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劫作者: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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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劫作者:尼罗-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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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承喜坐在炕桌对面,冷不防的听他说了话,几乎一愣。及至把那句话消化明白了,他登时望着霍相贞笑了,笑得一边搓手一边吸气,是个不上台面的傻小子模样。一身的威风瞬间全扑落净了,对方还是平安,他还是承喜;平安伤了病了,所以承喜得给平安弄点好吃的。
  山里不缺水,尤其到了夏天,深深浅浅的小河沟有的是。顾承喜打发了小兵出去钓鱼,于是当晚霍相贞就吃到了炖鱼和青菜。
  隔着一张炕桌,顾承喜依然坐在他的对面,一是随时预备着给霍相贞盛饭,二是趁机多看看对方的吃相。看到最后,他又是惊讶又是暗笑,心想平安的肚子是个无底洞啊!
  盆大的海碗,霍相贞又吃了两大碗米饭,吃得面不改色。他是个武人的体格,肚子里有了粮食,一张脸也随之有了血色。约莫着他不能再要第三碗,顾承喜起了身,试试探探的走到他身后坐下了,伸手去摸他的肚子:“平安,吃完这碗就别吃了,夜里再给你加顿夜宵,你可别一顿撑坏了肠胃。”
  霍相贞没理他,自顾自的用鱼汤泡了碗中剩饭。而顾承喜大着胆子向前靠了靠,悄悄的歪头枕上了对方的肩膀。枕了片刻,他见霍相贞没反应,便抬起头撅了嘴,对着对方的耳垂轻轻吹气。霍相贞痒得一个激灵,随即侧脸沉声斥道:“胡闹什么?松手,向后去!”
  顾承喜当真松了手,笑嘻嘻的向后挪了挪。
  等到霍相贞吃饱喝足了,顾承喜又很殷勤的端了水盆进来——没有浴桶,所以泡不成澡,只能对付着擦擦身。木格子窗关好了,房中点了两根蜡烛,是红蜡烛,这里除了土油灯,只有红蜡烛。
  白天炎热,傍晚时分却是起了凉风,风还不小,呜呜的掠地而走,一丝半缕透过窗缝,撩乱了房内的烛火。顾承喜把水盆放到了炕边,然后走到霍相贞面前坐下了。一双手作势一抬,他忽然低头笑叹了一声:“当初是做贼心虚,现在改过自新了,可还心虚。”
  霍相贞定定的看着他:“顾承喜,你这都是徒劳。”
  顾承喜想了想,把“徒劳”二字的意思想明白了。明白之后,他还是笑:“徒劳就徒劳吧,你明知道打不赢,还退到山里不肯投降,你不也是白搭工?你不也徒劳?”
  双手再次抬起来了,他为霍相贞解开了第一粒纽扣:“我学你。你不投降,我也不投降。”
  单薄的白绸褂子敞了怀,霍相贞把胸膛挺成了一堵墙,坚硬得让人无路可走:“不要学我,我这辈子没干好。”
  顾承喜直视了他的眼睛,依旧是笑:“你才多大?你好意思谈一辈子的话?人都是三穷三富过到老,北京城里还有王爷贝勒拉洋车呢,你不比他们强一万倍?人家那也是皇亲国戚,生下来的时候不比你低级啊!”
  霍相贞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很轻:“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榆木脑袋,一条道要走到黑。”
  顾承喜忽然笑着一抿嘴,脸是笑的,眼睛是哭的。一点光芒在他眼中流星赶月似的闪烁,他缓缓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问道:“平安,咱们多久没这么正正经经的说过话了?”
  然后他扭开了脸,自嘲似的笑道:“在你面前,我快要活成狗了。眼巴巴的,就想哄你给我露个好脸色。哪怕你不乐意搭理我,只要你是真高兴了,我也知足。”
  霍相贞没言语,宁愿他只不过是胡言乱语。如果全是真话,那么爱一个人爱成这个样子,更坐实了这家伙是有些疯。
  起身脱了霍相贞的上衣,顾承喜拧了一把毛巾,开始给霍相贞擦拭前胸后背的热汗。擦到半路坐下了,他从后方又搂住了霍相贞。
  修长的手臂环住了赤裸结实的腰,霍相贞正好够他一抱。而霍相贞不为所动的背对着他,毫无预兆的又开了口:“你不是个好人。”
  顾承喜抬眼去看了他的耳朵,朦胧烛光之中,他的耳垂镀了一层茸茸的细毛。
  短暂的停顿过后,霍相贞继续说道:“我很看不惯你。”
  顾承喜凝视着他那稚嫩的、少年式的耳朵,同时前胸贴了他的后背,自作主张的要和他亲密无间。
  霍相贞始终是不回头,声音沙哑冷淡:“我也不是好人,我的杀孽太重。”
  蜡烛的火苗跳在了他的眼中,火苗是活的,他的眼睛却是死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说话时,顾承喜跟不上他的思路;及至跟上了,他又沉默了。不过他肯说话总是好的,况且又都是实话。顾承喜知道他看不上自己——当初也曾看得上过,一提自己就是“我的团长”。面对面的,他不大开玩笑;有了第三人做听众了,他便开始拿“我的团长”打趣。和他享受同等待遇的,是马从戎。
  霍相贞也不大单独理睬马从戎,可是对着外人,他时常要拿秘书长戏谑几句:“秘书长今天了不得了”,“秘书长今天厉害了”,“不能告诉秘书长,秘书长知道了,是要闹脾气的”。
  顾承喜一动不动的拥抱着霍相贞,想在回忆中一直坐到地老天荒。
  天黑之后,顾承喜出门泼了水,然后回房又在地上点了一盘蚊子香。霍相贞已经在凉席上躺下了,看得出来,是在提防着他。于是他在心里说:“你别怕,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不惹你。”
  但是在临走之前,他单腿跪上了炕,俯身在霍相贞的脸上亲了一下。霍相贞睁眼看着他,眼中无情无绪。
  顾承喜没敢蹬鼻子上脸,亲过之后便退了出去。在隔壁睡了一夜过后,他在凌晨时分下了炕,早早的又溜进了霍相贞的屋子。
  霍相贞侧卧着,还在睡。顾承喜脱了鞋,抬腿在炕尾坐了。背靠着一堵土坯墙,他一眼一眼的望着霍相贞,就只是看,看画似的,从头看到脚。
  一个小时之后,霍相贞醒了。看到了炕尾的顾承喜,他没说什么。
  早上没说什么,白天也没说什么,该吃饭吃饭,该吃药吃药,偶尔下地走一走,顾承喜总怀疑他是不知道疼,因为小腿毕竟带着皮肉伤,虽然没能伤筋动骨,但是皮肉伤严重了,一样能疼走人的半条命。
  傍晚时分,霍相贞不言不语的出了土坯房,看到了附近全副武装的卫兵,还看到一个小兵蹲在不远处洗土豆。土豆洗完了,还要用刀子往下刮皮。小兵刮土豆皮的动作很熟练,看着也像是一门技术。
  霍相贞站住了,看着小兵忙忙碌碌,及至小兵端着一盆白生生的土豆走远了,他才转身回了屋子。
  他刚刚走到炕前,顾承喜也进了门。霍相贞一整天没说话了,顾承喜想要厚着脸皮撩一撩他。大叫一声纵身一跃,他扑向了霍相贞的后背。哪知霍相贞猛然侧身抓住了他的衣襟,弯腰使了个过肩摔,直接把他仰面朝天的摔到了炕上!
  顾承喜七荤八素的呻吟了一声,然而内心兴奋欢喜,一身的血液也痒酥酥的加快了流速。他对霍相贞是有欲望的,肉欲得不到满足,来一场肉搏也好。一翻身跳下了炕,他抱着霍相贞使了绊子,想要绊他个立足不稳,最好摔到自己怀里。哪知霍相贞磐石一般的站住了,把他拦腰抱起来又扔到了炕上。顾承喜这回屁股最先着陆,结结实实的正好硌到了尾巴骨,疼得他跪起身来捂了屁股:“嗷!我操!”
  霍相贞转身坐到了炕边,声音很低的嘀咕了一句:“跟我练?”
  顾承喜熬过了尾巴骨上的痛楚,心中十分不忿,同时知道了平安那一顿两大碗干饭的作用。这样的平安他是治不住的,想要拿绳再绑一次都艰难。四脚着地的爬到了霍相贞身边,他把脑袋拱到了对方的怀中。侧脸紧贴了霍相贞的胸膛,他能听到怦怦的心跳声音。
  霍相贞伸手推他,越推越拱,死活不走,不但军长的威严是早没了,甚至连他本身的岁数都倒退了许多。七手八脚的闹了一阵,霍相贞训斥他没有用,推搡他也没有用。最后霍相贞起了身要往外走,顾承喜一扑而上,竟是趴上了霍相贞的后背。双臂环住了霍相贞的脖子,双腿也环住了霍相贞的腰。胸膛严丝合缝的贴了对方的后背,顾承喜咬牙切齿的笑:“走?看你怎么走!”
  霍相贞先是拉扯顾承喜的手臂,拉扯不开;转而再去掰扯顾承喜的双腿,顾承喜使了吃奶的力气,依旧是让他掰扯不开。霍相贞想带了他往墙上撞,土坯房的墙壁,硬度又很有限。原地转了一个圈,霍相贞发现顾承喜这个不要脸的打法居然是有效果的,还真把自己给缠住了。
  “下来!”他侧脸质问:“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顾承喜笑道:“你让我在你身边躺一会儿,我就下来。”
  霍相贞沉默了一瞬,随即不置可否的走向了前方的凉炕。
  霍相贞倚着墙壁半躺半坐,顾承喜则是横着枕了他的大腿。把霍相贞的一只手拽到眼前,他一边摆弄,一边闲闲的说话。提起旧事,他没心没肺的,总能笑得出来:“当时我越想越伤心,一天没吃饭,就一个人躺在床上哭。”他把眼睛一闭,要给霍相贞做示范:“没哭出声,当时疼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哭不动,单是流眼泪,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枕头两边,一边湿了一片。”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继续端详了霍相贞的掌纹:“我不怨你别的,我只怨你杀我的时候不看我。”
  张开一只巴掌,他对比了两个人的掌纹,又说:“现在想起来还恨,哪能一眼都不看?”
  霍相贞由他给自己看手相:“看了也是一样的要开枪。”
  “看是看,开枪是开枪。看是心里的事儿,开枪是手上的事儿,不一样。”
  霍相贞静了一阵子,末了说道:“我心里没你。”
  顾承喜抬眼看他,其实是有点伤心的,不过还能抵抗得住:“你心里有谁?”
  霍相贞扭头又去看窗外,同时低声答道:“没有人了。”
  随即他笑了一下:“死走逃亡,各安天命,和我都没有关系了。”
  顾承喜察言观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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