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想过别人也如她一样获悉了姐姐的双重性格:表面上美丽动人知书达礼,实质上刁钻暴力加恐怖,所以男人们才会望而却步?细忖之下又觉不太可能,众多爱慕者,不管对方是律师、记者或是企业家第二代,蓝翾都是清清淡淡的虚应之交,过深了解的机会几乎为零,而其表面功夫已炉火纯青到神鬼难辨,人前穿帮的可能更是直逼负数。
最后,她断定,两个理由,虽然老套了一咪咪:蓝大小姐若非是在感情受到过致命的伤害,那便是性取向上的问题啊呀呀,做人家妹妹委实不容易,头疼咧!
“你的小脑袋又在做什么不良运动?”蓝翾睇着她,似笑非笑,这小妮子每一回心怀鬼胎时,总有一副表情提前预告天下,要人装做不知也难。
“没有啦。”蓝翎才不敢口出妄语,“姐姐,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朋友?”
“不太清楚。”蓝翾把玩着拂到眼前的一片爬山虎叶子。
“不太清楚是什么定义?难道”蓝翎掂量着轻重,分析着利害——话一旦问出会不会彻底激发出蓝大小姐体内的暴力因子?好奇心的满足与否较之宇宙美少女的韶华早逝孰轻孰重?
“难道受过什么伤害?还是喜欢的不是男人?”实在看不过妹子做着如此痛苦的天人交战,蓝翾接口道。
蓝翎脸上有被人说中心思的懊恼,蓝翾看后笑得很开心,“姐姐可以非常勇敢的告诉你,我感情上没受过伤害,性取向也非lesbian,不谈恋爱是因为没什么恋爱可谈,恋爱这种东西,不是信手拈来随手可弃,游戏人生必定反被人生游戏,太过随意率性只会伤人伤己。通俗了讲,我不愿拿自己开玩笑,更无意拿别人排遣时光,如此而已。”
好深喔。蓝翎手儿效仿猫咪抓挠着后颈,问:“可是恋爱总是人生不可或缺的嘛,否则不是太过无趣无聊了吗?”
蓝翾拧拧她滑腻的脸颊,“小妮子,我们之间有近两个半代沟那么多,所以你的博爱论实在是不适合我这个老人家啦。如果你真是如此热切企盼着我能尽快嫁出去,敬请帮你姐姐留意方圆十里哪个可以做你的姐夫,推荐一下,我会考虑。”
“这个嘛”
还没等她有所建议,老天爷代她出声了,轰轰连起几个响雷。讶然探身出去,才发现先前晴好的天际早被阴霾浓云所替,偌大的社区花园只剩下她们姐妹了。稍顷,急风卷着十足的水气骤然刮起,雨点儿急急惶惶地密集而下。看来姐妹两个,只得暂时让老天留住了。
为免雨滴殃及,两个人改坐到石椅上。“怎么说下就下嘛?天气预报还真是失准。”蓝翎噘着小嘴抱怨,“我们没有带伞耶。不过就算有伞也回不去,在假山顶,自上而下,滑下去就大大不妙喽,既来之则安之,乖乖坐着吧。”兀自叨叨不休多时,“咦,姐姐看什么?”
“”蓝翾的视线正被一道奇特的影像给吸引过去:怎么会?
蓝翎好奇宝宝,顺着她的祖母回头去看,着着实实吓了一跳:一个身形微佝的老妪正吃紧地向这边攀爬着,看情形是想到寰亭来避避风雨。怎么会?天雨路滑,去哪都比到这便宜,这位老婆婆舍易取难,是何道理?
不解归不解,援手还是要伸的。蓝翾脱下穿在吊带背心外的衬衫罩在头顶,投身雨中,扶携老妪进亭,蓝翎也好心拉了一把。老妪自始至终一声未响,这让蓝翎很不受用:说声“谢谢”会死啊?
蓝翾抖了抖衬衫上的雨水,不得已又穿上,半湿半干实在不太舒服,只得盼着这场雨尽快结束。拨弄着湿淋长发不经意回头之际,却发现老妪的眼晴正盯着自己。心底掠过一丝惊疑,这双眼睛,没有一般老人的昏浊,也不会是异常有神,而是深,深不见底,好像能把人给吞噬的幽深。“有事吗?”
她不带畏惧地迎视,老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拖着变态满面的皱纹一笑。
这一笑,换来蓝翎一声惊叫:这叫笑吗?比恐怖片里索命厉鬼的笑容还惨不忍睹!
蓝翾回之一笑,老妪由不得一愣,也使蓝翎明白了自己与姐姐的差距。
“我方才摸了你的骨,你没有未来!”老妪倏然开口,音质极差,像极了钝锯伐木,却能够要人准确听清她所言何物。
“你”这样的声音,蓝翎只觉脊背凉气陡袭,“你在说什么?”
蓝翾握妹冰凉的小手,笑容温和,语气轻柔,说:“婆婆,您在说我?”
老妪幽深的眼洞直直落着她脸上:“是。你骨骼清贵,脉质华奇,本是变态捭阖之人物。但你生不逢时,误投界域,所以,在此世界,你没有未来!”
蓝翾忍住想大笑的冲动,这位老人家看来是读过一些文言文,且非常乐于给人占卜,既然外面风大雨大走不得,不妨听听老人家还有什么奇人妙语。“您是说我会早死吗?”
老妪拧着隐在沟壑里稀稀无存的眉线,又将手指搭到蓝翾腕上,顺延而上,到肘部停下,翻过她的手掌。那皮松肉垮的黝深肤色与蓝翾皓如凝脂的雪肤映衬鲜明,竟有几分诡异,给这雨中的寰亭添了些许迷魅。“你的生命并无即将消失的迹象,但是在这个磁场里,的确没有你的未来。看你的手纹,有四条,两条生命线,一条从手尾未至手心便已没了,而另一条却从手尾上方与其并行直至末端。这说明,你的生命将有另一段开始,且另一段开始与你在这个磁场里所拥有过的生命年轮将有少许并行。”老妪黑洞的眼里闪现几点光亮,手重重在蓝翾腕上一握,“你的骨骼脉络是至奇至贵之质,绝非凡品!”
蓝翎大力反握住姐姐的手,如果一人独处,她早已尖叫着离开,恐怖片看得多了,心脏却从未遭受过恁大的负荷。
蓝翾端详自己的掌心,的确,四条手纹,可世间四条手纹的绝不会只有一人,又有什么纳罕?她是个无神论者,大学期间,为了给自己所在的宿舍赢对楼男生宿舍一个月的免费午餐赞助,曾经只身半夜进到过学校位于半山腰传说闹鬼的废旧校舍,一时间名声大噪。所以,对这位老人怪力乱神的揣度,礼貌上一笑置之。
老妪似察出她的不信,又是一个让蓝翎心崩胆裂的笑容,“信不信由你。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这禅言,经常从一些故弄玄虚装深度的影视剧里听到。“老奶奶,我很感谢你能够用这么宝贵的时间给我摸骨算命,下雨地滑路陡,您家在哪里?需不需要我们送您回去?”
老妪喃嚅道:“快了,快了,你的生命将很快有另一个开始,在这里,你没有未来了!”
蓝翾还要再搭几句话,蓝翎蓦地站起来,指着外面叫道:“雨停了!”拉起蓝翾便跑,力道大得惊人,倒使平时能够轻易摆脱她的蓝翾只能跌跌撞撞地跟着她下去。
百般惊险地下了假山,蓝翾才敢问:“翎儿你干吗?好像有鬼追你似的?”
蓝翎闷头疾走,说:“真的很像鬼不是吗?姐姐你平日连恐怖片也不看,怎么有胆子跟她聊那么多话?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像个巫婆,又像个”
“好了,”蓝翾牵住她,“慢点走,青天白日,不会上演午夜凶铃。莫忘了,咱们的翎儿可是遇神杀神遇魔斩魔的宇宙超级无敌美少女呢。”
忽有一阵雨后冷风拂来,清彻入骨,蓝翎双臂拢肩,“好冷”。
蓝翾抱住她的肩膀:“好吧,我们快些回家洗澡换衣服,我可不想伺候生病的你,麻烦古怪又刁钻。”
*
蓝翎身子没能生病,却存了心病,自此再也不敢涉足寰亭,任蓝翾几次劝慰终告无效。而蓝翾倒不排斥再遇老妪大家一起探讨易经或扶乩术的可能,但很不给面子,别说在寰亭里,整个小区里也从未扫到半点与之相似的影子。如果不是有蓝翎对寰亭的退避三舍不时提醒,还真以为那个雨天只是自己一个荒异的梦魇。不过还是有事情值得欣慰,即蓝二小姐从此与恐怖片谢绝来往,家里堆在CD架上的那些个带有印着阴森影像封面的东东也被束之高阁,更杜绝了隔三岔五的数量递增,这使得蓝大小姐的荷包很是开心欣慰。
日月递嬗。夏天,在雨季和炎热中过去了。秋天也迅速留去了半数,小区花园里有栽植菊花,浅红嫩紫,娇黄软粉。蓝翾得暇之余更喜欢到寰亭小坐了,俯视下去,目之所及红叠翠积,这景致养眼养神。看看蓝翎那丫头,她错过了什么。突然想到明天是中秋佳节,如果趁此拉着翎丫头到此花月共赏,解了她的心结,应该不坏。
翌日,蓝翎起初倒不无所动,但临到晚上又临时起意,跟着姐姐给国外的父母打了问候电话,硬拖她吃月饼,看韩剧,唱卡拉OK,陪小妮子折腾到半夜,才双双累得睡去。
但是,不知入眠多久,蓝翾从熟睡中倏然醒了,没有任何神态迷濛的过渡,双眼睁开时便已是全然清醒,窗外月色如昼,隐约间秋虫鸣声盈耳。寰亭?似有魔音召唤,刹那间整个思维尽是那两个字的跳跃,没有任何犹豫,她悄然开门。
今夜的寰亭,沐在皎白月下,三分梦幻,三分迷离,匾额上的“寰”字,像是注了生命,舞跃闪烁不已。一时之间,蓝翾不知是自己梦到了寰亭,还是寰亭梦到了自己?安谧地坐在阴影里,与整座寰亭融为静态的一体,似乎有什么值得等待。
起风了,就像那场雨,没有任何先兆,骤然而起。原本皓如明镜的圆月,忽地云层来挡,光晕变得昏黄,万物褪成朦胧。蓝翾不得不起身,仰望那片遮月的云层,它现身得委实诡异,褚红如血,斑驳层次,尤如是浸血成赤的利刃密集成排,向月袭过。
下一瞬间,圆月终教血刃云层尽数包围了去,天地间登时阗黑如墨。即在那一刹那,蓝翾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听任一股强劲的气流惊涛般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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