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妃却有几分迟疑,虽对新宠面貌不无好奇,但见了又能如何?可王后口谕不得不从:“臣妾遵命。”
宫侍成群,仪仗万千,浩浩荡荡,有备而来。
十余日宫廷生活下来,蓝翾逐渐调适过来,并开始从无聊中寻找乐趣。她自然无法返朴归真到花间扑蝶、含泪葬花,不过近几日在宫里的徜徉逡巡,已使她有了一个即将付诸行动的计划,只待筹备得当,再取得“金主”认同,一切必将开展起来。
伶儿气息微喘地跑进来:“夫人,夫人”
“伶儿,天要塌下来了吗?”蓝翾眉眼不抬,手中的小毫兀自龙飞凤舞。
“不是啦,”伶儿定了定心神,“是王后,还有好多位娘娘,正赶过来,明源公公在路上瞧见,派人快步送话,以使夫人早做准备。”
蓝翾腕下一顿。眼下是怎么个状况?正牌妻子找第三者兴师问罪来了么?且有已经先入为主的第三者们相随?后仪迎娶如何?懿翾夫人又怎样?是一个妻妾成群里的“妾”字即可概之。在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便已料到会有面对戎晅其他女人的这一日,一日拖过一日,是不想让这一日来得太快。可是,你拖,别人不拖,已经来了不是吗?
向面露惶色的伶儿道:“诸位娘娘联络姐妹情谊来了,吩咐她们准备茶点伺候贵客。”
话音未落,外面唱声已入:“王后娘娘驾到!”“琴妃娘娘驾到!”“”
路甲乙丙丁不必细记了,反正放在前面的总是比较重要就对了。蓝翾理鬓整衣,敛身屈膝:“恭迎王后娘娘凤驾。”
众目焦距所聚,全落在蓝翾脸上,约摸有半刻钟长短,无人发出声响。
蓝翾是不介意她们多看几眼,但介意自己的膝盖屈得太久,又重申道:“恭迎王后娘娘凤驾。”
甄媛才如梦初醒,道:“妹妹免礼。”
果然是联络姐妹感情来了。“谢王后,王后请上坐。”
不见圣眷正浓的骄纵,亦无初来乍到的谦卑,单看眉眼五官也许与琴妃不相上下,但那份份在女人身份极罕见的特质是她们当中任何一人也不具备的。自然,她们还不晓得这份特质,叫做“自信”。
几个女人你来我往,竭力创造出其乐融融的和气场面。蓝翾则冷眼欣赏着这群被迫早熟的年轻孩子的卖力演出。
年纪最长的王后,据闻与戎晅同年,二十五岁的韶华之龄,笑颜可掬,举止有度,成熟稳重得如同一介四旬熟妇;貌美如花的琴妃娘娘,明明二九佳人,本该灿烂招展的青春气息却让眼眸里盛潋的浓重忧郁压榨得所剩无几,眉尖颦颦,娇息羸弱,若是到了二十一世纪,标准的林黛玉饰演人选。
那琴妃,放在蓝翾身上的目光,有羡有妒,有哀怨有欣赏,惟独没有一丝的怨毒,称得上妇德可嘉;反观王后,眼睛在与蓝翾对视时幽静无波,而她移眸别处时,却明显感到来自王后的两股掂量探究、甚至更深层次的力量投射过来,绝对不是一位贤良淑德的母仪天下者那般简单,兴许较才矜更工心计。
至于其他二位,有些麻烦,但也仅仅是电视剧里经常安排的一些起起哄、传传舌、添添麻烦的凑数角色,有则横生些枝节,无亦不影响故事主脉发展。
“妹妹好文才,这歌谣可是妹妹作的?”甄媛信步踱到未收收拾的案前,拈起一页薄笺,“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有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妹妹作的这首歌甚是好听上口,却又似蕴了无边机理,我等可要佩服妹妹了。”
蓝翾垂睑复抬眸,笑意盈盈,道:“王后过奖,此乃蓝翾家乡的一位故人所作,意在教育子女一心向善,明廉知耻。蓝翾一时兴起,默了来玩,让王后见笑了。”
蓝翾的蝇头小楷秀雅清丽却风骨瞿劲,芳妃凑过来,也效仿王后拈起一纸,“唉呀,还真是的,原来懿翾夫人是个才女呢,琴妃妹妹,这下你要碰到对手了。不如哪天请两位比试一番,看看谁能更符才女这个美誉?”
孰料她这话出来,两位被点到名的“当事者”均一笑泯之,不作回应,不由觉得有几分没面子,道:“懿翾夫人不知道的吧?琴妃妹妹的琴艺属丏都第一呢,王上最喜欢听她弹琴了,王上还曾作过一首诗,中间有一句是‘玉拢翡翠绮罗香,雪梳瑶琚仙乐扬’,说得就是琴妃的纤纤玉指在绿绮琴上弹奏仙乐的场景呢。”
“原来琴妃娘娘精擅音律,蓝翾自愧不如。而芳妃娘娘你也不差呀,出口锦绣,妙语如珠,还是哪天请您和琴妃娘娘比试一番孰高孰低?”
芳妃识相地未接下文。与琴妃比?无论才情、相貌,哪一样都比无可比,刻意卖弄,险些弄巧成拙,这位懿翾夫人温温和和地请她吃一个软钉子。
丽嫔看姐妹受挫,顿起不平之心,说:“懿翾夫人说笑了,咱们这些庸脂俗粉岂能与琴妃妹妹这样的绝色佳人相提比论呢?夫人许是不太清楚,在夫人之前,琴妃妹妹可是最得王上喜爱的呢。夫人天姿国色,这后宫里也仅有您可以跟琴妃娘娘一比高下了,是不是?”她的“是不是”问得是芳妃。
蓝翾暗里叹气:这位大婶许是说得太高兴了,怎么忘记了旁边还有位重量级人物呢?“丽嫔娘娘太高看蓝翾了,但请恕小妹对丽嫔娘娘的话不敢苟同。莫说蓝翾姿质平庸,纵算国色如琴妃娘娘,也远无法与王后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相提并论,您说是么?”
丽嫔脸成酱紫,羊肉没吃成反招一身臊,以后,这个懿华宫还是少来为妙。
甄媛不得不开尊口,道:“妹妹过誉了,姐姐自忖修为尚浅,以后还需要向妹妹多讨教才是。”巧妙引开话题,“琴妃妹妹,进了懿翾宫便不曾开过口,怎么,不想与懿翾夫人多聊一些么?”
琴妃嫣然道:“臣妾只顾贪看了这房内的布置,清雅别致,甚是合衬懿翾夫人脱脱出尘的风姿,想必是出自夫人的妙手罢?”
“琴妃娘娘谬赞了。”这房内布置的确不俗,怎么说都是一国之君亲临参与的。只因她曾对观雨楼的布局赞不绝口,这懿华宫便效仿了几分,壁凿玲珑架格,地雕白玉花络,锦笼纱罩,珠帘流彩,色系以白、紫交映,贵气而不失清雅。而足占了一面墙之大的桧木书架,载着满钵满柜的书依壁而立。若非随风摆起的淡紫锦纱遥遥显出了内室的一方绣榻,真会让人以为此处是哪家贵族书生的书房。
琴妃又道:“懿翾夫人喜读乐阅,必是见闻广博,姁姁今后还要向夫人应多讨教才是。”
“琴妃娘娘客气了。”还真是客气了,无论怎样,人家是名正言顺的才女,而她,大半的学问是“偷”来的,底气不足啦。
甄媛声如春风化雨:“据闻懿翾夫人和卫宇大将军的夫人是同胞姐妹,又同是户部蓝大人的义女。以妹妹的才貌,为何先前在京城不曾有过半点耳闻?”
察户口?“蓝翾和妹妹从小在乡下长大,妹妹因是和卫宇大将军订了亲的,所以早几年到丏都准备婚事。蓝翾来京却是为了参加妹子婚礼,不料”欲说还止,剩下的,各凭想象。
不料,却让那位前去主持爱臣婚礼的多情君王惊鸿一瞥,即歆美于心,且后仪迎娶,华屋以待。不约而同,甄媛、琴妃各自在心里铺好了之后的发展脉络。
甄媛含笑道:“合该是王上与妹妹的姻缘天定,躲是躲不了的,是不是?妹妹入了宫门,王上多了一位知心人,咱们多了一位姐妹子,自此后,这里便是妹妹的家了。”
“说得好,自此后,这里便是懿翾夫人的家了!”有人朗声而入,可想而知,能如此堂而皇之踏入宫妃大门的,除了她们共同的男人,自不敢有别人。
众人急急起身参拜。蓝翾施礼同时,眼角瞥到了戎晅唇边的笑,志得意满,意气风发。任何一个男人,目睹妻妾满堂的虚假繁荣,都会是这副表情吧?
戎晅免礼,与王后寒喧,眼睛不自觉地瞟向蓝翾,却似捉到她眼底即闪而过的一丝刺痛,再细看,秋水盈盈,清澈无尘,原来方才只是一时恍然错觉。
叨挠多时的一妻三妾终于款款而退,无力感突发而至,蓝翾长吁口气,闭目揉额。戎晅的怀抱由后包围而来,耳边是缱绻温存:“淼儿,怎么了?”
“累了。”想不到跟几个女人周旋虚应,比为相时的官场交锋并不轻松。
“淼儿,”感觉怀里的娇躯有些僵硬,声音一沉,“她们为难你了?”
“怎么会?你的王后贤良淑德,爱妃通情达理,你不也看到了吗?我们相处得很愉快。”
“淼儿?”这一回,他敏锐捕捉到了她语气中所透露出的不是简单的醋意,而有一份似有若无的疏离,“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怎么会?不要告诉我你这后宫是具传染性的,我一入进来便成了你宫里那些遇风便倒的花花草草?放心,我的体能好得不得了,每天早晨起来在这寝宫里练半天跆拳道,有时还会在后园里慢跑几圈,虽然比不上你这位武林高手,不过”不会是那弱不禁风的琴妃就是了。忽地展颜妩媚一笑,“王上,您还没有更衣呢?是下了朝直接过了吗?我臣妾记得您还有一两件便放在这里,要不要臣妾帮您更衣?”
“好。”戎晅眼神瞬也不瞬地盯在她看上去已无任何异常的芙蓉面上,张臂配合。
穿着龙腾于天正黄色王袍的他高贵得令人窒息,换上紫色便服的他则高贵得优雅如仙,他偏爱紫色,又最能穿出紫色的神韵。他在寰厅负伤出现时,穿得也是一件紫色长袍吧?煊国的衣服不若淦国那样高领宽襟,若当初的第一站是煊国,她便无法顺利的冒充男人了呗?男人啊,想想那时,虽时不时提心吊胆,却是最意气风发的时光吧?出将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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