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消逝,千江越来越不相信千游的答案,暗自思索着,当日马腹身上沾满血渍,怎可能道观弟子没事,若是有事为什么千游不说?难道……事情严重到超乎自己的想象?思及至此,千江随之旋足,看向千非,“师兄,请你告诉我,道观弟子究竟如何了?”
“他们……他们很好呀!忽然问这做啥?”愣了一下,千非没想到千江会忽然问这个问题,兼且是以咄咄逼人的口气,努力稳住神情回答,并装作不耐,以打消千江再追问的念头。
千江早生疑心,不信这话,又再问了一遍,双眼摄人的直视千非。“师兄,道观究竟怎么了?”
千非面对千江的强追猛打,有些招架无力,一时恼羞成怒,大骂:“道观没事,你是不信我这师兄所说的话吗?”大手一挥,险险打到千江的脸。
千江不语,瞧出了千非的心虚,那种激动的反应,恰恰说明其中必有蹊跷。“师兄,我想回去道观看看,不知你愿否与我同行?”就算千非不愿一同前往,千江也会独自前去。
眼见千江坚决的态度,千非再难瞒骗下去。而凭着这些时日的疗养,千江独立行动已不成问题,只是伤口还没完全长肉。
“千江,你的伤势未愈,若是坚持要去,等明天吧!我和千游陪你一同前往,让你安心。”千非扣住千江的手,害怕他真的冲出谷外,只能极力让自己看来不紧张,要骗别人首先要让自己相信谎言。
想想差不了这一天,千江望了眼千非,点头妥协,“好,明天就有劳师兄了。”
“嗯……”千非沉重的允诺,问题扛在肩上的滋味真难受。
两人谈完话,池中的鱼儿早闪的不见踪影,然而两人也早没了心思欣赏。
千非将千江带回房内让他休息,之后便急急步出房间找千游去,不和他商量、商量,明天要是千江知晓事实,激动过度就惨了。
千游没在房间,想也知道又到红榴娃的田边去看红榴娃种地。千非轻易便找到要找之人,只是他的出现好似不受欢迎,红榴娃远远看见,伊唔、伊唔的一溜烟全挤进旧狐窝,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千游一见状,回过头去,果不其然是千非来了。
“大师兄有事?”向来不喜欢靠近妖怪的千非,竟然会来红榴娃的田边,肯定是有事相找,绝不会是闲着无聊来散步聊天。千游有礼貌的站起身,掸了掸裤摆上的灰尘,站直身子应对。
“嗯,千江说明天要回道观看看,你认为如何?”千非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直接发问,再撇了眼红榴娃的田,道:“少跟妖怪来往,别忘了我们是道士,天命是除妖。”会沦落到和妖怪住在一块儿,实在是时势所逼。
“师兄……”千游一怔,道士的天命是除妖?在以前也许是吧!……不过现在的千游,有些不能接受这种论调,因为就他的观察,红榴娃是无害的妖怪。
不过这些跟大师兄说也没用,千游转换话题切入千江的事,不想与千非有所争执。“大师兄,二师兄那边能劝服吗?”
“不,看他的样子是势在必行。”倘若可以劝服,早就自己劝了,何必来找千游商议。千非满脸不悦,猜想千游是不是以为自己是无能之辈的转过身子,以侧身面对千游。
千游双眉一挑,发觉自己说错话,急着道歉:“师兄,是我说错话了,请别介意。还是先让咱们谈谈明天该怎办吧!”
“嗯……”千非沉吟一声,这才回过脸,“你有好法子吗?”
“反正尸首已经埋好了,师兄要看,就带他过去看。至于问起众弟子的踪迹,就告诉他、告诉他……”千游抚着下巴,眼眸半掩,努力想找一个合理的说词。众弟子散的散、死的死,倘若千江坚持要见人……
“就告诉他,长老对于道观遇袭一事感到没面子,因此决意将道观解散。”这话也是事实,只是另一半的事实未说出,千非提议道。
千游一丝灵光闪过,抬眼开口:“不如,咱们告诉二师兄,长老带着众弟子前往数里外的道观借住去了,由于二师兄伤势过重,才没搬那么远,就近住在白莲谷养伤,如何?”
这亦是个好说词,千非想了片刻,仍是认为自己的讲法好,摇摇头反对,“搬到数里外借住,总有要回来的时候,说散了,至少以后不用老想着圆谎。而且……你当时告诉千江,长老在指挥修复道观,怎么长老又会跑到老远去?”点出说词的漏洞,千非抖了抖袖子。
千游心头一惊,圆谎……谎这个字,是多么沉痛的字眼,“唉……也是、也是。”千游无奈顿首,“就这么做吧!要是问起长老去哪儿,就告诉二师兄,到远方朋友的道观去住,关于在哪儿,南方的某处,长老没交代,也不想提。”南方的某处……仙山。千游闭上眸子,长老死前的叮咛依依在目、时时在耳。
“众弟子听从长老吩咐,各自寻出路去了,记住,就这么说。”千非重重捶在千游胸膛上,担心到时他会自个儿忍不住伤心,露出馅。
“嗯,我明白,我知道该如何做。”千游虚脱的扬笑,行尸走路般晃回红榴娃的田边坐下。屈着一脚,一脚伸直,两手撑着地面,暗想为什么活着的人,总是比死的还悲伤?死的人,一碗孟婆汤喝下就了无牵挂……真好。晶莹的水珠从眼角渗出,滑过脸颊,但沉于悲伤的人却浑然无觉。
千非忙完这头,又跑去嘱咐青碇,要他背好说词,免得青碇再坏事。
只是青碇好像不愿配合,疑问道:“为什么不说实话?”
“千江的身子骨还虚弱,要说也得挑时机。”千非回答。
青碇又说:“生死大关都挨过来了,会怕这点事实吗?”
千非脾气本身就火爆,被一再顶撞反,气的直接吼叫:“那你是听不听?”
青碇怔了一下,不情愿的点头,“知道了。”
虽然得了青碇的答应,但千非还是有些不信任,鼻子哼了口气,悻悻离开。
越是害怕面临的事,越是飞快来临。转瞬间,鸟叫虫呜,又是崭新的一天,可惜不怎么令人期待这天的到来。
千江早早就起床梳理丁容,准备一往道观看看实情。千非与千游彻夜未眠,自然是早早起身,三个人、两样情。千江看见两人,未等早饭过后已直接逼两人出谷。迫于怕千江起疑窦,千非抿了抿唇妥协。
三人出谷,算来……这是千非、千游到白莲谷第三回出谷,感觉挺陌生,同时有种恐惧,面对未知的将来,恐惧让人茫然无措。撇开这种情绪,三人移往道观。
至于青碇也出谷了,不想待在白莲谷和妖怪混在一起,也因不认同千非,所以懒得跟去道观,决定自己下山逛逛,一扫多日来的郁闷。
千江左顾右望,谷外的每一草一木,都让他有熟悉的家乡味,虽然没有白莲谷内的灵气,但却有股亲切感。躺在床上的那段日子,恍若自己重新活过了一遍。
三人步向道观,沿途无人,才几天时日,道观前的台阶竟已冒出绿芽。绿芽代表的不是生气,而是道观的死寂。
千江推开大门,走进道观。绕了前院走了一圈,除了没人以外,并无其它异状,景物一如往常。“弟子和长老呢?”千江旋身望着身后两人。
两人相觑一眼,千非先答:“道观遭妖孽入侵,众弟子近百人居然无人发觉,最后还让妖孽逃了,长老无颜再主持下去,便在前些日子把弟子们散了,自责他无能带领,要众人自谋生路。”昨天在夜里反复练习不下千次,撒起谎来没半点异色。
“嗯?我记得你们和我说,道观需要重建,众人先暂住他处不是?”千江的利眼一扫。千游不禁颤了一下,当时这话是他说的。
低下头想了会儿,千游片刻才解释:“嗯,当时师兄伤重,怕说出实话会让你太过激动,因而隐瞒实情,请师兄别见怪。”望着地面讲话,不敢对上千江的眼睛。
千江还以为千游是在反省,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你也是不得已。他们……都走了吗?一个也不留?”宽敞的大厅,祖师爷的泥像还在,而众弟子……已然全数散光,令人感叹人情的冷暖。
“嗯,全走了。”千游轻点头,不敢看千江,也不敢看祖师爷,感觉说谎不如想象中的简单。
千江长叹一声,“唉,你们有想过以后吗?要何去何从?”问两人,同时暗自问自己。千江不愿离开道观,望向祖师爷的泥像开始默默祈祷。
千非顺着瞧去,祖师爷……倘若真有神灵,为什么不保佑道观?赫然气的一拳击在桌面!“可恶。”恨恨咬牙,懊恼难当。
“大师兄?”千江不明所以,有些被吓到。
千游微微直身子,半晌揽着千非的肩膀安抚,“大师兄,咱们的道观无法给人前途,让他们走是对的。”
“我知道……”千非不领情的拨开千游,何尝不懂,颓败的移了两步。“千江,那你有想过以后吗?”
“有,我要复兴道观,让众弟子再回来。”宏大的志愿,千江对着祖师爷立誓。
千游跟着激动,用力点头,“好,我们复兴道观,二师兄,我帮你。”手掌搭上千江的手背。
千非见状,亦是伸手与两人交握,“我要将妖孽碎尸万段。”首要目标即为当天灭道观的马腹。
三个师兄弟当下跪在祖师爷面前,举手发誓,三人齐心,同仇敌忾。
可是光有决心还是不够,必须兼具杀妖除魔的能力。道观之所以会灭,最主要也是众弟子能力不足导致,这几天早就检讨过,现在千非与千游也愿意帮助自己,千江奋然起身的提议:“我们去开馈楼。”指的无疑是藏道书的馈楼,历代以来只有长老能进入,除非有长老首肯,否则道观禁地谁也不得善自闯进,连他们三个有资格授徒的道士同样不行。
“馈楼?可是……”千游踟蹰了一会儿,不晓得没来由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千非却是大大赞成,现在道观倒了,还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