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手对我摆了摆。然后一步一步慢慢向后退了回来。
“狐狸……”靠近了,我低低叫了他一声。可他没理会。一个转身面向身后那些人,然后对着他们嘿嘿一声笑。
把人笑得一愣一愣的。不等我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肩膀把我朝他们那里一推:“哦呀……宝珠说她实在很喜欢这里,所以不如多留几天吧。”
哎??他说什么??
我被他这话给我懵住了。
站稳脚步回头瞪着他,而他的目光始终没转到过我的身上。在众人还和我一样呆看着他发愣的时候,他拖着行李箱往回走了过来,边走边拍着衣服上的水渍,自言自语:“既然舍不得这里,不如还是再住几天吧,宝珠。”
感觉到周围人因为他的话而集中到我身上的目光,我呆站着一头雾水。
这什么跟什么……狐狸他到底在琢磨个啥??这一来一去的未免变得也太快了吧……
思忖着一动不动看着他从我身边经过往回走。眼看着越走越远,回过神正准备跟过去问个究竟,却见他手里的行李箱一松,紧跟着身子朝前一个踉跄,整个人软软朝着地上直跌了下去
我大吃一惊:“狐狸?!”
一眼看到他两只耳朵从他浓密的长发里直弹了出来,趁别人还没来得及跑过去看他发生了什么状况,我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将脖子上挂的包遮在了他正逐渐退化回原形的头上。
“宝珠??小离他怎么了??”身后脚步声紧跟着响起,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我身边,所幸这时狐狸的脸又慢慢恢复了过来,在二叔走到我跟前搭住我肩膀的时候他睁开眼,朝我二叔笑了笑:“我……好象感冒了,叔叔。”
“是吗??这……王大夫就在我们家呢,你等等,二叔这就去叫他过来。”
“谢谢叔叔……”
目送叔叔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开,我的手突然被狐狸抓住。
低头看向他,他闭着眼睛轻声道:“扶我起来。”
“你怎么了……”低低问着。周围人陆陆续续靠近,有人过来试图搭把手,被我谢着一一拒绝,然后用力把狐狸从地上拖起。
半个身子压到我的身上,我感觉到狐狸似乎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棉花似的软软在我肩头上搭着,他的嘴凑近我耳朵:“听好了,不要去碰那扇门,去找到铘,没离开这地方之前,你一步也不要离开他身边。”
“狐狸??”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狐狸这句话听得我突然间全身一阵发寒。压着嗓子对他连叫几声试图让他这话说个明白,他却不再啃声了。片刻头无声从我肩膀上耷拉了下来,鼻子朝前慢慢耸起,顶出道雪白的尖。
他在变回原形……
“宝珠,要不要帮忙?”这当口身后又有人朝我们走了过来,步子越来越近,我急得脚下一阵乱晃。只感觉到狐狸的身体越来越重,眼看整个头就要彻底失去人形了,我一身冷汗。
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身边风似的一道身影掠过,我肩膀上忽然一轻。
“我来。”熟悉的话音,随即一把银白色的发映入我的眼角。
“铘……”看清楚来的人是谁,我的心一宽。没想到铘会出现在这里。
没来得及对他多说什么,他已经伸手把狐狸整个儿从我身上移了过去,扶到自己的肩头上稳住,侧脸朝我轻扫一眼:“走。”
第十四章
下雪天会有雾吗?
我从没见过起雾的雪天,我想那应该是两种不可能碰触到一起的气象。
可是从早晨第一缕阳光照进这村子开始,它就被雾包围了,淡黄色的雾,飘飘渺渺像被风吹起的尘沙,无声无息笼罩在这片安静的村庄上,沉甸而湿漉的感觉,沉得连鸡犬的叫声也听不见。
一如往昔的死寂。
透过窗往外看出去,也不过就十多米的距离,随着时间的推移能见度越来越低。过了下午就不再能看清二叔家门口那些来来往往的身影,只依稀一道房子的轮廓在浓雾里立着,偶然会听到一两声从没听到过的铃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铃铃铃’一阵在风里若隐若现,像舞娘脚踝上挂满铃铛的足环。
声音应该是来自更远的雾气的深处,而那深处到底存在着些什么,隔着窗,我什么也看不见。而就连近在眼前的一些东西我都看不清楚,又怎么能穿透浓雾看清楚那些东西,是不是这样呢,狐狸。
回头朝床上看了一眼。
期望能看到一双弯弯的笑眼,即使带着惯有嘲弄人的神色。而视线里依旧是一团横躺在床上安静不动的毛堆,尾巴直直拖在地,从上午到现在,没有变过一次位置。
“叩叩叩……叩叩叩……”房门突然被敲响。
很准时,每两个小时一次,我朝房门口看了一眼。
铘就在房门前坐着,抱着膝盖垂着头,好象在打瞌睡。我转身回到床边坐下。伸手在狐狸身上摸了摸,狐狸的毛柔软而温暖,但除了一下一下缓慢的心跳,我什么也感觉不到。
整整一天了,狐狸这个样子已经在我床上躺了整整一天。
褪回原形的他样子看上去就像只睡熟着的大白狗,舌头歪在嘴角,四只爪子软软搭在床沿边上,和平时一恢复原形就神气活现的腔调完全两样。说起来,很险,从进门那刻起他就完全变成了这副模样,如果不是因为铘的身体挡着他,差点就被跟在后面的叔叔们看见他打回原形时的状况了。之后一整天,他不动也不说话,这样子反常得让人害怕。
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受自己意志的控制就变回原形,而且那么过了那么久还没有恢复人样,从认识狐狸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
“叩叩叩……叩叩叩……”思忖间,敲门声再次响起,我抬头朝铘又看了一眼,嘴里应了声:“谁。”
“宝珠,吃晚饭了。”门外是二婶的声音。
“你们吃吧,我吃不下。”
“你今天一天没吃过东西啊宝珠……”
“我不饿。”
从中午之后,每两个小时,我就会这么回答一次,是铘让我那么说的。他一进我房间就把这道门给反锁了,之后在门口这么坐着,一坐就是一天,当中几乎没和我说过一句话。
也曾试图打破沉默问问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比如村子里发生的这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比如狐狸他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有些东西,我想狐狸他可以轻易瞒过我,但不一定能瞒过麒麟的眼睛。可不管我怎么变着法子直接的或间接地问,铘始终没有回答,后来干脆低下头闭上了眼睛,我也就只得作罢。
门外有那么片刻没有一点动静。
以为二婶和之前一样已经离开了,正低下头把狐狸的尾巴塞回到床上,门外再次传来二婶的话音:“那……我把晚饭放在门口了……”
“……好的婶婶。”
“记得要吃啊……”
“知道了婶婶。”
门外的声音再次消失。
墙上的钟一分一秒滴答而过,转眼几分钟过去,没再从外面传进来任何声音。忽然悉琐一声轻响,铘的头抬了抬,像是一下子从梦里醒了过来,他揉了揉脖子站起身,伸手拧开房门。
门外空荡荡的,傍晚的阳光还没收走它最后一点光线,在走廊里倒出些暗黄色的亮,这片雾似的光亮包围着地板上那只放着三菜一汤的盘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铘把盘子拿了进来,关门上锁重新坐到地板上,朝盘子里那些菜看了看,然后抓起一块油光锃亮的蹄膀肉就朝嘴里塞。
一边咀嚼,一边抬眼看着我。
那双目光直勾勾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种神情,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看什么。”半晌忍不住问了句。他不说话,油腻腻的手指伸进另一只盆子抓起一只鸡腿,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再咀嚼,再盯着我看。
鸡腿的味道喷香四溢,我忍不住悄悄咽了口口水。
“要不要。”突然他对我开口,一边朝我晃了晃手里那只鸡腿。
我怔:“你不是说,让我别吃……”
“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不饿么。”嘴角微扬,他又咬下一块鸡肉。嘴微微蠕动着,我跟着那两片嘴唇的节奏再次咽了口唾沫。
一整天没碰过一点吃的,水也是,说不饿那是搞笑。可偏偏问我饿不饿的人是他,不让我出去吃饭的人也是他,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啥。
狐狸说了,在我们出这村子之前一步也不要离开铘,现在狐狸变成这个样子,而且还一直昏睡着不醒,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全听他的。他说什么,我就听什么,他让我怎么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因为狐狸让我跟着他。
而现在他又对我说出这样的话,什么意思……
想了想,我老实回答:“饿。”
“那就吃吧,吃一点,不碍事。”
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正对上他的目光,那抹暗得几乎成了夜色般黑的紫,朝我闪闪烁烁地望着,让人看不透他在对你说着这话时脑子里的心思。
迟疑间,胃却已经无法忍受地在这漫溢了整个房间的香气里叫了一声。
咕唧一下引来他又一次若有所思的目光,眼见他眉梢微微扬起,我站起身几步来到他面前,手一伸就朝他面前的盆子里抓过去。
却被他扬手轻轻一挡。
怔了怔。没明白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他那只捏着鸡腿的手一转,把那只被他咬过两口了的鸡腿递到我面前。
我皱眉。
想拒绝,可是他盯着我的眼神又让人没来由地无法抗拒,于是不由自住地,我乖乖接过了他手里的鸡腿。
一口咬进嘴里,看上去细细白白的肉却味同嚼蜡,这倒让我吃了一惊。
有什么能比饿了一整天后吃到的东西更美味的吗,可眼下嘴里喷香的鸡肉气味确实诱人,吃在嘴里却跟什么佐料都没放似的,怎么会这么怪味?犹疑着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