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一言不发,两人一脸阴沉和屈尊的表情。
最后,一名满脸疲惫的警察走到几人身边说:“劳森、麦肯齐,你俩把这几个孩子带到警局去,到了之后把他们分开。我们待会儿会找他们谈话。”说完,他转身跌跌撞撞地走回被帆布屏风封锁起来的罪案现场。
年纪稍轻的警察担心地看了同事一眼:“我们怎么带他们回去呢?”
同事耸耸肩:“你把他们塞进你的巡逻车里。我坐我的登山车跟上。”
“我们不能用你的登山车吗?这样我开车的时候,你就能盯着他们了。”
年长的警察摇摇头,撅嘴说道:“既然你这么说的话,行,劳森。”他向四人示意了一下,“上车吧,你们,到登山车里去。安分点,明白吗?”他把他们赶上了警车,回过头对劳森说:“你最好问塔姆?瓦特拿钥匙。”
劳森爬上山坡去拿钥匙,把那四人留给麦肯齐。“CID的人下山后,我可不想占了你的位置。”他一边说一边上了登山车。亚历克斯身子一抖,但不是因为觉得冷。他渐渐意识到,他和伙伴们被当成了嫌疑犯而不是证人。警方没有给他们几个私下商议的机会。四个人交换着不安的眼神,连歪呆也开始明白,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麦肯齐把他们送上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车上只有他们四个,正好足够基吉小声叮嘱每个人。“为他妈的大伙好,别提那辆‘路虎’车的事情。”四人眼神都表明各自心领神会了。
“是,是。”歪呆说,头猛地向后一扬,表示明白;蒙德咬着拇指,没说什么;亚历克斯只是点头。
警察局丝毫不比罪案现场有秩序。两位穿制服的警察带着四个应当被分开审问的年轻人到达时,坐在警局的内勤队长激烈地抱怨起来。原来警局没有足够的房间进行单独审讯。歪呆和蒙德被关在未上锁的牢房里,亚历克斯和基吉则被分在两个审讯室接受审问。
亚历克斯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逼仄得能叫人患幽闭恐惧症的房间里。
在等待的时间里,他目测了一下,房间不过只有三步见方,没有窗,天花板很低,再加上聚苯乙烯的瓷砖就更叫人觉得压抑。房间内放着一张木桌,木头已经开始剥落,还有四把大小不相称的木椅。亚历克斯每把椅子都坐了坐,最后选定一张没那么扎屁股的椅子。
他猜测是否可以吸烟,因为从房里污浊的空气判断,之前一定有人抽过烟。但他是个有教养的年轻人,发现房间没有烟灰缸,他犹豫了。他摸索口袋,从一包薄荷糖中掏出一张被捏成一团的锡纸。他仔细地把锡纸展开,折起四条边,做成一个简陋的烟灰缸。接着,他拿出一包烟,弹开顶盖,还剩九根。数目够他熬过这段时间了,他想。
亚历克斯点燃烟,第一次思考被带到警局来以后自己的处境。情况很清楚,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于是就成了嫌疑人。人人都清楚,在一桩谋杀案的调查中,首先被当作嫌疑人逮捕的,不是最后一个见到受害者临终一面的人,就是第一个发现受害者尸体的人。不幸的是,两种情况都被他们碰上了。
他摇着头,开始站在警方的角度思考。这不仅仅是一具尸体,而且是罗茜的尸体,是他认识的人,尽管不是很熟,他觉得这点使得一切更可疑。但他现在不想考虑这些,他想让这种恐怖的想法远离自己的意识。无论何时,只要一闭眼,山上的那一幕就像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 美丽、性感的罗茜满身伤痕地在雪地里淌着血。“想点别的。”他对自己说。
他猜测着几名伙伴会如何回答审问。歪呆已经意识不清,这点毫无疑问。他今晚不只喝了酒,之前他曾看见歪呆手里拿着个针管,所以根本猜不出歪呆晚上还做了什么事。派对上,周围的人你来我往地传递着药丸。亚历克斯自己就拒绝了好几次,他不在意磕点药,但却不想弄僵了脑子。可是歪呆毫无疑问愿意接受一切号称能扩张意识的东西。亚历克斯热切地希望,当晚歪呆吞下、吸入的任何东西能让他在轮到接受审问前失去意识。否则,歪呆肯定会惹恼警察,而连傻子都知道,这样的情况在一桩谋杀案调查中是再糟糕不过的了。
蒙德也是个惹麻烦的家伙,这种审问会以另一种方式让他出丑。说白了蒙德就是那种对自己的利益相当敏感的人。在学校里,他一直是被欺负的那种人,别人喊他娘娘腔半是因为他长得如此,半是因为他受了欺负从来不反击。他长长的紧致鬈发垂在一张娃娃脸前,天蓝色的大眼睛睁得滚圆,如同一只老鼠在洞内向外窥视。姑娘们都喜欢这种模样,这一点确定无疑。亚历克斯有一次听到一对姑娘笑着说大卫?克尔长得像马克?博兰。不过,在柯科迪高中这样的学校,让你赢得姑娘们青睐的优点也会给你招来在衣帽间的狠揍。如果不是三位伙伴的力挺,他在这儿的日子恐怕就过得苦啰。这一点,他本人也明白,而且对朋友的帮助,他也连本带利地给予报答。亚历克斯就知道,如果没有蒙德的帮助,自己无论如何也通过不了高级法语的考试。
但此刻蒙德得独自应付警方,没人在背后给他撑腰。亚历克斯能想象蒙德现在的样子:耷拉着脑袋,眼睛时不时从眉毛下向上投去怪异的一瞥,刮刮拇指甲周围的皮肤,把Zippo打火机的顶盖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警察一定会觉得愤懑,觉得他在隐瞒什么。警察永远猜不到的是,蒙德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他没有丝毫秘密。在他神秘莫测的外表下,根本没有一丁点儿隐秘。他只是个崇拜平克?弗洛伊德、喜欢在晚上吃酸醋鱼、喝啤酒和泡妞的小伙子。而让人诧异的是,他的一口流利法语是坐在他母亲膝头上学来的。
然而今晚是个例外,他们的确有秘密。如果有人会泄露这个秘密的话,那一定是蒙德。上帝,求求你,别让他说出那辆“路虎”。最好的结果,他们会被起诉未经车主同意,私自把车开走;最糟糕的结果,他们会让警察觉得他们有工具把一个垂死的姑娘运到一座偏僻的山头。
歪呆不会说出秘密,因为这样对他最不利。他曾嬉皮笑脸地出现在拉玛斯酒吧,手指间晃荡着亨利?卡文迪什的“路虎”车钥匙,那样子简直像换妻舞会的大赢家。
亚历克斯也不会说,保密是他最擅长的事。如果洗脱嫌疑的代价是闭口不谈的话,那他绝对办得到。
基吉也不会说,他是最让人有安全感的。毕竟,是他在歪呆喝得晕晕乎乎的时候把“路虎”车开离了舞会的所在地。当时,他把亚历克斯拉到一边说:“我从歪呆的大衣口袋里拿到了钥匙。我要把‘路虎’车开走。歪呆最近总带着人在这一带兜风,是时候让他歇歇了,否则害己害人。”亚历克斯不清楚基吉离开了多久,但当他回来时,他说“路虎”已经被藏到了拉格街旁边的工业区后面安全的地方。“我们可以明早去把它开回来。”基吉说。
亚历克斯笑着说:“或者我们可以把它留在那儿,这样亨利下学期回来就有的找了。”
“我可不这样想。他一旦发现自己的爱车不见了,一定会报警举报我们,车上满是我们几个的指纹啊。”
基吉说的对,亚历克斯觉得,“柯科迪四俊”对同他们合住在学校别墅的两个英格兰人之间没有什么好感。如果亨利知道歪呆私自动了他的“路虎”,一定会十分不乐意——亨利对同居的这四个人做的任何事都不乐意。所以基吉也不会透露“路虎”的事。
但是蒙德可能泄露秘密。亚历克斯希望基吉的警告能让自私的蒙德明白泄密的严重后果。告诉警察呆私自开走“路虎”不仅不会让蒙德撇清干系,反而会把他们四个人牢牢地和案子捆在一起。况且,蒙德也开过那辆“路虎”,载着罗茜到加德布里奇。蒙德,这次你好歹想想结果吧。
此刻,如果需要一个思想者的话,那么基吉就是不二人选。在他直率、平易、机智的外表下面,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亚历克斯与基吉已是九年半的朋友了,但他始终认为他对基吉的了解还只留在表面。基吉能用独到的见解叫你大吃一惊,也会提出的刁钻问题让你难以应付,总能让你用全新的角度来看待事物,因为他已把世界像魔方那样扭了个个儿,一切事物都不同了。亚历克斯还知道一两件目前蒙德和歪呆肯定还不知晓的基吉的事。这是因为基吉知道,秘密在亚历克斯那儿会很安全。
亚历克斯想象着基吉会怎样应付审讯者。他看上去很放松、镇定、毫不拘束。如果有人能说服警察他们四个人在圣山上发现女尸纯属巧合的话,这人一定是基吉。
探长巴内?麦克伦南把他那件打湿的外套放在椅子上。办公室有小学教室那么大。圣安德鲁斯并不在法夫警察局罪案频发地的名单上,这一点从警力的级别上也可以看出来。麦克伦南是这个处于帝国边缘的CID头目,倒不是因为他没有野心,而是他是那种你只能与其保持适当距离才会产生好感的牢骚满腹的警官。通常情况下,他总是吵吵闹闹地抱怨没有案子让他忙一忙,但这并不等于他喜欢在其辖区内发生年轻女子遇害案。
他们当场就找到了一张身份证。罗茜?达夫上班的酒吧是警察偶尔会去的那种,因此第一个到达案发现场的警员吉米·劳森一眼就认出了她。和在现场的大多数人一样,他看到现场震惊得想吐。麦克伦南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发生在他的辖区的谋杀案了。这些年轻的警员显然没有见过多少血腥场面,因此很难承受山顶雪地的这一幕。说到这一点,他本人也只是见过一次谋杀案受害者,从来没有见过像罗茜?达夫这样凄惨的死法。
据法医说,罗茜似乎是遭人强奸,下腹处被人用刀捅过。致命的一刀沿着她的腹部向上割开一道伤口。罗茜很有可能经过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