“神主和片帆的遗体打算怎么处理?”
“吉太郎已经准备好两副棺木,目前安放在后面的房间里。今天晚上,死者的亲人将为他们举行守灵仪式,并准备在明天安葬他们。对了,由于这一带都采用土葬,所以吉太郎正在下面的墓园挖墓穴。”
广濑警官说话的时候,金田一耕助顺便看了一眼旁边的墙壁,只见那里挂着的蓑衣、蓑帽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干透。
“你问过吉太郎这套蓑衣、蓑帽的事情吗?”
“是的,刚才问过了。”
“他怎么说?”
“他说是干的,而且就因为是干的,所以当时他才会用水把蓑衣、蓑帽淋湿。”
“那么其他人怎么说?”
“这个问题我们已经问过大膳先生、村长、神乐太夫们,以及刑部家族的另外六人,而他们的回答都是‘对不起,我们没注意到这件事。’”
“巴御寮人和良帆又怎么说?”
“哼!她们两人根本不说实话,只会一味他说‘不知道。’”
广濑警官的语气中带着嘲讽的意味。
“既然大家都没注意到蓑衣、蓑帽原本是干的还是湿的,那就表示他们说的应该是真话。”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
广濑警官十分不解地问道。
“当天有一连串热闹的祭典活动,他们没留意到墙壁上那套蓑衣、蓑帽的情况也是人之常情。”
“唉……就连我也没注意到呢!”
一旁的矶川警官苦笑着摇摇头。
“昨天晚上发生命案之前,我曾经两次从那套蓑衣、蓑帽前面经过,却一点也没有留意过它是湿的还是干的,看来我是真的老了,不中用喽!”
“对了,那些神乐太夫都侦讯过了吗?”
金田一耕助立刻改变话题,是因为不想再让矶川警官感到难堪。
矶川警官在这个事件中的表现实在太反常了,和金田一耕助以前所认识的矶川警官一点也不像。可是,金田一耕助又不忍心因为这样就承认矶川警官已经衰老的事实。
广濑警官或许也知道金田一耕助的用意,他故意顺着金田一耕助的问题继续说:
“关于神乐太夫的部份,目前我们已经侦讯过四郎兵卫、平作、德右卫门和嘉六四位长老,接下来我们准备侦讯剩下的三名年轻人。”
“你们是否从四位长老的口中得到什么讯息?”
“‘什么也没有,他们似乎已经商量好,什么也不肯透露,只说昨天晚上神主被杀的时候,他们全都在神乐殿后面的化妆室里,对这件凶杀案一点也不清楚。更让人生气的是,那个叫四郎兵卫的老人竟然开始改口说他儿子松若是在井原过世的,原先因为他痛失爱子,又不愿面对现实,才会以为儿子只是失踪而已。
至于平作、德右卫门和嘉六三个人也都说,四郎兵卫就这么一个儿子,却在早年痛失爱子,所以才会变得有些精神异常,还叫我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们的意思是,那个叫松若的年轻人死亡之后,四郎兵卫先生就有点精神错乱吗?”
“‘是的。他们说松若死后,四郎兵卫先生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侦讯另外三个人了吗?”
“当然可以。”
说完,广濑警官便把下一位接受侦讯的神乐太夫叫进来。
第一位被叫到的是弥之助,他是四郎兵卫妹妹的孙子,与阿诚、阿勇是表兄弟。
他对于昨晚神主被杀的事一点也不知情,至于其他的问题,他也跟之前的四个人一样——一问三不知。
看来这个叫弥之助的男人实在不好对付。
“原来如此…这么说,你的祖母是四郎兵卫先生的妹妹,所以四郎兵卫先生的独生子——松若就是你母亲的表舅喽?”
“是的。”
“‘你松若表舅死的时候,你知道吗?”
“‘不,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问阿诚、阿勇,或许可以从他们口中间出一些线索,毕竟松若表舅是他们的父亲呀!”
广濑警官深知不可能从弥之助的口中间出进一步的线索,便将希望寄托在阿诚和阿勇两兄弟身上。
没想到阿诚、阿勇两兄弟一进门,便异口同声说:
“‘请您让我们两兄弟一块儿接受侦讯吧!长辈们怕惹祸上身,所以什么都不肯透露,但我们兄弟俩不同,只要是我们知道的事情,一定会矩细靡遗地告诉你们。”
两兄弟说话时,脸上的神色非常紧张,眼中也透出异样的神采。
广濑警官看看他们两人,并回头请示矶川警官。
只见矶川警官点了点头,同意他们两人的要求。
“那么……你们请这边坐。”
广濑警官将两兄弟安排坐在柜台前的长椅上之后,开口问道:
“你是四郎兵卫先生的独生子——松若的长子阿诚,这位是你的弟弟阿勇,对吗?你们今年几岁?”
“我二十五岁,阿勇二十二岁;当父亲‘蒸发’的时候,我只有六岁,弟弟阿勇不过才四岁。”
“蒸发?”
广濑警官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你说你们的父亲——松若‘蒸发’了?”
“是的。不过,关于我父亲的死,我爷爷是怎么说的?不,不只是我爷爷,其余的爷爷们又是怎么说的?”
“他们都说松若死在故乡——井原。”
“他们说谎!大家都害怕被卷入这件命案中,所以事先说好绝不将我父亲‘蒸发’的事情说出去,特别是我爷爷,他担心警方会怀疑他……”
“为什么我们要怀疑你爷爷?”
“事实上,我爷爷一直怀疑是刑部神社的神主杀了我们的父亲,也一直想找他报仇,所以这次神主被杀之后,爷爷对于自己来不及亲手替我父亲报仇感到懊悔不已。老实说,不只是我爷爷,就连我们两兄弟也这么认为,我父亲一定是被神主杀死的!”
“你别激动,有话慢慢说。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刑部神社的神主杀了你们的父亲?”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阿诚低下头来表示歉意。他拭去额头上大滴的汗水后,又继续说道:
“我天生就比较神经质,所以一提起这件重大的事情,就会忍不住激动起来。”
“大哥,你别这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一直很激动。”
“你虽然心里激动,却不会表现在脸上,这一点我十分佩服,不像我心里想什么全都写在脸上……”
从这对兄弟相互体谅的谈话中,不难看出他们的感情相当深厚。
“好了,阿诚,你继续说下去吧!为什么你会认为是神主杀了你们的父亲?”
“这件事是这样的……”
原来在昭和二十二年,当时刑部岛相当繁荣,那一年的祭典,四郎兵卫一行人被邀请到神社来表演。
松若当年三十四岁,正值壮年,不但体格魁梧,人也长得相貌堂堂;那时他担任素戋鸣尊的角色,四郎兵卫则扮演八岐大蛇。
那次的表演相当成功,可是在表演之后,松若却经常失踪,而且总是两、三天后才回家,回到家之后,松若整个人变得精神恍惚,夫妻俩也变得无话可说。因此,松若的老婆怀疑他一定在外面有了女人。
松若最后一次离开家门是在昭和二十三年十月六日,此后他再也没有回来过。阿诚认为他们的父亲一定是喜欢上一位有夫之妇,后来那女人的丈夫知道了这件事,便悄悄地杀了松若,而且还把他的遗体葬在某个地方。
“嗯,你是说令尊认识了别的女人,后来在和这女人交往的过程中被她丈夫杀害了,可是,这和刑部岛又有什么关联呢?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令尊所交往的女人就住在这座岛上?”
阿诚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
“原本我也没有证据,直到我们抵达这里之后,终于让我找到证据了。不过,为了避免刺激到爷爷,我谁都没说……除了阿勇之外,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阿诚说话时双眼充满血丝,脸颊也胀得通红。
“你究竟找到什么证据?”
阿诚炯炯有神地回道:
“主任,你知道这座神社的后面有一个地方叫‘千叠敷’吗?”
“嗯,这个地方我知道。那又如何?”
“我父亲就是在千叠敷和那个女人幽会的。有一回爸爸抱着我入睡,当时我问他前几天去了什么地方,爸爸对我说他去了千叠敷,还说如果学鸟叫的话,就可以见到那个女人。”
“鸟?什么样的鸟?是麻雀还是乌鸦?”
“不,不是这些鸟,而是一种我从没听过的鸟名。听说那种鸟即使在夜晚也会鸣叫。”
这时,金田一耕助突然在一旁接口说:
“令尊说的是不是虎鸫?听说这种鸟又叫做鹫鸟。”
闻言,矶川警官和广濑警官都忍不住跳了起来。
他们两人对青木修三所说的话都记得非常清楚——
“在鹫鸟鸣叫的夜晚,你要特别小心……”
“这种虎鸫的叫声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