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馈楼?可是……”千游踟蹰了一会儿,不晓得没来由的心慌是怎么回事。
千非却是大大赞成,现在道观倒了,还管什么戒不戒律的,跳起身子拍着胸口,“好!听说里头藏着不少秘书与法宝,有了那些东西,就不信道观不会振兴。”欣奋的心情使着呼吸急促。拉起仍跪在地上的千游,喝道:“千游,别总是犹豫不定,这样成不了大事。”
“啊,不……”想为自己辩,但是直觉这种事,能说个准吗?千游摇摇头甩开杂绪,大概是想多了,“好,走吧!”手掌一送,示意两人走前头。
千江迈步,千非跟随,千游要走不走的……
来到馈楼前,门在头顶上,恰好是楼梯的尽头。三人并不陌生,这道门常看,却从来没进去过。千江深吸口气,转头看向两人,“我要开了。”伸手握住门栓,没上锁,平日没有任何一个小道士会大胆到要闯禁地,没上锁也不足为奇。
冰凉凉的铁栓握在千江掌心中,凉到他心坎里去,用指腹轻抹,能感受到红铁已粗糙生锈,可知晓其历史悠久。千江用力扳动铁栓,嗄嗄嗄的声音伴着暗红色铁锈掉落地面,“吱!”的一声,铁栓开启。千江双臂使劲往头顶上撑去!“啪!”的一声,门板往上撑开,震的地面灰尘乱飞。
“咳咳咳……”千游挥着袖,撇过脸咳个不停。
“我来。”千非往前站去,大掌用力一推,门板霎时往后翻过,“砰!”一声平躺在馈楼地面,震起更多尘埃。“嗡!嗡嗡!”因震动激起的回音不断,缠绕在耳畔作响。
千非两步并成一步的跨进馈楼,千江跟着急急爬上,千游做后,三人挤在窄狭的通道口。
一瞧馈楼内部,三人立即查觉出不对劲,照方才的尘埃量来瞧,再想想那生锈的铁栓,少说有十多年无人造访的藏书馈,地面怎会……出现一块块不一的鞋印?
“嗯?”千游走向一处鞋印明显之处,撩起衣摆蹲下身察看。手指抚去,不是挺干净却又清楚可见,看来是近一个月内,大概是十日之前留下的。
“狐狸爪子?”千非没破坏现场证据,小心翼翼的绕过足迹,不对鞋印感兴趣,让他绷紧神经的是那堆杂乱的狐爪子印。“白色的……狐狸毛?”拾起一根比发丝还细的白毛,不得不佩服他眼力奇佳,以指尖拈着狐毛,放在鼻前嗅嗅,赫然眉心一皱,“有妖味。”
千江立刻靠近,拿过千非手里的白毛观视,接着将白毛含入嘴中,“是狐妖……”狐妖?
千游霎时征住,瞠着眼珠子静观其变。千江的震憾亦不小,闭上眼咬嚼狐毛,努力想寻出更多的蜘丝马迹。
静了片刻,千非突然怒斥:“其心可诛的狐妖!闯入藏书馈究竟所为何事?”一拳捶向木板,“咚!”一声,指关节立即变红,木板的灰尘弹起,又是一片的寂静。“啪!啪啪!”出乎意料之外,千非居然泪流满面,泪水滑落地板碎成一滩滩小水。“其心可诛……”咬着唇,连日来的悲恸,现在爆发了。
“大师兄,别瞎猜。”千游急忙制止千非再哭下去。
一边的千江看的是满头雾水。“千非?”千江轻唤,冷冷瞅了一眼千游,知道两人似乎努力在隐瞒什么。
“其心可诛!……一定是白毛狐妖想要霸占道观秘书,因此联合马腹等妖怪来袭击道观!”千非已经不能思考,仇恨占据心房。唯一能想到的,便是狐妖看了道书后,心生歹念。“你们看,除了狐爪子,那些鞋印应该是孩童的脚。”总共有两种不同的鞋印,证明是两个孩子和一支狐妖,这种组合……岂不与白莲谷的众人吻合。
“你是说……乙空和白狐狸?”千江一凛,“不可能,乙空不会。”对于自己调教的弟子还是有基本的信心。可是侧眼一瞧,柜上的书册有被动过的迹象,并且显而易见那也是近日发生之事。
千游马上帮腔:“师兄,你就别瞎猜了,要是照你所推测的,当初白狐狸为什么要帮我们赶走花精?”
“哼,你当时没看到吗?白狐狸把花精放了,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把我们当猴子耍,想必是要从我们身上再探出一些秘书的口风。”千非肝火大动,不能忍受千游一直为妖怪找借口开脱,矛头一下子转到千游身上,“千游,怎么……你怕了吗?不敢和妖怪斗了?想想长老是怎么死的!长老待你不薄,你能安心看他到了九泉之下还无法瞑目吗?”一句话,撼动两人的心。
千江一把扣住千非,摇晃逼问:“你说什么?什么九泉?什么长老?”慌乱的情绪写在脸上。
千非也打算豁出去了,要报仇就三兄弟一起吧!“千江,长老死了,半数以上的弟子更不是去别的地方暂住,他们全死了!就是你的好弟子干的丰功伟业。”没有证实原因,却已经做下判决。“没死的则各自去找出路,道观……灭了。”
灭了!……灭了!回音不断轰击千江的脑袋。他不吵不闹,没有歇斯底里的吼叫、没有不敢置信的追问,仅是空洞的望向前方,瞳孔没有焦点,不晓得在看哪里。千江当场愣住。似乎早预料到有今天,他很快便恢复正常,双手捂着脸跪在地上,弯着腰把脸埋在膝前。
千游不语了,是呀!长老的仇恨!……可是另一边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道僮乙空,千游最终做出的决定,是默默走向楼梯口。
千非见状赶忙抓住千游的手,以不能谅解的口气问:“去哪儿?”
没有回头,千游淡淡的回应:“离开,谋生路去……”他闭上眼。
就算真让千非说中,祸首是乙空,他也下不了手去报仇,更何况他打从心中不愿去相信。
千非一听,气的奋力甩开千游大骂:“忘恩负义的家伙!死后你还有脸去见众弟子吗?你怎么向长老交代?”
假装没听见,千游依着自己的速度消失在楼梯口,千非的声音还在身后,一句、一句的扎着千游浑身难受。
千游红着眼眶,若乙空真是叛徒,自己该以什么脸面去见众弟子?千游问着自己。
千游真的走了,楼梯口传来的脚步声由大转小……直到不见。
半晌,千江从自己的悲凄醒来,抬起头要求:“师兄,我想看看长老还有众弟子。”脸上没挂泪痕,哭不出来反倒让心更苦。
“嗯。”没理由不同意,千非爬起身领在前头。
两人前往后院空地,平常的集合地点,现在像是乱葬岗一般,杂七杂八的坟土一丘一丘,这不能怪千游与千非,人手实在太少,而尸首又太多,加上怕尸体停放越多天尸臭会越重,只好草草下葬、草草刻碑。
千江抚上木碑,有些是自己手下的弟子,没想到再见面时,竟是黄土一坏。
“乙空、白毛狐妖、金儿……”千江数念着白莲谷内的名字,一字一字咬着牙说出,指头还停在墓碑上,像被黏住般不能移开。
千非没打扰千江的思考,静静的站在后方,他明白,千江正在犹豫该怎么处理这局面,是杀了乙空,还是饶了乙空。千非自然是偏向前者,就算千江不答应,自己还是会这么做。
饱含肃杀之气的凉风拂过,千江猛一吸气!回头盯住千非,“我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我必须负起责任。”握紧拳头,眼神顿时变的杀气腾腾。
“好!”千非用力点头,肯定的望向千江,“乙空让你自己处置,至于白毛狐狸与那支小鹤精……由我处理。”
所谓的处理,当然是定杀不留。想到血红的画面,千非不由自主的呼吸急促,胸口的起伏更让他感到兴奋异常,报仇的快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的。
白莲谷中,乙空神情低落的蹲在大门口,两眼无神的看着地上,姿势狻为不雅,和蹲茅厕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差只差裤子没脱罢了。古云赫然自乙空身后冒出,直接扑向乙空,乙空重心不稳加上没有防备,整个身子没预警的往前倒去,“哇!”乙空刚大叫出声,脸已经埋在土里。
古云没有起身,赖在乙空的背上,数落道:“发什么呆呀?你要让师父回来住,我也答应你了,干嘛还这么闷闷不乐?”
“你下来啦!”又不轻,装什么可爱,不知道这样撞会痛吗?乙空用力撑着手臂,努力想爬起,偏偏古云重的跟头猪一样,大概是最近吃太好。
“不下来,怎样?啦啦啦……说嘛,你在想什么?”古云脚一盘,直接盘腿坐在乙空背上,四平八稳。随之抓起一小撮乙空的黑丝,搔着乙空的脸颊,“说呀!说呀,你在想什么?”
“古云!你真的很重耶,再不下来我要生气了!”乙空捶着尘土,气呼呼的喊叫。
古云一个前滚翻,倒立着看向乙空,不是因为怕乙空生气,只是觉得乙空这样捶打地面……手应该很痛呗?“为什么落寞?”同一个话题,古云眨眨眼等候答复。
“道观灭了。”四个字,简单明。乙空抚着腰杆爬起,继续道:“师伯讨厌我,也讨厌你,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但是被讨厌的感觉……让我心的。”
乙空咬着唇,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连古云也皱起眉头。
“讨厌我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他们。如果你不想被讨厌……可以离开白莲谷,也许……这是最有用的方法。”古云话说的口是心非,虽然百般不愿意让乙空离开白莲谷,还是放任般的拍了拍乙空的头,缓缓起身。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若是乙空真想离开……毕竟那才是属于人类的生活,他又有何资格阻止,他又能让乙空有怎样的生活?难不成要乙空当个深山野人吗?
“离开白莲谷?古云,你这话好喔!我会烦恼是因为想找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这烂方法并不适用。”乙空拾起地上的小石子就丢向古云。
虽然被丢不会痛,但古云就是不高兴,即使知道这仅是戏谑的动作,乙空并没有恶意,仍是一踢脚扬起沙土泼向乙空。“嘿,我又不是小姑娘家,什么不的,要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