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盘腿坐在床上恩恩啊啊的随意应着,没怎么听进去。直到讲起以撒的母亲的事,我才好奇的伸长耳朵。
这些天来,有好几个人对我提过这事,但又都没说清楚,我一直觉得奇怪。先是维尔暗示说以撒三岁前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是让他无法忘记的。再来是魁恩,每每提起以撒和他母亲,又痛苦又内疚的。现在,连奶娘也是……
“以撒和他母亲……究竟发生过什么事?你也知道吗?”我问。
奶娘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道:“小姐您……不知道吗?”
“他从未向我提过。”我有些懊恼,看看奶娘变得犹豫又不知所措的样子,便催促道:“你说吧,我想知道。”
她叹口气,又坐回椅子上,缓缓道来:“我刚被大皇子送进宫来的时候,大皇子还在外未归,所以我到这里来是秘密的,未向皇上说明,一直等到大皇子回来皇都后,才把我的事禀报被皇上。在那之前,他派了一个年老的宫女来照顾我,教我宫廷里的规矩,并给我工作做。
后来,在一次闲聊中,我才偶然知道,那个老宫女正是为三殿下接生的人……不,应该说是第一个见到三殿下的人!三殿下他也是一出生就失去了母亲,他的母亲——前皇后是难产而死的。“
我心里一惊,想到自己也是年幼丧母,便有些激动又焦急的等着奶娘的下文。
那时大皇子回城,宫中开始流传起三皇子殿下已经回国的言论,那老宫女听了,一时有所感触,又喝了点酒,便想找个人来倾诉,于是就找到了莘西加。
前一任皇后——朝暮山的圣女佩摩·辛法莱刚嫁给魁恩的时候,尚且年幼,加上她常年生活在圣山上,简单的生活、人际环境让她不谙人世险恶。她被立为后不久便得罪了什么人,而且,由于她几年以来未生下一儿半女,所以被人抓住小把柄,进谗言使魁恩一怒之下废了她。纵使佩摩有拥护圣女的一派朝臣极力保护,但仍未逃过被软禁在西宫角园的命运。那是1484年的事。
次年,1485年,魁恩的一个宠妃产下一子,便是魁恩的第一个儿子莲,魁恩大喜,遂将那个妃子——雅娜·休贝尔立为新后。
但魁恩始终未对佩摩忘情,一直觉得自己当初盛怒之中,未确实查清事实、且刑罚过重。听闻魁恩在立新后之后的几年,常常出入角园,这令新后大为恼火,与魁恩发生争执。那时皇都形式严峻、波涛暗涌。之后魁恩为免因一己私情而影响政事,只得远离西宫角园。皇后紧接着,私自下令撤走西宫里的众多使仆,角园剩佩摩一人,只命一个老宫女按时送三餐。
前皇后失势,根本不会有人愿意去亲近。一时间。西宫成了人迹罕至的死园。
谁也不知道佩摩是什么时候怀孕的,也不知道孩子是什么时候产下的,更不知道佩摩是什么时候死的。
宫女按时送饭到园门口,也按照规定不得进入或久留。一日,她发现放在门口的饭食已就好几餐未动,而园中隐隐传出腐臭的味道。她小心的踏进园中一看,只见佩摩已倒在血泊中断了气,腿上还趴着一个男婴,以母之血为食。
这孩子不哭不叫——否则她早几日便能发现他——而且还冷静的用冰蓝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门外来人。
宫女先是一惊,倒也不怕不惧。因为她深知佩摩平日里待人亲和,而且也暗中为她的遭遇叹息。此刻,她一见这情景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定是佩摩生产是出了状况,又没有仆人在旁照料,所以在产下孩子就挣扎着爬到门口断了气。这西园里没有别人出入,只有皇上在半年多前还经常走动,那么这个孩子一定是新的皇子了!
她看见那个赤裸的男婴抱着母亲的腿,身上、脸上尽是斑斑血污,惟独那一对好似冰晶般的薄眸依旧清澈,明亮得让人惊诧。她迟疑几步将他抱起。他浑身冰凉,体重很轻,好似随时会夭折一样,唯有不屈的眼,有着孩童的无知却又似乎睿智而自持。
她小心翼翼的将婴儿包好,放进运送饭食的篮子里带出去。一路上,篮子里只有分量而没有动静,她好几次以为孩子死了。将孩子抱回自己的房里安置好以后,她就立即向魁恩禀报。
魁恩再去西宫角园时,佩摩冰冷的尸体仍趴在地上,手边的血地上隐约留下红色字样,应该是佩摩死前留下的给孩子的。从没动过的饭食数量和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佩摩应该死了十天以上。
魁恩注视好久,又看看手中抱着的三子,才道:“这个孩子……就叫……以撒吧!”
这事发生以后,皇后雅娜翻然悔悟,觉得自己以往的作为太过分,愧疚不已,便将以撒收进自己房里,与长子莲一同调教。
当初魁恩对以撒被发现时的情况是想隐瞒的,但不知谁将消息泄露了出去。于是朝中一些激进分子极力要求对以撒施以火刑,认为他是噬血的恶魔之子。此外,更有部分人很不认同以撒的身份。而神官、祭司一派却称以撒是圣女留下的神之子,是来为其母了却心愿的。
最后,这一场纷争由皇后出面平息。皇后对以撒极为保护,魁恩也由此消去了对皇后的不满,遂下令:此后全国上下,不得在论此事。
****
我在花园的老地方游荡。可能是听奶娘说了以撒的事,所以现在特别想见到他。可是那个家伙却好象被外星人绑架了似的,自大地母神神殿之后,好几天不见踪影。魁恩准备让我两订下婚约的事,他也该知道了吧,怎么都不来表示一下?
我心里很是不平静,来回踱步,也不知踩死了几棵兰花。心中的郁闷想要找人来说说,可是又不知该怎么说、说什么——我自己也有点弄不清自己究竟在愁些什么。而且,即使说出来,旁人也不能理解吧……
对了!我突然想到伊恩——他是能与我心意相通的——单方面的,只有他能觉察到我的情感波动而已,我却不能读到他的。
我打开次元袋把他叫出来。他仍穿着墨色长衫,衬着异常显眼的白发血眸。倒是脸颊不像以前那么瘦削——好象胖了一点……这么长时间在次元空间里待得太舒服了吧!
“伊恩……我与奶娘谈论的事情,你也听到了吧!”
“是的。”他直视着我的脸,看了好半晌才缓缓道:“订婚的事也听到了。”
“呃……?现在……不是要说那个啦!”我羞怯的大声道:“我听到了以后……以撒的事……我觉得挺难过的……”
“那又怎样?你自己的事也够麻烦的了,还有心思去顾虑别人?!”
“可是以撒又不是‘别人’。”
“那他是什么人?”伊恩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很有威胁性的向我跨近一步。我看着他高出我一个半头的身形,有些紧张。
“哎,你怎么这样!我叫你出来是想分担一下心情嘛,谁叫你体内有我的暗元素呢?而且,听到以撒那么震撼的事情,你都没有什么想法吗?在弗乐迪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关系挺好呢!”
“我听到了这‘两’件事,当然有想法,那就是——德里奇的皇宫很麻烦,非常不适合你,你最好马上离开!也别梦想着做什么三皇子妃了……”
“不是说这个!”我无奈的叫唤,伊恩却毫不理会的继续说:
“至于在弗乐迪,我是暂时与他有了共同的目标——就是赶快到德里奇来,顺便帮你远离那些颠三倒四的巫师,所以才与他表现得行动一致而已。我可没有打算与什么人类——尤其是‘男人’搞关系。
我的麻烦也挺多的,光想着怎么去魔界这一点就够了,哪来的精力去管那个龟毛又闷骚的男人?“
伊恩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是很好,一直絮絮叨叨个不停,我忍不住打断他,问:
“伊恩你……想回魔界去吗?”
听到他说正苦恼着如何去魔界,我不禁一怔。他是魔界的高等魔神,却被我这个无用的人类一直绑在人间界。即使没什么事要他做,却一直把他关在次元空间里,他……一直想要回魔界吗?
到现在,我才突然觉察伊恩的重要性。他变老鼠的时候可以用来当抱枕,可以当绒毛玩具,可以当宠物。他强大的风的力量也给我解决了不少麻烦。而由于他体内有我分离出的暗元素,更可以直观的了解我的情绪与烦恼,在我烦躁苦闷的时候,可以找他来发牢骚。而我却从来未去注意他的牢骚——他是想回魔界去的。
他转身在花丛旁的岩石上坐下,低着头,我只能看到他白花花的头顶。
“伊恩……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解除契约的……”
他抬眼看着我一脸期待的吞吐,忽然一撩长发,阴柔笑道:
“算了,既然被你收服,就要遵从约定——这是我们魔族的规矩。”他摊开手,故作无奈的样子道:“所以我还是暂时留在这个无聊的人间,对着一堆无聊又白痴的人类吧。而且要是回去的话,我还要想着怎么应对那几个长老……天!我刚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那几个老头子实在……我不能回去!”他突然从石头上跳起来,一边尖叫着:
“死都不能回去!那几个老头子要是知道这件事……一定会扒了我的皮……绝对——不回去!!”
“啊!我看到了!”一个不亚于伊恩的尖锐的女声响起,绿蒂不知从哪棵树丛里钻出来,灰头土脸,身上还沾着叶子,指着我与伊恩大叫:
“你!你!马上要嫁给以撒哥哥了,现在竟然还在这里偷会情人——我要到皇帝伯伯那里去告你!”
她一转身撞上一个女孩——我那天在花园里看到的那个怕生的小公主,叫什么名字,我至今未想起来。
她被撞倒在地,忍着痛还怯生生的抬头对绿蒂小声说:“我……我抓、抓到你了。”
“走开啦,我现在可没空跟你玩。我要去找皇帝伯伯!”绿蒂很强势的大声叫道,正要踢开倒坐在地上的女孩,却被突然出现的十七皇子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