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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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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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的简直有些残酷呢!她愣了愣:残酷?她怎么竟会想到这样一个词……眉头皱起,她想不起来了,似乎,很多事,那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都想不起来了。
  彩虹很快消失不见。
  她顿失所依,就好象内心深处埋藏着的与生命同重的一样东西被带走,徒留一个空白……几世难以圆满。
  再也,不能圆满。
  五
  “姐姐快点!”小容小跑着回头催促长平,着急道,“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途经一个名叫五柳的小镇时,听闻路人说今天正好是非常著名的得道高僧般若禅师一年一度的开坛讲佛之日。
  因此得到风恕的允许后,小容便拉着长平一同去赶热闹。
  自京城而来,一路所见都是人烟萧条,骤然间看见这么多人聚集山上,长平颇觉惊讶。
  她却不知越是乱世人们越是信佛,当自身能力无以保全妻儿家小时,便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救苦救难的菩萨。这位般若禅师据说有通天之眼,能辩人祸福。连邻边几个镇的人也都纷纷赶来,把说法坛围的水泄不通。
  长平她们好不容易才挤到近前,说法早已开始。
  “……人在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苦乐自当,无有代者。”平缓的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悠悠回旋在空中。
  众人全都低头聆听,表情虔诚。
  长平抬头望向说法之人,几乎惊叫出声!
  她认得他!
  那白发须眉,那慈悲之色,他就是那在少儿时说她与佛很有缘分的皇家寺庙的主持!多年不见,没想到他竟还在人世,而且居然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了。
  小容忽拉她的手,凑耳过来低声道:“姐姐,他在说什么啊,我都听不懂耶。”
  其实不只是她,这等精深玄妙的禅理,周围又能有几人能懂?然而长平却是懂的,不但懂,而且那些字句分明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伴随着般若禅师的声音层层激活。他只要说第一个字,她就知道后面的全部内容。可是——她明明从来都没看过佛经的啊!
  怎么会这样!这是怎么回事?
  “……一切众生,从无始际,由有种种恩爱贪欲,故有轮回。”说到此处,般若禅师忽然一叹,轻轻抬眼,目光不偏不倚,正好望向长平。
  长平只觉心头一颤,好似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冲她而来,故意说给她听的。
  般若禅师忽然长身而起,围听的群众顿时纷纷追了过去:“禅师禅师,帮我算个命吧……”听佛理是假,算命才是真。
  小容极其失望,嘟噜道:“还以为有多神奇呢,原来只不过是个老和尚在念经。”
  长平被她逗笑,道:“我们回去吧。”两人刚想离开,一小沙弥朝她们走了过来,行礼道:“女施主请留步,禅师有请。”
  长平讶异道:“我吗?”
  “正是。”
  长平回头嘱咐小容道:“你先回去,跟先生说我等一会儿便回。”
  “好吧,你要早点回来哦。”小容点头,转身先行离开。
  “女施主请跟我来。”小沙弥将她领至山峰顶上,般若禅师正对着石几上的一局残棋低头沉思,听得脚步声便抬起头来。
  他的目光如记忆般的柔和,却溢满了庄重,起身双手合什道:“公主,好久不见。”
  原来他真的还记得她,长平不禁惊叹。他初见她时,她才不过垂髫,如今年已十六,容貌大改,他却能在那么多人里第一眼认出她,真不可不谓是有缘。
  “公主流落民间,却毫无风霜之色,看来是有极贵之人在旁边相助。”
  长平又是一惊,难道他真有那么灵,能看到人的命运?“大师所言不差,能否再帮我看看,我与这贵人缘有多深?”
  般若禅师伸手道:“公主请坐。”
  长平依言坐下,谁知般若禅师盯着她久久不语,她忍奈不住,便又追问了一次。
  般若禅师叹道:“公主真想知道?”
  “大师但讲无妨。”
  “依老衲看,那位贵人于公主而言,是命中的一个异数。”
  长平脸色一变:“异数?何解?”
  “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般若禅师口念偈语,双目平静的看着长平,缓缓道:“寻遍万世,也非尘俗能有;偶因相遇,亦不过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长平顿时手颤,碰到了那局残棋,一时间,翻惊摇落,黑子白子掉了一地。
  “不,不可能……不会,不可能……”
  “公主可知老衲今天为何会特意邀请公主来此?”
  长平摇头。
  般若禅师望着她,定声道:“其实在初见公主那年,老衲便觉得公主与我佛有缘,本想收你为徒,奈何皇后不允。而今再见公主,这种感觉犹胜往昔。”
  长平睁大眼睛颤声道:“你,你,你要我出家?”
  “公主是千年不遇的慧质兰心,若肯随我潜心修行,定可成正果……”他的话没有讲完,因为长平已尖叫一声跑掉了。
  般若禅师望着她的背影,摇头苦笑。众生皆是如此,一听说要出家,就吓的掉头就跑。不过……如果他真的没有看错的话,纵使她这一次逃了,也逃不过下次。这位公主,分明就是命中注定要与青灯古佛相伴的人啊。
  长平极其狼狈的跑下山,到得大街时,心才微定了些。
  真可怕,他怎么会想要说服她出家?她或许曾想过死,但从没想过要出家啊。六根未净,魂有所系情有所牵的人,怎么出家?
  然而,她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对经文佛典会那般熟悉,有着与生俱来的记忆和领悟。
  思绪烦乱时,路边一小贩叫住她:“姑娘,买个同心结?”
  她止步,朝他手中的东西望去,原来是用丝线编成的各式各样的花结,手工倒是颇为精致。
  “同心结?”
  “是啊,送心上人的。你一个他一个,拴一起就永结同心啦。”
  长平心中一动,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风恕。
  走出镇子时已近黄昏时分,远远看见停在溪边的马车,周身如镀金边,好生温暖。原来不知不觉中,这辆马车于她而言,已有了家的归宿感。
  长平欢快的走过去,没走几步,忽的怔住。
  风恕与小容两人正站在车旁,彼此挨得很近,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然后便见小容从风恕手中取过那块血玉摆弄了一会儿,再递还时玉上的丝络看的分明——正是路上小贩向她兜售过的同心结。
  “是啊,送心上人的。你一个他一个,拴一起就永结同心啦。”
  小贩的话犹在耳边,字字如针,一下子就将她扎得鲜血淋漓。
  难道小容和风恕?
  她回想起风恕当初怎么救了小容,小容在夜间起身为他披衣,这几日来他只同小容说话……难道他和小容……
  “依老衲看,那位贵人于公主而言,是命中的一个异数。”
  “寻遍万世,也非尘俗能有;偶因相遇,亦不过镜花水月,虚幻一场。”
  是这样吗?只不过是镜花水月虚幻一场?真的是这样吗?
  胸口一阵剧疼,像有人活生生的挖走了她的心。无法忍受那种撕裂般的痛感,长平整个人顿时弯腰缩成一团。
  风恕和小容双双回头看见了她,小容倒还没什么,风恕却是面色微变,下意识的接过小容手中的玉收了起来。这举动落在长平眼中,更生暧昧。
  “姐姐,你怎么了?”小容朝她走过来。
  不,你别过来,你不要靠近我……长平在心中无声呐喊,她多希望这时主动来扶她的是另一人,然而那个人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一双眼睛凉凉,完全的无动于衷。
  “姐姐,你病了吗?脸色为什么这么差?”
  长平抬头,看见小容关切的表情清澄的眼睛,所有的痛苦便变成了辛酸。
  小容没有错……她也喜欢风恕,这不是她的错,不该讨厌她怨恨她的。然而心中依旧又苦又涩,无法抑制某种委屈和绝望,只想离她远远的,越远越好。
  生平十六年,第一次知道原来嫉妒一个人时,是如此可怕,争将所有的平静、宽容和教养都丢光光!
  长平极其讨厌这一刻的自己,她咬着牙想:罢!罢!罢!
  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再怎么喜欢也不属于她,得不到就是得不到,那就割舍了罢,何必夹在他们两个中间横生压力,想必这些天,风恕面对她时,一定也感到很为难吧?
  你为难不如我为难。风恕,我放过你,我放你走,再不用自己的一相情愿强逼你!长平推开小容,转身就跑,将惊呼声与询问声都抛诸身后。
  “公主,你与佛有缘。”
  与佛有缘——原来般若禅师一双慧眼,早已预料她这一生,不满的富贵,难圆的情缘,所以早早为她设下安排,引她渡世。是她痴恋红尘愚钝不灵,最终弄得遍体鳞伤!
  父皇不在了,母后不在了,奶娘不在了,昭仁不在了……她生命中那些个至关重要的人,全部纷纷离她而去。如今这个身边仅存着的人,也不是属于她的……
  还有什么可依恋的?还有什么能依恋的?
  依稀中,仿佛又见父皇持剑问她:“长平,汝何故生我家?”
  父皇,我错了!我生错了!我本就不该生在皇家,不该生在这个时代!
  为着我这满身的罪孽,恐怕需要我用余生的所有日子去救赎。
  那么,青灯古佛,缁衣黄卷罢,那才是我最后的归宿。
  “的的的的……”木鱼声一下一下,清脆单调。
  长平垂着眼睛,丝毫不惊讶竹舍的门被推开时,出现在门口的人是风恕。
  她知道他会来找她,他这样的人是一定要问个明白才肯罢休的,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又怎么解释的清?
  风恕站在门口,久久都没有进来。阳光把他的影子投递到木鱼上面,长平看着那道影子,不知不觉视线就被水气所模糊了。
  还是放不下吗?
  难怪般若禅师说要延后几日再为她剃度,原来他也是看出她还有尘缘未了。
  长平心中,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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