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光平摇头。
“迟早会有的。”警察终于把册子收回到内口袋里。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的名字。”
警察漏出一声闷笑,缓缓地从收纳柜上直起身板。
“我的名字是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吧?比起这个……”
警察掸了掸裤子上的灰,打开门。冰冷的风流进房间,刚才自己也许就是被这阵冷风吹醒的。
“你不想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不想。”光平回答道。“反正只要拿出警察手册,房东就会乖乖把钥匙奉上了吧。”
“我可不会做这么低水准的事。”
警察把门内侧把手中央的按钮按下,这样关上门的话,门就会自动上锁,光平用的是这种半自动门锁。
警察脱掉鞋子,用鞋子脚跟部位重重地敲击了两下外侧的门把,内侧门把的按钮就在光平眼前铛地一声弹开了。警察再次扭动外侧的门把,门毫无抵抗地被打开了。
“你瞧。”警察一脸像做了恶作剧小鬼的笑容。“无论是多么精巧的机关,都有破解之法。不管是不在场证明,还是密室,说到底都是人脑想出来的东西。”
“这可伤脑筋了。”光平叹道。”看来得换个锁了。”
“问题的本质并不在锁上。”
警察说完,穿上鞋子离开了房间。
5
光平眼前的学生街一如往常,浑浊的倦怠感和无力感与微弱的期待和活力并存。
光平刚踏入青木店门,店主就耷拉着嘴,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意外的人物,沙绪里惊呼他的名字,伫在原地不动。
“抱歉,我来迟了。”
光平微微低头道歉。他本想强装冷静的,但沉重的语气出卖了他。
“你可以多休息几天的啦,我本打算给你多发几天假的。”
店主关切地说道,但是光平强颜欢笑,“我没问题的啦,在这种时候,还是让自己忙起来比较好。”
说完,他尽量让自己步履轻盈,走出咖啡厅,上了楼梯。
到了三楼,他看到收银台里坐着一个人,但并不是客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赌博绅士”井原。井原还是一身标志性的三件套打扮,窝着身子在狭窄的椅子上坐着,他正在读光平丢在那的口袋推理小说。
“井原先生。”光平向他打招呼,井原似乎吃了一惊,手中的书掉到了地上。“光平……”他看光平的眼神和店长一样,充满惊讶。
“井原先生在帮忙看收银台吗?”
“不……今天看了今早的报纸之后就慌忙赶到这来了,感觉你今天可能不会来上班了,所以多少想帮你一把
“非常感谢。”光平不禁低头道谢,没想到大家都如此为他着想。“我已经没问题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井原先生玩桌球去吧。”
他正要在收银台坐下,井原却一把推开他,其力量让光平有些吃惊。
井原盯着光平的双眼,沉声说道,“你很痛苦吧。”
“我很明白你想要做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的心情,但现在的你有更应该做的事不是吗?”
“但她的家人已经来了。”
“有些事,只有你才能完成。”
欺诈绅士继续道,“今天你就快回去吧。”他的口吻有些严厉,双眼中却满溢着春日般的温柔。
光平低头,视线落到了井原的脚上。正如他的绅士气质,他脚上皮鞋被擦得闪闪发亮。
“那我回去了。”他下决心说道。“虽说不知道自己能做到什么。”
“这样就足够了。”绅士满意地用力点了点头。
光平回到一楼向店长请假,店长也挥挥手应允了。
光平走出店铺的时候,沙绪里到他身旁温柔握住他的手。
她纤手柔软的触感让光平心里平静些许。“谢谢你。”光平道谢后,转身离开了店铺。
他来到MORGUE门前,正如他所料,店门上挂着“准备中”的牌子。现在还不到纯子开店的时间吧,今天到底会不会开店还是个未知数。
咦?——摆在门外的橡胶树盆栽让光平感到一阵疑惑,纯子非常珍视这个盆栽,她在打烊时一定会把它收回店里的。
——难道妈妈已经来了吗?
带着疑问,光平推了推店门,只听一阵风铃声,门被毫无抵抗地推开了。打开门的一瞬间,一阵酒气扑鼻而来,店里的灯开着,纯子在前台里。她枕着双臂趴在前台上,看样子是睡着了。听到开门声后她睁开双眼。
“是……光平吗?”她的声音非常沙哑。也许是哭了一整晚,她双目红肿,妆也花了。
“妈妈……这样要感冒的。”
光平脱下衬衫往她身上披去,却被她伸手制止。
“算了吧,广美会吃醋的。”
“妈妈……”
她的右手还攥着一个平底杯,一个空酒瓶横倒在她身边。
光平仔细看看周围,发现地上布满玻璃碎片,就像发生过大地震一样,本应该摆在前台上的酒杯和白兰地全部砸碎在地上。
这时,纯子手中的酒杯也摔碎在地上,其中一块碎片滑到门附近去。
“光平……”
她紧紧抱住光平的腰部,像孩子似的放声哭泣起来。光平把双手放在她背上,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MORGUE的二楼有个大小约四榻榻米的房间,把烂醉的纯子安置到那儿之后,光平离开了店铺,这时他想起有东西忘在广美的公寓里了。
也不能说是忘记,毕竟这个东西不是他的,正是那本标题为“紫阳花”的小册子。
——广美每周星期二,就会到这所名叫紫阳花的学校去。这也许与事件有着某种联系……
从目击她死亡的那一刻起,他的脑中就隐隐有着这种假设,但是之后遇上了一连串的事——特别是与广美妹妹还有神秘警察的相遇,因为这些事,这个假设就一直没被搬上意识表面。
去紫阳花学园看看吧,光平想道。
在前往公寓的途中,他驻足在时田书店门前。书店从正面看去大概又两个房间面积,往里走更宽阔。靠墙的一张小桌上放着熟悉的红色贝雷帽。
光平从衬衫口袋中取出《SCIENCE NONFICTION》创刊号,注视其封面片刻后,走进了书店。
时田老爹看到光平时,眉头紧皱在一起,就像要强光晃到了眼。他抬手搓弄着下巴的胡须,抱着双臂看着接近的光平。
“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觉得开书店是个正确无比的选择。”
书店老爹首先开口道,“没必要招呼客人,只要呆呆地坐着就足够了。”
“自己一个人,不觉得无聊吗?”
“什么都不想就可以了。”书店老板的声音沙哑浑浊。
“你做过这种训练吗?”
“哪有。”,说完,他张着嘴,光平可以看到他口腔深处的金牙。
“早就习惯孤身一人啦。”他说道,光平觉得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
时田身后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相框,松木曾说过照片里女孩是时田若干年前病死的女儿。光平每次看到这张照片,都觉得照片上的女孩长的和某个人有些相似,但具体是像谁他也说不出。
“你还记得这本杂志吗?”
光平把科学杂志摆到时田眼前。他眯起双眼一瞥封面之后说道,“书?而且还是我店里处理过的一本,我记得是被松木拿走的那本吧?”
“我是在广美的房间里发现它的。”
时田显示面露惊疑之色,接着微张着嘴,点了点头。
“我记起来了,松木那家伙好像把这本书给广美了。”
“给广美?为什么给她?”
“这我也不知道。”这次是摇头。“是妈妈告诉我的,那天晚上……对了就是松木被杀的前一天晚上。确实是星期二吧,那晚你也在吧?我把这本杂志带到店里,松木说他想要对吧?我那之后马上就回去了,但是,那晚广美好像有到过店里。”
“似乎确实有这回事,但那晚我先回去了,没和广美见上面。”
“松木好像和广美聊了一阵子,途中把这个杂志交给了她……好像就是这么一回事。我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你去直接问问妈妈吧。”
“为什么松木要把这本科学杂志给广美呢?”
“鬼知道,我觉得应该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你是什么时候从妈妈那听说这件事的?”
“我想想……”
时田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眉心,“好像是这周的星期二吧。”
那正是自己生病请假的一天,光平做出提醒后,时田似乎更确定了,“没错,因为你不在台球店里,我就和绅士到MORGUE喝酒去了。”他恍然击掌。
“妈妈说那天她也生病了,提早关店了呢。”光平问道。
“妈妈也生病了?是这样吗?”
“你不知道吗?”
“那天我先回去了啊——但是,她看起来没什么异常啊。”
时田似乎是在回忆那天的事,视线有些游移。
话说回来,纯子那晚到广美公寓时,看上去也不像生病了。光平也开始回忆当天的事。
总之,当下这本《SCIENCE NONFICTION》为什么会出现在广美的公寓还是个谜。这个“为什么”只能说明其通往广美公寓的途径,真正的原因仍然未知。
“谢谢了,打扰到你工作抱歉了。”
“没关系。”
光平正打算离开,“啊,对了。”时田叫住了他。
“有个警察来找过我。”
“眼神锐利的一个?”
“嗯,就像猎犬一样。”
果然是他,光平点头。“然后呢?”
“听口气,他们好像正在调查MORGUE的常客。那个混蛋,难道认为这是熟人作案吗?”
“他问了你什么?”
“没问什么大不了的事。他说还会再来。说今天来只是想见见我。”
光平向时田微抬右手告别,离开了书店。
6
悦子在公寓里,这让光平有些意外。同样的,悦子对光平的来访也有些意外。
“我有东西忘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