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刚刚为什么要跑啊?”
“没。”并肩行走着,少年侧身看向我,抱歉地一笑:“其实只是不想你带作业回家。”对视着笑得更尴尬,我接不上话,他调皮地敲敲我的头:“别太勤奋,否则要变书呆子。”
管得还真多!我忍不住腹诽。当然也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怕黑。相比起被认出是怕黑的胆小鬼,被误会成书呆子好像要好些。
“没关系吧?”见我不答话,他才多问了句。
“算了,刚开学,功课没那么紧张的,不带也就算了。”
他没有再答话。
“对了,我好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真是古怪的少年,认识了那么久,都不知道要自我介绍一下。
“哦,我叫裴子颜。”
“郑君画。”
听他刚才的语气,好像互相认识之后自我介绍,是无关紧要、忘记了也无所谓的事。我突然有种“这个人很没有礼貌”的感觉。
“君画。”他重复了一遍。
“子颜。”我也学着将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
他好像不是多话的人。这一点我倒是挺欣赏的。因为哥哥就是成天成日像女生一样叽叽喳喳,很烦人的性格,所以我对话多的人都很反感。所以反而抵消了之前对他的那小小的反感。
一路上都很安静,只是偶有夜里归家的路人从身边走过。彼此都很默契地保持着一致的步调。我莫名地有点欣喜,于是往日里害怕黑暗的感觉也没有了。
秋天的夜,凉风微袭。行至小区门前,子颜一如平常地推开门,等我进去,然后他才在我身后轻轻关上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默契。
“哎,再见。”
“再见。”
“子颜,”忍不住在他远离的背影后叫住他:“天气转凉,记得明天多穿件衣服。”
“啊?好的。”他一脸错愕。
其实说完我就后悔了,我又不是子颜妈妈,瞎操什么心?像哥哥那么啰嗦,果然是成功被传染了。
刚走到楼下,就看到楼道转角昏暗的灯光下,哥哥一脸看好戏的欠揍表情在等自己:“哎呀呀,还以为你怕黑啊!”
“喂,别一脸非我不可、地球没了我就不转的死样!”讲完就忍不住很冲地向他挑眉。哥哥没有再跟我生气,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上去吧。夜深。”便带着我上楼了。一边爬楼梯还一边在问,“今天是第一天上高中,感觉有没有不适应”“学校环境怎么样?老师好不好?同学好不好?”“拿到新课本了没有?” ……一大堆令人招架不住的问题。我一边敷衍地回答,一边在想那个给我感觉很古怪的小同学,想来想去没想明白,只好总结陈词:那个小同学,感觉真的很古怪啊!
第4章 子颜
其实人是不是都会自相矛盾、颠倒是非、不分黑白?
这语气绝对不是设问反问而是真正的疑问。
高一开学,发现那个曾经与自己同路的少年,竟然和自己读同一件高中。同一间学校就算了,还同一个班,然后,居然还是同桌。
这情节难免有点小说了。这令一直不相信缘分的我也只好姑且用缘分来忽悠着解释给自己听。
结果,放学的时候,好像就很没有理由不约他一起回家了。
被克扣了幻想时间让自己很心疼,但是好像至少不用独自一个人了。权衡得失之间,内心的天平自动选择倾向有人陪同,人果然是天性里害怕寂寞孤单的动物。
在告别之前突然被提醒天气冷了,记得要多穿件衣服。有些愕然。是应该说他果然很啰嗦还是说由此看到了他性格里刻意追求面面俱到四处逢源的那种类似做作的一面呢?
这样说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下了晚自习以后就拉着他的手跑出了校园,根本没有让他带上作业,大概他已经觉得我这样的行为很不可理喻了。再加上我后来也没有跟他主动解释,他应该会觉得我很古怪。后来他还问我的名字,好像我忘记做自我介绍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我可以感觉到他对我的反感,但是我实在想不明白,自我介绍很有必要吗?他干嘛反感啊?没有人规定过我们要按照一定的程序来认识新的人、适应新的环境吧?即使是有一定的程序,自我介绍也不一定包括在内吧?我开始觉得他是那种,执意追求为人处事圆滑到无可挑剔的、很世故的人。或者是,现在还不太世故,但将来会变得很世故的人。
于是,我也觉得有点反感了:我讨厌那么累地活着。
我会很盲目地追求一种被定义为自由、实际上可能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而他宁可活得很累,也要循规蹈矩,凭他出色的演技演好如戏的人生。
我又开始恶习难改,莫名地排斥那些靠近自己的、陌生的人。这真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第5章 君画
因为是同桌,所以很快就对子颜熟悉了起来。
原来他那么古怪的作风不是针对自己的,他就是那样一个待人接物的态度:每一次认识新的同学,他都没有要先做自我介绍的意识,都是聊得热火朝天了,大家才突然意识到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然后他才说“哦!我叫裴子颜。”
往往在旁观的那个都会被弄得哭笑不得:你们真是,当局者迷啊!
裴子颜总会给人一种“这个人老是稀里糊涂,好像有点傻傻呆呆”的错觉。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那只是他条件反射给自己加上保护色而已。他其实一点都不迷糊,不呆也不傻。也会有人说,他是很大大咧咧的人,但是很明显那也是表象。他其实是很心思细腻的人,触觉很敏感,根神经大条一点儿都不沾边。因为我发现他其实很会关心人,但也很会莫名其妙就会玩自闭。
我是不太想举具体例子,因为……裴子颜这个人,实在不好说。
要说也只能说是,他有点“表里不一”?算了,干脆换个词说他闷骚得了,反正他也不是故意伪装出来的。他似乎是习惯了这样。我也猜测过原因,但是那好像是人家的隐私,我也就不好意思去问了。
总之,刚刚开始认识的那段日子里,我要习惯他那种闷骚的性格,差点儿没搞到自己“精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实在是说不清。但是渐渐地就跟他成了哥儿们。因为他虽然很闷骚,但说到底闷骚是无害的。他不喜欢伤害别人,所以,我喜欢和他玩一块儿去。
但是他真的有很古怪的一面——相处久了就感觉到,子颜很容易发呆,也很喜欢发呆。
裴子颜的发呆,还是特别与众不同的那种发呆:他无时无刻不在做白日梦,发呆的时候双目不是无神的,而是炯炯有神地发光——那种我觉得意味深长的光芒。所以就会很好奇,又不敢问得太认真只好开玩笑:“是不是又在想哪个AV女优?”
然后被闻言后的他用不屑的眼神秒杀。
“呃,藤原纪香还是小泽圆?”我还是很有八卦职业道德撑着头皮问下去。
“一个打爱国牌,一个是不知所谓的富家女,太……总之都不是我饭的。”
“不要那么高要求,你到底喜欢怎么样的?”我挑了挑眉:“不讲,我就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性冷淡。”讲完然后阴笑。
“哎?”然后我被他用特别不怀好意的眼光上上下下X透了一次又一次,然后听到他说:“你好像也不是不可接受,是我的菜。”
翻白眼,答曰:“可是,我不是AV女优……”
“呃,对,性别限制只能做男优了,别灰心,同学,男优也很有前途的!”
“钱途= =这一行很有职业前景的?”我黑线了,他居然还能继续往下讲啊?
“前景不知道,背景还略有了解,很多男优都是财迷。”
“我好像真的是财迷。”讲完这句话我忍不住疑问:我怎么……这陈叔好像有点问题。不太符合回答问题的逻辑。
“感觉吧,你好像缺钱?”
——有么?我纠结。然后想起来了:“有啊!我哥欠我钱还没还。”
“你还有个哥哥?好像没什么印象有见过。”
裴子颜没见过我哥哥吗?我闻言还疑惑了一小下,才想起,好像真的没有啊。于是只好回答:“他比较……呃,他是那种‘羞答答’的感觉。”
“啊?”——其实我可以理解子颜的惊讶,因为我这个表达真的很不合适,怎么可以用这类词来形容自己哥哥,这次是用来形容……花朵的吧?于是,郑君书是“如花”吗?我不无恶趣味地想。
“就是这样。”我淡定明智地决定不解释,转移话题:“你呢?是独生子女么?”
“不是,在我之后妈妈还生了一个小孩的。”
“你……”我只是觉得他的表达很奇怪,有说不出奇怪在哪。
“我弟。不过他离家出走了。”他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表情。好像不是在说自己的事情。
“哦。”虽然她是那么轻描淡写,但是我还是不好意思问下去,感觉问到了人家的隐私:“对不起,问起你这件事情。”
“没事。”依旧不冷不热的语气。
“其实”我想了想:“你发呆的时候,是在想他?”
“啊?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这是什么逻辑?”他好像真的没有想明白我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还是按他自己原本的思路回答:“我有自己的事要想。”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才没空想那些没良心的白眼狼!”——似乎是半赌气的,有点自嘲的意味。
我心里一沉:哦,难道他闷骚的古怪性格,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终于找到症结所在的感觉。其实他是被伤得太深了?然后,他又要努力在装若无其事、毫不在乎?再然后,我又一次真相了,还是只是单纯脑补过分?
——其实当时(高中)很迷侦探小说的我,还马上很有成就感地觉得,自己将来可以选侦探专业去学习了。(袜子按:小P,话说有这个专业的吗?你确定?)
他见我没说话,以为我还处于一种“勾起了他的伤心,很自责”的状态,于是连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