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
“你习惯习惯吧,比尔。”珀西说。
18
在杜波依斯大街上的那幢大房子里,迪特尔带着斯蒂芬妮的手提箱上了楼,走进蕾玛斯小姐的卧室。
他看着这里的一切,收拾整齐的单人床,老式的胡桃木衣橱,还有一把祈祷椅凳,诵经台上面还放着一串念珠。“要装作这里就是你自己的家,并不太容易。”他不安地说,把箱子放在床上。
“我就说是从未婚的姑妈那儿继承下来的,我也懒得按照自己的口味收拾它。”她说。
“很聪明,不过那样的话,你也得把这儿弄得更乱一点儿。”
她打开提箱,拿出一条黑色的睡衣,将它随意地搭在祈祷椅凳上。
“这就好一点儿了。”迪特尔说,“如果电话响了,你怎么对付呢?”
斯蒂芬妮想了一会儿,然后她才开口说话,她压低嗓音,她把自己巴黎上流社会的口音换成有教养的外省人的腔调说:“你好,是的,我是蕾玛斯小姐,请问你是谁?”
“很好。”迪特尔说。这种假扮骗不了近亲好友,但偶然打来电话的人不会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尤其是电话线路还会造成失真,就更让人分不清真伪了。
他们在屋子里到处查看着。屋子里还有另外四间卧室,每间都为客人准备好了,床铺得整整齐齐,每个盥洗架上都放着干净的毛巾。厨房里,在应该摆放一只小平底锅和一把单人咖啡壶的地方,他们发现了一只大炖锅和一袋够蕾玛斯小姐吃一年的大米。地窖里的葡萄酒是便宜的普通品种,但那里还有半箱上好的苏格兰威士忌。在房子旁边的车库里停着一辆战前的小型西姆卡五号,那是法国版的菲亚特,意大利人把这种车叫做“托波利诺”。车况很好,油箱里装满了汽油。他摇起发动手柄,发动机立刻开始旋转。当局绝不可能允许蕾玛斯小姐为这辆车购买稀缺的汽油和备件,好让她开着去购物。这车想必是由抵抗组织提供燃料、负责保养的。他不清楚她会编出什么理由,跟人解释自己可以开车到处跑,也许她可以假装自己是个助产士。“老母牛把一切弄得井井有条。”迪特尔说。
斯蒂芬妮开始准备午餐,他们在路上顺便买了一些东西。商店里没有鱼和肉,他们买了一点儿蘑菇和生菜,还有一条白面包,那是法国面包师用很差的面粉和麸皮做出来的,他们只能搞到这些。斯蒂芬妮调制了沙拉,用蘑菇做烩饭,他们把在食品柜里找到的一些奶酪也全吃掉了。现在,餐室的桌子上留着面包屑,厨房的水池里有了脏盘子,这房子看上去就像是有人住的了。
“可以说,战争让她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好日子。”迪特尔说。他们开始喝咖啡。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她已经去了战俘营。”
“想想以前她过的日子。一个单身女人,没有丈夫,没有家庭,父母也死了,接着,这些年轻人进入了她的生活,一些勇敢的姑娘小伙子冒死赴险。他们会跟她倾诉他们的爱情、他们的恐惧。她把他们藏在自己的房子里,给他们威士忌和香烟,然后送他们上路,祝愿他们好运。这可能是她一生中最激动人心的时刻。我敢打赌,她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也许她宁愿过得平平静静,跟别的女人去买帽子,为大教堂摆放鲜花,一年去巴黎听一次音乐会。”
“没有人真正喜欢平静的生活。”迪特尔往餐室的窗外瞥了一眼,“见鬼!”一个年轻女子推着一辆自行车进了小道,车子前轮上有个大篮子。“这到底是谁?”
斯蒂芬妮盯着越走越近的来客。“我该怎么办?”
迪特尔没有马上回答。闯入者是一个普普通通、不胖不瘦的女孩,长裤上带着泥巴,工装衬衫的腋下有一大块汗渍。她没按门铃,直接把自行车推到了院子里。他有点儿气馁。难道他的把戏这么快就露馅了?
“她去后门了,可能是个亲戚或者朋友。你要见机行事,应付一下。出去跟她见面,我在这儿听着。”
他们听见厨房的门一开一关的声音,那姑娘用法语喊了一句:“早上好,是我。”
斯蒂芬妮走进厨房。迪特尔站在餐室的门边守候,在那里能听得一清二楚。那姑娘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
“我是斯蒂芬妮,蕾玛斯小姐的外甥女。”
来客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我没听说她有个外甥女。”
“她也没有对我说起过你。”迪特尔听见斯蒂芬妮的声音和蔼愉悦,知道她在假装亲近。“请坐一会儿吧,篮子里是什么东西?”
“都是些吃的。我叫玛丽,住在乡下,我能多搞到点儿食品,拿一些送给……小姐。”
“哦,”斯蒂芬妮说,“是给她的……客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迪特尔猜到斯蒂芬妮正在看篮子里用纸包住的食物。“这真太好了!鸡蛋……猪肉……草莓……”
迪特尔想,怪不得蕾玛斯小姐能一直保持丰满体态呢。
“这么说,你知道。”玛丽说。
“是的,我知道姨妈的秘密生活。”听到她说“姨妈”这个称呼,迪特尔一下子想到,无论他还是斯蒂芬妮,都不曾问过蕾玛斯小姐的名字。如果玛丽发现斯蒂芬妮连自己“姨妈”的名字都不知道,伪装也就被拆穿了。
“她在哪儿?”
“她去艾克斯了。你记不记得查尔斯?门顿,就是原来在大教堂当教长的?”
“不,我不知道。”
“也许你太年轻了。查尔斯是我姨妈父亲最好的朋友,他退休后去了普罗旺斯。”斯蒂芬妮即兴发挥,十分出色,让迪特尔刮目相看。她沉着冷静,也很有想象力,“他突然心脏病发作,她就去照顾他了。她外出时如果有客人来,她请我帮忙照顾一下。”
“她什么时候回来?”
“查尔斯看来活不太久的。另一方面,战争也快结束了。”
“她没有跟任何人说过这个查尔斯。”
“她跟我说了。”
看来斯蒂芬妮这次会蒙混过去,迪特尔这样想。如果她再坚持一会儿,玛丽就会相信她,自己走了。玛丽也许会把这儿的事情跟别人说,但斯蒂芬妮说得有鼻子有眼,这类事情在抵抗运动中也很常见。跟军队不同的是,像蕾玛斯小姐这样的人可能擅离岗位,让别人代替一下。这种情况自然会让抵抗组织的领导人急得发疯,但他们也毫无办法,毕竟整个队伍都是由志愿者组成的。
他又觉得有了希望。“你从哪儿来?”玛丽问。
“我住在巴黎。”
“你姨妈瓦莱丽还藏着别的外甥女吗?”
哦,迪特尔想,蕾玛斯小姐的名字叫瓦莱丽。
“没有了——至少我不知道。”
“你是个骗子。”
玛丽的声音变了。准是哪儿出了岔子。迪特尔叹了口气,从外衣下面掏出自动手枪。
斯蒂芬妮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呀?”
“你在胡说,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根本不叫瓦莱丽,她叫珍妮。”
迪特尔用拇指把保险栓向左扳过去,让手枪处于击发状态。
斯蒂芬妮并不买账,继续说:“我一直叫她姨妈来着。你这也太无礼了。”
玛丽鄙视地说:“我一开始就看出来了。珍妮从不会相信你这种穿高跟鞋又喷香水的人。”
迪特尔几步走进厨房。“真可惜,玛丽,”他说,“如果你稍稍轻信一点儿,或者再笨一点儿,你本来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是现在,你被捕了。”
玛丽看着斯蒂芬妮,说:“你这盖世太保的婊子。”
这句伤人的奚落很厉害,斯蒂芬妮的脸立刻红了。
被激怒的迪特尔差点用手枪去抽玛丽。“到了盖世太保手里,你就知道自己不该说这种话了。”他冷冷地说,“那里的贝克尔中士会审问你。当你疼得乱叫、浑身流血、乞求怜悯时,想想你是怎么随便侮辱人的。”
玛丽好像要跑,迪特尔甚至希望她拔腿跑掉,那样,他只要开枪射杀她,问题就解决了。可她没跑,她肩膀往下一耷拉,开始哭了起来。
眼泪打动不了他。“脸朝下趴在地上,两手放在背后。”
玛丽照做了。
他收起手枪。“我看见地窖里有绳子。”他对斯蒂芬妮说。
“我去取。”
她带着一根晾衣绳回来。迪特尔把玛丽的手和脚捆上。“我得把她带回圣…塞西勒,”他说,“不能把她放在这儿,英国特工可能今天会来。”他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下午两点。他有足够的时间把她带到城堡,然后三点钟再赶回来。“你得一个人去教堂地下室了,”他对斯蒂芬妮说,“开车库那辆小车。我也会去大教堂,但你可能不会见到我。”他吻了她一下。这简直就像丈夫离家去办公室上班一样,他心里这样自嘲地想。然后他举起玛丽,把她扛在自己肩上。“我得抓紧时间。”他说着,朝后门走去。
出门时,他回头又说了一句:“把自行车藏起来。”
“别担心。”她答道。
迪特尔背着被捆的姑娘穿过院子,走上大街。他打开汽车的后备箱,把玛丽放了进去。要不是她那句“婊子”,他本来会让她坐在后座上的。
他“砰”的一声盖上车盖,四下看了看。没有一个人,但这种街上总是有各种观察者,透过他们的百叶窗窥视外面的动静。他们会看到蕾玛斯小姐昨天被带走,也可能记住了这辆大个儿的天蓝色汽车。只要他的车一开走,这些人就会议论一个男人刚把一个姑娘放进他汽车的后备箱。换了平常,他们可能要打电话报警,但是在占领区,没人愿意跟警察接触,除非他们迫不得已,尤其是在盖世太保介入的情况下。
对迪特尔来说,关键的问题是抵抗组织是否得知蕾玛斯小姐已被逮捕。兰斯是一座城市,不是一个小村子。这里每天都有人被捕,小偷、杀人犯、走私犯、黑市商人、共产党分子、犹太人。有可能杜波依斯大街发生的事情并未传到米歇尔?克拉莱特的耳朵。
但这并没有保证。
迪特尔钻进车里,朝圣…塞西勒开去。
19
整个小组在上午的训练中表现相当不错,这让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