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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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破军-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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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焕少将果然是不可测的人物,到底有着什么样的背景?
  难怪巫彭大人要吩咐自己严加关注,了解一举一动。
  然而,正在出神的时候石门却轰然打开,他听到靴子踩踏在结冰的地面上。是云少将出来了?一惊之下,他霍然抬头。
  “将石墓周围打扫干净,”站在黑洞洞的墓门口,应该是手按着门旁的机括、不让石门重新闭合,云焕的声音却平静,一字一句吩咐,“然后,把这座墓给我用玄武岩彻底封死。”
  话音未落、忽然间右臂一动,喀喇的碎裂声传来,石门机括居然被硬生生捣碎!
  “小蓝,出来么?”云焕霍然回身,对着黑暗低喝。
  没有任何回答。
  少将铁青着脸松开手臂,一步踏出。万斤重的石门擦着他的戎装、力量万钧地落下。
  “再见……”颓然靠在永远闭合的石门上,云焕用听不清的声音喃喃说了一句,等狼朗以为他又有吩咐上来听候时,少将的声音忽然振作了,“给我采来最好的玄武岩、将这座古墓彻底封死!不允许任何人再靠近这里!”
  彻底封死?狼朗的脸刹那苍白下去。
  那一瞬间他眼前闪过了一袭白衣,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病弱女子……终于是死了?
  生命消逝如流星。
  西方空寂之山下的那一道光芒、划破了死寂漆黑的夜幕,向着北方尽头落去。
  苍生沉睡,大地沉寂,这莽莽云荒上、无意仰头所见者又有几何?
  “那时候我们赤脚奔跑,美丽的原野上数不清花朵绽放。风在耳边唱,月儿在林梢。我们都还年少……”
  漆黑的荒漠里,声音因为寒冷而颤栗,然而那样动人的歌词、却用嘶哑可怖的嗓音唱出。唱歌的人一边轻抚着膝盖上卧着的少女的头发,一边用破碎不堪的调子唱着一首歌谣,眼睛是空茫的、抬着头看着漆黑没有一丝光亮的夜。
  “姐姐,姐姐,别唱了,求求你别唱了……”暗夜里忽然有啜泣声,枕着歌者膝盖入睡的少女再也忍不住地痛哭起来,一把抱住了姐姐的腰,把头埋入对方怀里痛哭起来,“你的喉咙被炭火烫伤了还没好,再唱下去会出血的!”
  “央桑,没事的,你睡吧。从小不听我唱歌,你是睡不着的。”黑夜里歌者的声音温柔而嘶哑,轻柔地抚摸着妹妹的头发,“你的脚还痛么?冷不冷?”
  为了不让沧流军队发现,他们这一群逃生的牧民甚至再暗夜里都不敢生火。
  于是姐姐抱着妹妹,在滴水成冰的寒气里相拥取暖。
  “很痛,很痛啊!”毕竟年纪幼小,十六岁的央桑抚摸着被打断的脚腕痛哭起来,身子瑟瑟发抖,“我恨死那个家伙了!我要杀了他……呜呜,姐姐,我要杀了他!他不是人!”
  那个家伙是沧流的云焕少将——那还是他们在被围后、才从那些军队的称呼里得知的。
  那之前、谢神的歌舞会上,他们一直以为那个和女仙在一起的冰族青年不过是一个过路人而已。美丽任性的央桑倾心于那样冰冷而矫健的气质,以为那是配的起自己的大漠白鹰,向这个陌生人热烈地奉上了自己的云锦腰带——却不知道那正是他们一族的死神。
  十几天后、当那个沧流少将提兵包围苏萨哈鲁,搜查鲛人行踪的时候,央桑是那样的吃惊,甚至一瞬间有重逢的喜悦。她试探地对着那个带兵的冰族将军微笑,然而那双冰窟一样的眼睛没有丝毫回应——似是早已不认得她。
  而短短几天内,那样暴虐残忍的血腥一幕、成为了两个少女一生中的噩梦。
  在逼着她吞下火热的炭的时候那个人没有一丝动容,甚至当手下用钢钎一寸寸夹碎央桑纤细脚腕的时候、淡漠的唇角也只吐出冷冷一句话——“该招了吧?”
  她知道那个人并不仅仅为了拷问她们两个人而已。那个人,是要毁去牧民们最引以为傲的东西,要折断苍鹰的双翅,要击溃那些马背上骠悍汉子负隅顽抗的意志!所以他不择任何手段,摧毁大漠上最负盛名的歌喉舞步之时,毫无怜惜。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恶魔?那时候她不知道妹妹是脚上痛还是心里更痛。
  那个自小娇贵任性、凡事都要争第一的妹妹呵……
  摩珂心疼如绞,紧紧抱着怀中不停发抖的躯体,将妹妹沾满了沙土的头拢在怀里:“总有一天会杀了他的……总有一天。只要我们活着。”
  看着夜空,黄衫女子喃喃发誓,面色从柔静变得惊人的坚忍。
  夜空忽然有一道白色的流星划过,坠落在北方尽头。和前朝空桑人一样、牧民们相信灵魂的流转和不灭。天上的一颗星星,便对应着地上一个人的生命。
  如今、是谁的生命滑落在夜空里?
  是谁?是……他么?那个曾给她带来最初的爱恋、却也给整个村寨带来灭顶灾难的鲛人复国军战士?居于荒漠的她一生未曾见过那样的男子:淡定温雅、从容安静,按着弦的手仿佛有无穷的力量。然而他定然是死了……在护着她们姊妹逃脱的刹那,她策马急奔、不敢回头,却听到了背后如暴风呼啸的万箭齐发之声。
  她本该恨这个混入族中的鲛人奸细的,然而在最后他归来的一刻却完全的原谅了。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张因为溃烂而露出白骨的脸、和那一双平静坚定的深碧色眼睛——甚或比原本那样清雅高洁的容貌更刻骨铭心。那是她永远的爱人。
  央桑终于在她怀中沉沉睡去,脸上尤自带着结了冰的泪水。
  如果能活下去,总有一天、她要为父亲、为所有族人、为……冰河报仇!
  “那时候我们赤脚奔跑,美丽的原野上数不清花朵绽放。风在耳边唱,月儿在林梢。我们都还年少……”暗夜里,嘶哑破碎的嗓子轻轻唱着童年的歌谣,那般纯净而欢乐的曲调,却已经带了无法抹去的杀气。
  大漠的另一端是博古尔的边缘,再往前走一日便走出沙漠。
  “星辰落下去了……”老女巫昏暗的目光忽然闪了一下,看着天际划过的流星,喃喃,“星辰落下去了,带走了战士的灵魂。请去往彼岸转生。”
  “西方的空寂城那边有人死了么?”半夜醒转的红衣族长睁开眼睛,朦胧中也看到了那道光,不知为何心里猛的一跳、似乎觉得是一名十分亲切的人离开了。叶赛尔跳了起来,撩开营帐走了出去,面向西方站着。
  不知道云焕有没有在空寂城见到师傅……以他的本事,想来女巫下的血咒未必能奈何得了。但是,他会不会以为是作为族长的自己下令做了手脚?他会怀恨吧?
  叶赛尔轻轻叹了口气,抚摩着怀里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匣子。
  “哒哒。”匣子里那只手又在动了,敲击着石壁,似乎急不可待地想要挣脱符咒的束缚。
  “急什么。到了叶城,找到了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就能让你出来了。”叶赛尔屈指轻轻敲了一下石匣,轻叱,眉间却有淡淡的忧伤,“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就是为了你、我们霍图部才被追杀了几十年。你这个魔星,难道真的也是我们霍图部的救星么?”
  “哒。”匣子里的手又跳了一下,答应似地敲着。
  叶赛尔忍不住微微一笑。
  “族长,那个女的醒了!”耳边忽然听到有族中妇人禀告,一头热气地奔过来,脸上尤自带着喜色,“族长的药真灵啊,全身烂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活过来!”
  叶赛尔露齿一笑,连忙跟着走了过去。
  虽然为了救这个水边昏迷的女人、用掉了慕湮师傅留给她的灵药,可如果不是那女人有着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也无法从这样严重的毒里挣扎着活过来吧?
  到底又出了什么事情……前日队伍好容易遇到了一个绿洲,在准备去坎儿井里汲水补充的时候,却发现水边倒着无数的动物尸体,周围还有驻军刚刚撤走的痕迹。她小心地试了一下水,发现里面已经充满了剧烈的毒素。
  到底怎么了?难道沧流军队竟然要将整条赤水都变成毒河?
  虽然莫名所以,但是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女族长立刻下令所有族人结队离开。
  然而,在准备转身走开的时候,她发现有什么东西拉住了她的右脚。
  “……”一只溃烂得露出白骨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鞋子,一只沙羚的尸体挪开了,尸体下一双碧色的眼睛抬起来,黯淡无光地看着她。
  “呀!”即使大胆如叶赛尔,也不由吓得失声惊呼。
  “救……救我。”那个骷髅一样的人紧紧抓着来人的脚背,喃喃说了两个字,然后倒下。
  想了片刻,叶赛尔终于脱下身上大红色的长衣、将那一个轻如骷髅的陌生女子抱起。
  “她还发烧么?”进入营帐的时候,却发现那个陌生女子又已经昏睡过去,那个通报的妇人不好意思地揉着手对着叶赛尔陪笑脸,女族长却不以为意地蹲下去,看着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原先的容貌已经一点也看不出来了,溃烂的肌肤如融化的冰雪。
  “这……不知道……”妇人讷讷,“谁都不敢赤手碰她。怕有毒。”
  “你们这些女人啊。”叶赛尔瞪了那些奉命照顾病人的妇女一眼,自顾自地挽起袖子,试探着额头的温度,“不想想我们霍图部流亡那么多年、得到过多少陌生人的照顾?如果嫌这个陌生人脏,天神都不容你!”
  “是,是。”被族长斥责,妇人们低下了头,嗫嚅。
  “退下去一点了。”感觉到手下肌肤的温度,叶赛尔欣慰地笑,抬头吩咐众人,“去拿点金线草来,混着烧酒调匀了给她全身抹上。”
  族中妇人低了头,为难:“可是……金线草早就用光了……”
  “哦,没关系,明日就能到瀚海驿了。到了那边再买也来得及。”叶赛尔一怔,点头。
  “可是……”妇人们相互看看,终于领头一个站出来低声道,“沿路上添置物品粮食,队里的份子钱、已经用没了。这几天我们都偷偷把牛皮毯子拆开来煮软了在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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