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跟扣地,衣柜缝隙里的光被堵住。
张倩抖得不能自己,门被拉开的吱呀声仿佛直接拉开了她心里最恐惧的那扇门——
萧翰逆光而战,犹如居高临下的帝王
「哦~原来爱丽丝藏在这里」
凌晨,萧翰的家中却并不平静。
「你……你把张倩抓来是什么意思」张痕俨然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在萧翰的视线压迫下,拔高的质问声调还是没出息的偃旗息鼓。
「小家伙,你没说老实话」
萧翰好整以暇坐在,一手在把玩着扶手上的雕饰,看似懒散的目光却直直射进张痕眼里,似乎能洞悉一切。
张痕沉默了,他低下头,长长头发盖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嘴唇微微颤动的痕迹,萧翰心里猛然一紧,却依旧没有丝毫动作。
「我……是警察的线人」
萧翰听到这如同私语的声音眉毛一挑,原来以为这小子不过是个情报贩子,没想到居然是警察的线人,杀意渐渐漫上了眼瞳,萧翰握着扶手的手缓缓收回,轻轻地摸了摸鼻子。
「所以……」
张痕刻意拖长了音,仿佛是特意留给自己转头直视他的时间,尾音微微上扬,如同四散的柳絮,轻轻搔动人心。
眼波流转,红唇轻启,魅人的妖孽又在蛊惑人心。
「你要任何有关的资料,我都可以给你」
「……条件」
萧翰不得不承认刚才他有片刻的失神,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这小家伙能打探到那么多情报。
「让我跟着你」张痕大大方方开出条件,好不怯懦地直视他,既然已经挑开了,他也就没什么好怕的,横竖不过一条命。
萧翰收回了手,又放回扶手上,「我不会收一个背叛者做手下」
他拒绝得干脆,却没想到并未见到意料之中的他失措的样子,张痕弯起眼角,仿佛是觉得有些好笑,「我从来没有效忠过谁,哪里来的背叛」
「哦?」萧翰有些好奇,「那你为什么会替警察做线人」
「报恩」张痕一顿,不等萧翰问,就说,「恩总有报完的一天。可偏偏我是一个有恩必报,却也睚眦必报的人」
萧翰微微眯起眼,「你的名字」
「张痕」
一直放在椅子上的手终于缓缓伸出。
「欢迎加入」
五年后。
「云里」张痕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叫了一声在他身边的云里。
「怎么,二爷~」云里打趣道,短短五年时间,张痕已经从当初那个被大家都认为是男宠的人爬到二爷这个位置,可不是一张脸就能搞定的事。
「别跟他们乱叫!」张痕不轻不重擂了他一拳,「跟你说正经事。这个人是谁,萧哥只是随手把资料抛给我让我招待,其他什么都没说」
云里看着照片里的洋人冷笑一声,「Ben?Momsen,萧哥本家的狗腿子,得,你也不用太操心,丢给手下去做就行了,反正也不怎么招人待见」
「怎么说」张痕好奇问道。
「成天一副老好人的嘴脸,谁知道表面一套背后又是怎么一套,任骂不还嘴,任打不还手。这种人最不好招惹,冷不防就背后给你一刀,偏偏你对着他发火就跟打进棉花里去似地,一肚子窝囊气……」
「本……」张痕点点头,意味深长地念了念这个名字。云里点到即止,并没有说得太深入,张痕也就没有多问下去,随便叫了个手下的人进来,交代了时间就把事打发给下面的人去办了。很快这件事也被自己遗忘到了脑后。
直到有一天,一个深秋的早上,张痕被一通电话惊醒,从初被惊醒时的不满,到最后脸色阴沉挂了电话。张痕连外套都没有穿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就闯入了那个名叫本的男人家里。
刚刚起床的张倩裹着薄薄的床单,指尖夹着女士烟,不施粉黛,却脸色潮红。
张痕难得失了风度冷了脸色,忍不住破口大骂,「这个洋鬼子到底有什么好?!你到底瞎了眼看上他哪了?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张倩被视为是萧翰的女人,这一点谁都心知肚明,偏偏这个女人根本毫无顾忌,根本不知道检点为何物。
张倩嫣红的嘴唇缓缓吐出一缕烟雾,语气是一贯的慵懒,眉毛微蹙,「张痕,怎么说话的,要叫姐,夫。」
「姐夫……」张痕眉眼倒竖,暴起,一手掀掉床头柜上的台灯,「姐夫个屁!萧哥昨晚他妈又来过了,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他想什么,你不怕自己怎么样,也拜托你考虑考虑我!或者是这个这个——」张痕的手都快戳到这个本的脸上,「这个所谓的破姐夫!给我断了断了!趁早断了!」
「我当然知道萧翰想什么……」张倩嘴里含着烟,嘴里说的含糊不清,意味深长地看了暴跳如雷的弟弟一眼。
气氛陡时僵住,那个男人站在一边,脸色一如往常地温和,看着剑拔弩张的姐弟俩,却只是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毛衣外套。
轻柔地给张痕披上,「怎么就穿那么一点,外面很冷。」
……
张痕无语,竟一时不知道该骂人还是直接甩了衣服就走,只得僵在那,谁知那男人依旧笑得一脸无害,「喝杯茶再走。」
就跟云里的一模一样,这个总是带着温和笑脸的外国人,一头柔软的金发,如海洋般的蓝色眼眸,让人有火都不知道该怎么冲他发。
这该死的,该死的温柔。
……
张痕做的是在刀口上舔血的活,生死一线之隔这样的话,不仅仅是夸张的说法。
生死真的只有一线之隔,死亡和生存是看得到的30厘米,打开的钥匙也在自己的眼前,但对张痕来说却永不可及。
被打晕后醒来,自己就在这个被放在水池底部,仅仅能容乃一个人的玻璃箱子里,箱子密封得极好,一滴水也漏不进来,同样的,这也不会漏进来一点空气。
箱子的上面被紧紧地压着一个雕塑,丝毫无法撼动。
张痕头痛欲裂,心里扯出一丝苦笑,看来真是恨极了自己,不然这么阴毒的法子,谁想的出来。
箱子里静静躺着钥匙,可那把锁,自己却永远都够不到。
在希望中绝望吗……真是个不错的法子。
他不敢大幅度的动作,生怕消耗太多的氧气,他太清楚了,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就出不去,这次,真的只有看运气了……
水很清澈,可外面看进来不过是波光粼粼的一片,张痕只能感受到外界的光线,由昏黄到漆黑。
黑得彻底,黑得绝望,黑得仿佛是一辈子都无法走出的地狱!
二氧化碳越来越多,越来越热,炙烤着他的身体他的理智他的镇定。
救我……
谁来救我……
不管是谁,请救救我!
即使是对着数千人也没有的恐惧,即使在枪林弹雨中穿梭都没有恐惧,即使是第一次染上鲜血时都没有的恐惧,如同潮汐般汹涌而来,把他的理智坚强全部击溃,生生将他溺毙……
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重……
张痕觉得意识离他越来越远,就连头上的响动也没有听见,他最后拼尽力气看见了,不过是一汪如海洋般温柔的眼眸……
如果你不曾给我一衣的温暖,
不曾将我拯救,
可能我也不能沉溺在你海洋般的眼眸里,
也不会害你溺死在海洋里。
一切的真相都是那么血淋淋。
撕开一层一层伤口上结下的痂,把伤口拉扯得更深更大。
张痕终于知道,本的出现不过是萧翰布的一场局,目的是带张倩离开,而条件,则是娶他曾经拒绝过的本的胞妹,如此一来,本自然就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他知道的太晚。
「你为什么要答应?!」
「因为我爱他」
因为爱他,所以纵容他对我的一切利用,因为爱他,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拥有一个同时流着我和他血液的孩子。
真相只在出事的前一晚,张痕帮助张倩和本逃出境,即使知道自己多心有不甘,可也没有恨意,因为这是本追求的东西,因为这是自己给不起的东西。可自己所付出的种种一切一切!竟又是因为一场局!一场痴心人为无心人的局,一场四个疯子的局。
张倩和本逃出两年之后,杳无音信了两年后的晚上,张痕接到的唯一一通电话,只是血淋淋的真相。
「为什么要告诉我」声音微颤,几不成句。
「我已经害了自己和张倩,小痕,你不能再成为第三个。萧翰他很快就会崛起,你必须要在他羽翼渐丰之前尽快逃离」本的声音一顿,从电话里听有些诡异的沙哑感,「我看的出来,他想要的,是你。而这,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你当然知道,因为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可是你依旧选择陪着一个疯子做完一场戏。
可就算是这样,为什么我还是无法恨你……
……
断线声响起,不论再怎么回拨,都无法再接通。
而那两个人的生命,也在一夜间,断在了深不见底的海洋里,遍寻不见。
第二天的天空格外阴沉。
时近黄昏,屋顶太低,遮住萧翰的眉眼看不到他的表情。窗外的风猎猎作响,屋内却静的好似最深沉的夜,萧翰不答话,右手搭在左手上,静静地摸中指上那颗碧绿的翡翠。
直到这寂静里响起咔哒一声。
萧翰微微挺直腰板,往前伏了伏,眼里是品不出的幽暗,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自己,握着它的是一只白皙纤细的手,是自己,教他握上枪沾上血的手。
张痕恨得手都在抖,沙哑的嗓音充斥着不甘,
「你是不见得会杀他们,可你也没有救他们!还故意把他们推上风口浪尖……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看他有多爱你?!」
「爱我?」萧翰仿佛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