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样的事,都不愿让更多的人知道。
他只能答老板不知道,其余的话,却是不能多再讲。
原本顾均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就善罢甘休不去找陆昕。
那时候他当然是去了C市的。
只不过带来的后果太惨烈。
陆昕看到他的反应比那次在他母亲的灵堂上还要激烈。
就连顾恺在旁边看着着实也被震惊到,那样安静温和的一个人,一旦歇斯底里起来,更多的是让人心疼和不忍心。
顾均不敢再让陆昕看到他,晚上把车停在他住的小区避光的角落里,看他和别的女人一起回家,看他吻别的女人,看他对别人笑,看他对路上的一只猫都会温柔地施舍食物。
可他再也不会对他那般好。
顾均坐在车里想了很久,回想陆昕还在他身边的一切场景,想他对着他的各种表情。
陆昕以前也会对他撒娇,虽然不明显,可是顾均能感受出来。
以前的陆昕一切都为他着想,他是他工作以来最贴心的助理,在工作上会因为他一个赞赏的表情眼神都会亮起来。
陆昕也会闹脾气,本来对着他话就少,不高兴的时候更是抿着唇不说话,他一看便知道他是在委屈,就忍不住去逗弄他。
唯一会对他表现出占有欲的时候便是在坑上,陆昕在他身下,浑身都沾染上他的味道,轻轻蹭他,又跟宣示一样,你是我一个人的。
顾均总以为陆昕一直都在他身后。
他累了倦了一转身便是他温软的笑和毫无保留的纵容。
可是现在,他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厌恶的恨意。
他想了一晚上,想的头都疼了就越发不愿意看到陆昕对他现在的表情。
他回去用酒精麻醉自己,不过是少了一个贴心的助理。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
真的,仅此而已。
温华在S市这边呆了一星期,顾均不放他回去,他无奈也只能先让助理回去,在这边给顾大Boss任劳任怨地分担工作。
顾均的生活状态实在是不对劲。
顾恺将温华带到顾均的新住址时,他还有些诧异,顾宅那边那么好,怎么就不住人了。
等到了别墅里,顾伯看到温大少爷眼眶就红了,拉着他絮絮叨叨地说顾均经常整宿整宿地失眠,还失了味觉,吃什么都尝不出味道,又和他说少爷如何如何地可怜,自从沈三少走了以后,从来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温华听着表情越来越凝重,他安慰老人,心里却也是愧疚,这么多年来他早该想到顾均肯定会不好过,却因着和沈韫的事,从来未踏足过沈家势力范围内的S市。
他高估了顾均,从来没有想过他原来是这样不好过。
晚饭等到顾均回来开饭,顾泰让人做了一大桌菜。
温华看顾均吃饭的模样,打趣道,“还真是怀念你以前一上饭桌就挑三拣四的样子,小时候当你是大少爷脾性就算了,后来直接连我家的厨子都嫌弃。”
顾均脸上也是笑意,咽下嘴里的食物,不紧不慢地拿话噎他,“温大少爷以前在饭桌上也没这么多废话。”
温华听了话不可置否地笑,还是不放过他,又道,“就你以前的挑食,那嘴金贵的也只有...”
话就此打住,温华惊觉自己失了言,看顾均一瞬间褪了笑意的表情,伸往碟里的银筷又收了回来。
他有些小心翼翼开口道,“阿均,吃这些东西真的尝不出味道吗?”
顾均敛回面色,伸筷夹了一口菜进嘴里,仔细咽下才说话,“顾伯还真是什么都不瞒你。”
温华低声叹了一口气,又说,“可你一直什么都不和我说。”
一桌精致佳肴,现在就连温华也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桌上还放着从无锡那边送过来最上乘可口的梅子酒。
顾伯还和温华说,家里一直备着的食材全都是以前陆昕最喜欢的,才搬来这边时也只有做这些吃食,顾均才会认真吃下去。
那梅子酒每年都会在家里备的足量。
陆昕以前做梅子酒的时候就爱贪吃新鲜梅子,牙都被酸着好几天。
主仆俩倒是齐心,把陆昕在这个家里的点滴都记到心里去。
顾泰说着就抹眼泪,本来好端端的,这陆先生怎么就狠心这么多年不回来呀。
是啊,都已经七年了,就不应该再惦记了。
温华端起小杯的梅子酒尝了一口,淡淡果香酸甜怡人,他看顾均,轻声开口道,“我今天在机场看到陆昕了。”
顾均听到话,立即便眼神紧紧盯着他。
“阿均,就算以前你做的不好,这么多年过去也该够了,今天在进场看到他的孩子都到你大腿那么高,长的和他很像,他现在过得很好,你应该真正放下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什么样子,你把自己活成他的样子,有意思吗?”
温华习惯对他和沈韫好态度,现在连说狠话都不会,一句一句却还是字字锥心。
顾泰在厨房那边把刚刚准备送出来的一锅汤打翻,老人本就年事已高,他颤颤巍巍地走到温华身边,不愿意相信地开口问,“温少爷,您说陆先生他有孩子了啊?”
那我家少爷怎么办啊。
顾泰在心里难过,他一直以为他的少爷这样一直等下去,讨人喜欢的小年轻就会和前几次一样,是会回来的。
还没有一起过上传统节日,也没一起吃过团圆饭呢。
老人心里想完啦完啦,这盼头怎么突然就断了,整个胸腔里都是浓浓的悲伤。
突然就一口气提不上去,直直地栽了下去。
“顾伯!”
温华惊慌地喊了一声,赶紧起身去扶老人,他抬头看顾均,只见他的手都在发抖,低低的,喃喃的,说了句,他有孩子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48
【第四十八章】
顾泰被送进医院后,情况总算暂时稳定下来,主治医生一脸为难,语气都带着几分沉痛,相对于顾均的表情,仿佛那里面躺的是他亲爹。
他说,老人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好好替他准备好后事吧。
顾泰原本并不姓顾,他是那个动乱年代留下的孤儿,或许本姓他自己都不知道。
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顾老太爷捡回去,给了他名字,就成了顾家的人。
那时候他跟在顾老太爷后面,护着主子的心思总是敢拿命去拼。
顾老太爷那时候也是年轻气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看着身边这么个不怕死的下手,就打趣他,难不成是没有给你剪辫子呀,怎么骨子里就这么执拗的愚忠愚孝呢?!
他真的是把一辈子都耗在对顾家上。
可是他觉得还不够,他看着长大的小少爷,就是没照顾好。
顾均坐在他床边,看他憔悴又痛苦表情的脸,轻声道,“顾伯,爷爷他明天就从哈尔滨赶过来看你了。”
顾泰呼吸沉重,眨了眨眼睛,没有吊水的手往上伸,想拔掉嘴里的氧气罩。
温华站在顾均身旁,看到顾泰的动作,轻声喊了声阿均。
顾均抬手帮他把氧气罩拿下来。
“少爷啊。”
顾伯费力说话,“您能让我最后见陆先生一面吗?”
顾均没有答话。
老人显然是急了,喘气的声音更大,他抓着被子,紧紧看着顾均,语句又断断续续,“老头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我...”
“好。”
顾均打断他的话,把氧气罩给他重新戴上,又说,“我带他来见你。”
顾泰这才虚弱又安心地点点头,又闭上眼睛。
走出医院,温华才呼出一口气。
两人都穿着厚重的大衣,外面阳光满眼,添了几分寒冬里的暖意。
他看顾均,说,“我好像不应该告诉你陆昕的事情。”
他也不理顾均的反应,又自顾自说下去,“其实在昨天之前,我还是以为你对陆昕并无几分真心,你和沈韫在一起的时间更长,你们俩性格处事都像。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以前以为我是最懂沈韫的人,可是后来,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懂他。”
他顿了一下,又说,“以前你们在外面胡闹,总笑着说虚情假意就是逢场作戏。昨天看到你那样的表情,我还在替陆昕高兴,原来你真的这么把他放心上啊。”
顾均抬头看看天,道,“老幺他从小就对你真心。”
温华像是听了什么莫名的笑话一样,笑着看顾均,“恩,我现在也和他一样,真心把他当最好的兄弟,上过坑的好兄弟。”
笑着笑着便敛去表情,他终于不想伪装下去,“谁愿意要他的真心。”
自从对沈韫是不一样的心思后,他把这种委屈压在心里十几年,慢慢积攒着,原本被终于得到的欢喜压沉了底,他还不敢真正高兴,沈韫又抽身离去,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又将那委屈重新发酵,酿成不敢奢求的绝望。
他一直都羡慕陆昕。
顾均对他说,“老幺也会赶回来见顾伯一面。”
温华并不接他的话,只是问,“陆昕呢,他会愿意来?”
“顾伯是顾家的老人,他以前还在东北的时候爷爷一直很看重他,那边人对他也是几分尊重的,后来他来这边照顾我,总是一个人,唯一陪他的就是陆昕。”
顾均想起以前的事,嘴角都带上一分笑意。
“顾伯话不多,可是一见了他,就能说个没完没了,每次一逮到机会,就会在我面前夸陆昕怎么怎么好,既然是他最后的心愿,就一定会帮他完成。”
他们主仆俩最相同的恶趣味就是喜欢逗陆昕,顾伯逗他其实还是变着相夸他。
陆昕在他逗弄下的那些表情,他根本就不愿意和别人分享。
C市也下雪了。
还未落下时是轻软的鹅毛般,成千上万片积攒,便又是一片皑皑的雪景了。
“哇,爸爸,你看外面都是白色的!”
陆昕跪在床上,把想往窗户那边爬的小小孩又抱回来坐好,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着说,“把衣服穿好了爸爸带你去打雪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