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长大了你们后悔都来不及,可怎么得了啊”。有的气哄哄的来了,要医药费还得说两句难听的解解气;不好说话的,要了医药费不说,还要破口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不好听说什么。天惠和宝祥都是老实人,即不会骂人更不会动手打人,更何况还是自己儿子先把人家孩子给打了,俩老实人只能认了,赔了医药费还得赔笑赔骂。
随着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这打架的本事也是与日俱增,虽说现在敢和他们打架的小孩子没几个了,可现在只要打起来,这医药费就不轻啊,天长日久的,这日子过得越发有点紧了。
又是一个冬日到来,北方的农民,一年到头只能种一次地,就是春种秋收。到了冬天,严寒使土地都冻上了,这时就到了农闲时节,宝祥想着这一闲就是大半年,得到来年开春才能再种庄稼,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进城务个工,找个零活干干,一个月能挣个千儿八百的也好过在家干闲着。前年和天惠新婚,实是不舍得娇妻,就在家闲了一冬,也借机拾唠拾唠家,让天惠母子们住得更舒服些。现在眼看着孩子们长大了,花费越来越多了,将来四个孩子都要读书的,虽说家里不富裕,可还是希望孩子们都能读上书,有文化,将来有个好前程,自己的两个女娃能读多少就读多少,少杰和少文一定要上大学,男孩子嘛,一定要有出息。于是去年冬天,宝祥就与天惠商量着,应该进城务个工了,能挣点儿就攒点儿,天惠也同意了,宝祥把天惠母子托给邻居胖婶照看着,今年就照去年商量的,随几个同村的小伙子一起进了城。
第三章
自从宝祥叔这次进了城,少杰觉得少文有点变了,这几次自己要打架,他都不上手了,还硬要拉自己回来。他手劲真大,自己都拉不过他,几次了,都只能被他拉回家,任自己怎么喊叫,甚至踢打他,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被拽回家。而且每次只要一到家院门口,他就会放开手说:“到家了,进去吧。”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进了门,把自己丢在院门外面,就好像刚刚硬拉着自己的人不是他一样。只是看不到自己进门,就会在房门口回头默默看着自己。仿佛在说‘你再走,我还会把你抓回来的,放弃吧。’每当这时,少杰都气得牙痒痒,可又什么都不能做,因为知道自己力气真的没他大,走了也是白走。而与他在家里吵,多数倒霉的都是自己,少文总是温和的、有理的,他总是对的,妈妈也总是向着他的,错的一定是自己。
但少杰气不过,就是气不过。这一次少文又拉他回家,少杰照样一路上又喊又叫又踢又打,许是一下子打痛了,少文“啊”的一声突然站住,把少杰吓了一跳。少文就那样背对着少杰站着,很安静,静得就像身边的一切都会随着他静下来一样。
少文这样安静的时候很少,他在家里总是大家的开心果,是长辈心中的乖乖牌,至少在帮他打架以前是这样的。少杰一直觉得他太会装了,在大人面前从来不会这样一声不出的安静得要命,安静得让人害怕。
其实少杰是有点怕少文的,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怕他的了,只知道他太安静的时候自己身上总会有种凉凉的感觉,就好像这并不是个人,仿佛那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体里,有着很强大的力量要爆发一样。少杰很怕这样的少文,怕得每当少文这样时,少杰都不敢出声,更不敢像平时那样对他冷潮热讽。
又来了,现在又来了!少杰在心里嘀咕,实在受不了这样的少文。要在平时的话,少杰还可以走开,可现在,自己的手正被人家死抓着,挣都挣不脱。
少杰在等了自己认为足够长的时间后,见少文还没有说话的打算,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哎,你干嘛?”问完了又觉得自己气虚,这与平时的自己不像啊,太不像了,这样一来,自己平时的威风就全没了,太、太、太没有气、气、对气概,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少杰在心中想了一下词语,才最终定了性。
脸面问题一旦被拿出来,就把刚才的害怕一瞬间忘了,但还是有点心虚,诈着胆子几乎用喊的说“干嘛?打痛你了就打回来啊,干嘛站着不说话,我又没让你拉我回家,是你自己硬要……”正越喊越大声的少杰在少文刷地一下子回过身与他瞪视时,突然闭嘴了。
少杰吓得一机灵,没见少文这么凶过。
少文依然看着他,什么也不说,手还是依然死抓着他的手不放。
少杰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了,在少文的瞪视下,少杰感到了前所未有过的压迫感,似乎觉得自己犯了很多错误,而且自己应该对这些错误倒歉,并保证再也不犯才行。但少杰还在坚持着,坚持着什么也不肯说出口。
就在少杰差一点就坚持不住的时候,那感觉瞬间就消失了,少文却突然开口说道:“我不会打你的,无论你对我做什么、你把我打得再疼我都不会打你的,因为你是我弟弟,我永远都只会对你好。”
少文说得很慢、声音很小,小到少杰觉得少文其实什么也没说,又或者少文不是在对自己说,但少杰就是听得很清楚,少文说了什么而且是在对自己说。“少杰,爸爸不在家了,要是我们打了人,人家找到家里来,妈妈一个人是不行的,也会吓到妹妹的。回家吧,你要是生气一会儿回到家就打我两下。不要与别人打架了,至少爸爸回来前不要再打架了,妈妈会伤心的。”说完,拉着少杰,继续往家走。
少杰完全不知道怎么反应,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家走,他小小的头脑一时应付不了这么多东西,他知道少文很生气,并不只是今天,很多天前,或者更久以前就已经生气了,但他都没说过什么,也没做过什么,少杰都以为他就是这样,不会说什么做什么了。可今天,似乎要爆发了,自己总是要找他的麻烦,不也是在等他发脾气吗?可事到眼前了,刚刚自己却怎么又会怕得要命,而少文似乎在说了刚才的话以后,又变回原来的少文了,没有要大骂或想要打自己一顿的样子,拉着自己的手也没那么紧了。但如果他真打算打自己,根据经验看,自己是打不过他的。想着,少杰的头不自觉的缩了一下。
到了家门口,少文像往常一样,放开手,自己走进院子,站到房门口回头等他。少杰已经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到现在他还感觉自己的腿有些颤,第一次乖乖的没用少文等就进屋了。
家里,两个妹妹正在火炕上玩着前两天少文央着少杰要带回来给妹妹玩却其实是他自己喜欢的东西,这两天少文都忍着没上前去玩过。可今天,少杰一进屋就看到少文把念恩抱进怀里和念恩一起把玩儿着,念娇也不依的要坐到哥哥怀里的情形。知道少杰进屋,少文抬眼看了一眼,笑着说“少杰,妈妈今天做小糖饼,一会就能吃饭了。”说完,就又低头与妹妹玩了起来。
一切都好像没变,少文还是那么温和,刚才在路上的少文现在在少杰想来,好像是自己做的有点可怕的梦;只是少杰知道,那是真的,哥哥今天其实是不一样的。
接下来的几天,少杰都在梦中哭叫着惊醒,以至于天惠这几天都搂着少杰一起睡,可少杰还是会惊醒,大人们问:“你都梦到什么了?”少杰也说不清,就说有一双眼睛,老看着我,一直看着我什么的。
胖婶说‘可能是小孩子小,出去玩怕是撞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这小孩子的眼睛最尖了,一定是这样,前一阵子,咱这村里有几个小孩也是这样的,应该做做法,驱一驱,要不说不定少文也得吓着,你看这孩子这两天怕是也没睡好,都打蔫了。没事,很多人小时候都被吓过的,胖婶给你驱驱。’说完就去准备去了。
天惠是读过书的人,自是不信这些,但眼见着少杰这样,也是心疼的紧,上了医院,也看不出什么来,现在也只能让胖婶试试,反正弄不好,也弄不坏。
其实,少杰惊醒这几日,少文也没睡实,他知道弟弟这几日要闹的,当初知道自己有这个本事时自己也吓了一跳。自己的眼睛与别人不同,总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而且,只要自己愿意,用眼睛看着别人,就能让别人说或做自己想让他们说或做的事,而且以后会一直这样照做下去,就像被迫立了个不会被反悔的誓言一样。只是会有后遗症,就是被他看的人,会连续几天都做一个被眼睛看的噩梦。这是在小文在几个小孩子和大人身上用过之后才发现的,因为那几个小孩和大人在被自己看后,听说都做了这样的梦,小文就知道,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原故。所以以后就再也没轻易在别人身上用过这个,只是这个本事好像没有因为不用而减弱,反而现在用起来越来越容易、越好控制了。
少文有时觉得这个他眼睛的秘密,这个他认为就是妈妈也不知道的秘密,少杰是知道的,少杰知道自己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而且还曾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打那之后,少杰就开始疏远自己。少文知道弟弟有些怕自己的,有很长的时间他都不与自己说话,少文想与弟弟合好,就说慌说自己那时是骗他的,少杰似乎有些信了,可事后证明,他并不信,他知道自己依然看得见。因为自己几次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时,眼睛会不能自已的跟着它们走,而弟弟那时就在自己旁边。弟弟许是怕及了,才想到用发脾气、找自己麻烦来证明自己不怕,也好,弟弟肯对自己发脾气也是好的,总比不理自己好。
这次自己真是气急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气,因为弟弟使劲打自己吗?其实前几次他打得也很重,可自己都忍下了,这次真是太疼了,弟弟又打在了昨天他打疼自己的地方了。
自己不是故意要吓弟弟的,只是想让他以后都不要再打架了,因为打架弟弟也会受伤,自己会心痛,可又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劝他他不听,帮他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