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再回去一次。”
慕龙泉突然转过身来,眼神很亮地盯着派普西,后者的尾巴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仔细地观察他的脸,却只是一脸的淡漠,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想再看一次你的小情人吗?”它不是很确定地瞄了他一眼,“这可不是个明智的做法啊,按照我数百年的人生经验,个人意见,我觉得你应该……”
“——我要回到和老板签约的那个时候。”慕龙泉的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打断了派普西接下来的话——那看起来很有长篇大论的势头:“我要亲眼看看,她是怎么拐骗我这个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年为她卖命的——”
“你确定?”派普西歪着头,似乎不怎么积极:“这每一趟可都要花不少能量啊,既然真相你都已经亲眼看到了,为了我们的荷包考虑,是不是就免了?反正……”
它没有再说下去了,因为慕龙泉没什么表情地望着它,那坚定的目光,却十分清晰地表达出了他的意思——我一定要去。
“好吧,你这么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咱们把话先说明白,之前那一趟,是我们不对,所以花费的那些能量算我们的,可以跟老板入公帐,但是这一趟可就是计划外的了。所有的费用,都要由你自行负担……先跟你说明白,那可不是个小数字——”
“知道了。”慕龙泉没什么反应地淡然回答,拍卖会上捞来的外快相当够分量,相信这点花费还不至于让他再次成为负资产。
……老板,我尽力了。
派普西望着慕龙泉坚决的脸、犹如实质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内心里暗叹一声——您自求多福吧!
“唉,那就走吧!”
它有点不情不愿地再次飞到那个白色的光门旁边,小爪伸出,紫色地电光闪烁中。门内的白光再一次如沸腾的液体般疯狂涌动起来。大约一分钟之后才再次变得平稳:“请吧,”它嘟嘟囔囔着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希望你不要太激动!”
慕龙泉没有听见它最后那一句声音极低的念叨。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迈进白光之后就停止了前进,耐心地等待着,果然渐渐地那扇光门又变成了一扇真正的门,白光渐渐的退却中,墙壁、地板、人群以及周围的各种声音都开始进入他的知觉,一慕他非常熟悉地场景正在缓缓地出现。
“先生,您来点什么?”
服务生殷勤地弯下身子,脸上是久经锤炼的职业笑容。慕龙泉无声无息地从他的身后经过,看着坐在那里的身穿借来的一身名牌、衣冠楚楚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感慨——实际上这并不是很久之前的事情,然而现在看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竟然判若两人,纵然容貌是毫无差别的,神态、气质甚至眼神都迥然不同,令人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两人之间的差别。
“水。”慕龙泉听见自己用从葬礼后长时间没说话造成的嘶哑嗓音说,年轻的面孔挂上了纯属礼貌的微笑。“一杯冰水,再要一杯——嗯,就是你们酒保经常调给女士饮用的、那种带淡淡水蜜桃味道的调酒。”
‘现在的慕龙泉’的双唇随着这些话语同时扇动着。无声地说出同样的台词,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有种很怀念的感觉,仿佛这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他几乎认为这是和童年的回忆排列在一起的事情。
“恩,这就是那个时候的你吗?”派普西从他的身后闪出,好奇地飘了过去,扇动翅膀围绕着那时的慕龙泉上上下下转了好几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奇怪,怎么现在看起来感觉不像?感觉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啊。”
“我也有同感。”
慕龙泉颇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感概表情,而自从来命运的齿轮这里之后一直没见他怎么说话的派普西小眼中顿时红光闪烁,立即把注意力又放回了现在的慕龙泉身上:“嗯,心情好点了?”
“好点了。”
既然开口了,慕龙泉整个人也渐渐地开始放松了,亲眼看过‘真相’之后,他心头一直萦绕不去的沉郁已经消失了一大半,虽然这件事绝不能就这样算完,但是至少他觉得可以暂时再次相信派普西了,心情也随之一松。
“那就好,怎么说咱们也算是同生共死过的拍档了,如果你心里有疙瘩,我也很难受啊!”派普西露出了一个‘松了一大口气‘的表情,笑嘻嘻地过来拍了拍慕龙泉得肩膀——它现在不知为何越来越喜欢这么做的感觉了——“咱们还有很多可以大做特做的项目呢……啊,就算你想不干了,咱们也可以一起喝个茶、聊个天什么的……生死之交的朋友要珍惜啊,你说是不——”
“回去再和你算账。”慕龙泉瞪了它一眼,不经意间,却看见那个妖娆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店的大堂门口,深色眼影衬托下的美目微眯着打量了一遍厅内的客人之后,腰肢款摆地向着正在独自缅怀过去的,那时的慕龙泉,走了过去,带动无数客人的目光随和她一起移动,连服务生都下意识地望着这里走路,非常神奇地,竟然没有送错桌、或者彼此撞在一起,可见平时训练之严酷。
不知为何,绛紫在前进了几步之后却又在距离‘那时的慕龙泉’仅有数米的地方站住了,一双纤长的玉手以肉眼几乎看不清的动作迅速地做出各种各样的手势,而随即各色光芒就开始在她身上闪烁起来,每一次都一闪即逝,却连续闪了好几次,每次的颜色、性质都不相同。
“她在干什么?”‘现在的慕龙泉’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不停地发出一个个玄奥的法术,其中有一个他学习过,是用来保护自身的,虽然因为魂守的关系他从来没什么机会用,但是作为一个对于术法十分向往的用功学生,仍然能够分辨得出来:“……怎么她竟然是往自己身上施法?”
天上客 第八
“……怎么她竟然是往自己身上施法?”
还一下子就施了这么多个?
“呃,老板做事一向是这么过度小心的,我猜她是担心这会不会是一个圈套——毕竟你那个小情人的灵魂中储存的能量虽然没有老板告诉你的那么夸张,却也差不了多少,她心存疑虑也是正常的……”
派普西小爪摸着不知是肚皮还是下巴的地方,向着慕龙泉解释绛紫的奇怪举动,看见后者‘哦’了一声之后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不由得暗自得意,笼在背后的尾巴悄悄地比出一个‘V’字形,大嘴露出一个狭长的弧度。
此时绛紫已经完成了自身的防备工作,姿势优雅地整理了一下上衣、甚至还拿出个随身的梳妆镜照了几下之后,这才满意地一笑,摇曳生姿地在众多客人灼热的目光跟随中,向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此毫无所觉的‘那时的慕龙泉’走了过去。
派普西突然小爪啪地弹了一下响指,手上顿时出现了一幅硕大的墨镜:“戴上这个吧!”它把墨镜递给慕龙泉:“因为你和老板之间的契约的关系,现在的你很有可能会被以前的你看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稍微遮挡一下吧——虽然我们不能对这里做任何改变,但是这里毕竟是‘真正的’过去的时间!如果你被当时的自己看见了,会发生什么后果谁也无法预料啊……”
“……何必再让自己伤心呢?”
慕龙泉听见她柔媚的嗓音说出那句记忆犹新的改变了他一生的开场白,心中的阴郁一时尽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感慨,然而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令他把这些都抛到脑后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这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场景——看起来正优雅地坐在‘那时的慕龙泉’对面的绛紫,隐藏在桌子下面的纤细手指又在不停地捏着一个个的法决,而一个又一个的闪闪发光、普通人肉眼难见的符号随即从她的手中发出,源源不绝地扑向毫无所觉得‘那时的慕龙泉’。
“轻微迟缓术?……暂时遗忘?……盲目地信任?……记忆禁锢!!??”
慕龙泉下意识地说出自己能认出的几个法术。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火辣辣的目光仿佛在燃烧着一般死盯着似乎毫无所觉得绛紫——难怪当时自己的感觉那么奇怪,甚至毫不怀疑地就完全相信了绛紫的话,原来是因为老板一上来就慷慨地‘恩赐’了这么多‘好东西’给他啊……
他不知不觉地咬起了牙,身后的派普西苦着脸无声无息地扁了一下嘴,小爪情不自禁地摸上圆滚滚的头顶,觉得头开始有点疼了。
“对不起,我想自己独处一会。”‘那时的慕龙泉’礼貌地微笑一下。用手势示意绛紫离开。
你应该直接一脚把她踢开!
‘现在的慕龙泉’陷入了咬牙切齿地愤怒中,看着他快要喷火地表情,派普西的脸色更差了。
“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的。”
对话一丝不差地按照慕龙泉地记忆继续进行,慕龙泉看见那时的自己脸上出现了一丝短暂的痛苦表情转瞬即逝,而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对面的美女老板露出了一个奇怪的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整个曲线诱人的身躯都放软了,放出的诱惑力瞬间更上一层楼。
不知不觉中已经中了无数阴险法术暗算的‘那时的慕龙泉’几乎是毫无悬念地一路按照人家设定好地路线行走。直到他说出那句颇令绛紫意外的话
“我来付。”
‘那时的慕龙泉’打断了绛紫啰啰嗦嗦的废话。年轻的脸孔上是连‘现在的慕龙泉’自己都惊讶得从容和坚定,“不论是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我一半的性命。我都愿意付,只要她的灵魂能平安地离开这个世界,获得好的归宿。”
“哎呀,你们两个还真是——”派普西摇着头,暂时从刚才的哭丧脸中解脱出来:“真是——真是——啊……那个成语我居然忘了该怎么说了……该死!”
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这对恋人互相毫无保留地付出的场景之后,派普西只觉得非常感动,但是‘书到用时方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