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车是有的,就是韩楷开的那辆黑色流线型,两年前的款,貌似是雪铁龙。美女不知道在哪里,副驾驶座上只有梁宇非一个。特殊力量友人貌似也没有,梁宇非甚至没看到韩楷拿了什么武器,感觉他像是去泡吧不像是去拯救地球。那么,值得期待的,只有对手了。
开出葛芬堡城,在种植着雪松的宽阔公路上风驰电掣了半小时左右,韩楷把车子驶离大路,拐进幽暗的林荫道。风吹枝叶沙沙作响,高大密集的树林仿佛鬼影幢幢,车轮压过积聚的落叶,发出轻柔的沙拉声。梁宇非隐隐闻到了水汽,冰冷、微腥,直觉告诉他附近有湖泊或者大河。冬夜的风挟着星辰的微光吹入车窗。
毫无预兆地,韩楷刹了车,眯起眼睛向外观望。然后他直接推开车门下去,把梁宇非也招呼下去。
“喂,你的车!”
“就那么放着,逃命方便。”
梁宇非一个哆嗦。他们走出大树屏蔽的林荫道,沿着落叶覆盖的斜坡走下去,寒冷的风从脖颈和衣服纤维缝隙中吹进来,梁宇非觉得很冷,韩楷却若无其事。夜色已深,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慢慢接近了湖边。这个湖不大,即便夜色如墨也看得出它的清澈。
“开始了。”
韩楷低声说道,像是怕惊扰到谁。梁宇非不敢说不敢动,小心翼翼地退后,观望韩楷走到湖边,戴上手套,静静站立。
过了一会,在一片缄默的黑暗中,有什么成型了。梁宇非轻微地感受到大地的波动,脚下的乱草在颤抖,湖水荡起波纹。随着波纹的扩散,湖水呈现柱状突起,似乎要喷涌而出。韩楷从衣服内袋里拿出一个黑色小盒子,右手扯住一头猛地一拉,小盒子悄无声息地暴涨,先是伸长,然后是扩展,最终化作一面半人高三米宽的黑色晶面板,反射着月光,挡在韩楷身前。
湖水果然开始喷涌,大地更加不安,梁宇非觉得自己脚下仿佛通了电,耳朵里都是簌簌作响的动静。如银龙般的水柱像是被什么吸引着,奔向韩楷。梁宇非的喉咙仿佛被扼住了。
在水柱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的韩楷岿然不动,黑发被风势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矮□,将晶面板举高,对准扑来的水龙。水柱撞击在晶面板上,轰隆一声,水珠四散,其冲击力足以击散数座固若金汤的堡垒,附近的森林都被这冲击所震撼,完全是一场小地震。与水龙相比,梁宇非和韩楷两个人类渺小得可以忽略不计。
“还没结束!”
似乎是察觉到梁宇非的心思,韩楷声嘶力竭地呼喊道。梁宇非立刻蹲下,抱头,全身湿淋淋的也顾不上了——果然,一分钟后,又是一道水柱冲出湖面,发出咆哮奔向韩楷,击中晶面板。梁宇非看到韩楷退了一步,似乎已经难以支撑。第三道水柱来得更凶,有种孤注一掷的意味,声势滔天,气贯长虹,那水势真是吓得人腿软。
腿软归腿软,在韩楷即将被淹没的那一刻,梁宇非还是冲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背,抵住他的颓势。韩楷的身体被冲击得重重一沉,梁宇非拼命调动双腿的力量,权当自己是没有感觉的木桩死死钉在土里——劈头盖脸的冷水浇下,轰然巨响瞬间退去。
“……”梁宇非白着脸,呼吸停止了十秒后重新启动。
“结束了。”韩楷抖着手抱紧小盒子。黑色晶面板不知何时已经恢复原状,盖得死死的,梁宇非发现它在轻轻地抖动,似乎有一层柔光包围着黑色的金属盒体。
“这就是我们的武器。”死死抱着小盒子,韩楷坐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咳了一声后说道,“由瑞士某个机构研发,能吸引大地的能量纳入其中,转化为压缩格式,将其拘禁。我做的工作,就是引诱大地的愤怒现身,再把它抓起来,消除灾难危机。”
“如果你不这么做,今晚葛芬堡郊外会有一场地震?”
“是的,就在这湖里。昨晚,我遇见你的地方本来也该有的,去了以后才发现是误报。”
“辛苦了。”想不出说什么,梁宇非只好这么说。刚才有一瞬间他真的以为会遇到灭顶之灾,这才是货真价实的3D MAX效果灾难片。
“没关系。”韩楷的头发湿嗒嗒地滴水。梁宇非伸手把他拽起来,两个人相互扶持,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离开湖畔。刚刚还暴怒不已的湖水已平静无波,金色弯月映于水中,深蓝天空下,西欧的森林安谧又深沉。
4、四 常青藤圣母 。。。
四常青藤圣母
【Have you ever heard the wolf cry to the blue corn moon?
Or ask the grinning bobcat why he grinned
Can you sing with all the voices of the mountains?
Can you paint with all the colors of the wind?
Can you paint with all the colors of the wind?】
浴室里水声哗哗,伴随着时断时续的歌声。梁宇非在外面拖地板,听着听着不由得摇头。他大学住校时,寝室里也有人喜欢洗澡时开独唱会,但曲目多数都属热血类,如“欧来欧来欧来欧来欧……”“你是我滴情人,像百合花一样的……”“二零一零年的第一场雪……”“学分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像韩楷这样,洗着澡,饱含深情地进行迪斯尼动画主题曲大连唱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风中奇缘。”梁宇非喃喃说道,用力在地板上划了个水淋淋的大字。
【Someday my prince will e; someday I'll find my love;
And how thrilling that moment will be
When the prince of my dreams es to me。
He'll whisper 〃I love you〃 and steal a kiss or two。
Though he's far away; I'll find my love someday~~】
“白雪公主。”将拖把用力一墩,梁宇非叉着腰深呼吸,气聚丹田,拖着湿淋淋的拖把冲到浴室门口大吼:“你唱够了没!半小时了——!你真以为自己是芭芭拉史翠珊啊!”
情深意切揪人心肺、如钢丝漫步般的三转八弯高音戛然而止。韩楷关了花洒,把磨砂门打开一条缝,探出头来看梁宇非。就在梁宇非以为他感受到愧疚要表示歉意时,韩楷说话了:“咦,你竟然知道芭芭拉史翠珊?”
“……”梁宇非顿时气结。
“我以为你们这些连圣传都没看过的小孩不会知道芭芭拉史翠珊。”
耸了耸赤/裸的、线条健美洁净的肩头,韩楷又缩回去,花洒继续洒水。梁宇非好不容易想好了反击的言词,但反击对象已经一击脱离。他扔下拖把,抓着头发无声地仰天咆哮,侧影被壁灯投照在白墙上,颇有金刚的风范。
这大半夜的,韩楷又带着黑盒子摸出去拯救世界,结果世界被他拯救了,他却被弄进了下水道。梁宇非搞不懂为什么会有地动是在下水道口/爆/发的,明明有很多更加显眼、拉轰、气势磅礴、杀人于无形的场合不是吗?从下水道爬上来的韩楷一身泔水味,害得梁宇非半夜起床跟在他身后拖地板洗衣服撒除臭剂。早知道拯救世界的英雄们光鲜亮丽的表象背后是如此惨烈,他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内裤外穿。
“人家超人内裤外穿就能拯救世界,你穿得和邦德似的,还弄这么狼狈?”
“我要是把内裤穿外面就能有超人克拉克的力量,我早就那么穿了。”
韩楷吸溜吸溜地吃梁宇非给他下的热汤面,额头亮晶晶的都是汗滴,上身一件白T,下面一条居家长裤,将他美好修长的身材勾勒得如同艺术品。梁宇非沉默了一下,改了个话题,问道:“你喜欢迪斯尼动画?”
“喜欢。小时候妈妈买了一堆录像带给我们看。”
“喜欢白雪公主?”
“挺喜欢。终有一天我的白马王子会到来……当时我妈妈最经常哼这首歌,做饭哼,洗衣服也要哼。”
“哦……你妈妈现在不在葛芬堡?没听你说过她。”
韩楷本来就笨拙的拿筷子手势明显地停滞了。他顿了顿,低头继续吃,小心着不让筷子脱手。餐厅温暖的黄色灯光照亮神圣而世俗的餐桌。
“她去世了。”
“对不起。”梁宇非吓了一跳。
“一九九五年去世的,也十六七年了。没关系。”
梁宇非沉默了。他的父母也是九五年去世,死于一场车祸。这样的车祸每天、每小时、每分每秒都在中国大陆发生着,除了他和姐姐之外没有人会记住这一天。所以他对别人的家庭情况很敏感,韩楷去世的母亲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或许韩楷不以为意,他却觉得是自己揭开了韩楷的伤疤,负疚感浓烈。接下来的时间,梁宇非默默地看着韩楷吃面,等他吃完一碗又给他添了半碗,然后道晚安,看他进房睡觉。
回到小书房,梁宇非在黑暗里睁大眼睛,细数凌晨琐碎的声响。空气中有振翅声,让他想起死去的人化作精灵在振动翅膀,扇动空气。这是彼得潘的故事,梁翊麦从小就这么给他讲。只要相信这世上有小仙女,肯定就有小仙女,她们就在窗外,扑扇着翅膀守护你入睡。
“最近很多地方都不安定。尤其是欧洲,上周末德国地铁发生了爆炸事件,没有组织负责,案子还空悬着。”
“圣诞节,应该不会再有这种事了吧?”梁宇非拿着鱼食喂杰克约翰,拧着眉头。
“不好说。越是节日人群越是集中,越容易成为目标。”
坐在沙发上看报的韩楷用冷静的语气回答道。梁宇非笑嘻嘻地走过去,隔着沙发背按住他的肩膀:
“我想起一个笑话。”
“什么?”
“我读高中的时候,欧盟不是发展势头正劲?那时似乎有报纸说欧盟的地盘看起来像古代巴比伦的轮廓,说是欧盟一旦形成就是古巴比伦回归,世界末日就要来了。”
“挺有意思。”韩楷冷淡地点点头,“不过,欧盟是成不了巴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