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得以幸免。”
小刘在一旁略有质疑:“钞票的边缘再锋利,也不过是一张纸。能造成这样致命的伤势吗?”
“你可别小看一张纸!”罗飞回应道,“银行的点钞员在数钱的时候都是要戴上指套的,即便这样很多员工的手指还是会被割破。更何况这大马力的风机一开,钞票旋转的速度极快。可以说,这时每一张钞票都堪比锋利的刀片!”
听罗飞这么一说,小刘也信服了。这就好比开车上了高速公路,一粒小小的石子飞溅起来也能造成巨大的危害。
“他为什么不趴下来呢?”外围不知哪个警员议论了一句,立刻引起了众多附和之声。
是的,既然圆筒下方有一片安全的区域,那么受害人在遭受钞票的围绕切割之后,只要及时趴下来躲避,应该是可以幸免于难的。就像现在的情形,尽管沾着血迹的钞票在上方旋转飞舞,但呈倒卧状态的死者尸体却丝毫不受其扰。
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有这个想法。而罗飞和张雨对视了一眼,却只能无奈苦笑。
他们知道李小刚不会躲避的,因为他原本就在享受这样的过程。
和前两位死者一样,虽然死状凄惨,但细看李小刚的尸体,在他的嘴角竟也挂着一丝笑容。
一种欲望满足时的微笑。
罗飞能够想象出李小刚临死前的所见所感。当时有无数的百元大钞在他的四周飞舞,几乎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幕墙。他沉浸在一个迷幻般的美好世界中——一个被金钱所包围、所淹没的世界!
欲望的心穴既已被彻底打开,他又怎么舍得从这样一个世界中离去?
02
通过对犯罪现场的模拟,李小刚的致死过程已经明了。张雨开始对尸体展开勘察,而罗飞则对房东等相关人员进行询问。
房东叫作杨瑞民,是个五十来岁的本地男子,杨瑞民有个独子。五年前儿子结婚,老两口赞助一笔钱帮儿子在新区买了套公寓房。再后来孙子出生,老两口搬去和儿孙一家同住,正宜巷的这套老宅子从此就租了出去。
调查人员在清晨时分便找到了杨瑞民并向他了解租户的情况。杨瑞民当时也看了嫌疑人的监控截图,但他却告诉警方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这直接导致警方第一轮的摸排工作无功而返。等监控追踪组的增援力量到达之后,警方展开了第二轮的扩大摸排。在这一轮的工作中,附近邻居提供出有价值的线索。随后一路警力翻墙进入现场,另一路警力则再次找到杨瑞民核实情况,但杨瑞民仍然予以否认。据此警方认为杨瑞民具有重大同案嫌疑,便将他带往现场协助调查。
看到自家院落中出现了命案,杨瑞民变得极度紧张,他脸色苍白,不停地舔着嘴唇,情绪焦躁不安。
罗飞上前单刀直入地问道:“租你房子的是什么人?”
“我……我不能说。”杨瑞民的目光游离着,似乎在躲避什么。
“你不能说?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罗飞突然加大了嗓门。杨瑞民吓了一跳,抬眼看时,却见对方目光锐利得如同两把刀子。杨瑞民被这目光刺中,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案情实在紧迫,罗飞必须争分夺秒取得突破。他看出杨瑞民胆子不大,便加重了震慑的口气:“那家伙是个杀人犯,已经杀了三个人,还有可能杀更多!你想想清楚,如果有什么情况隐瞒不说,往轻了是个包庇罪,往重了就是共犯!”
杨瑞民焦急地辩解道:“他杀的都是坏人,你们不了解情况的!”
“那到底是什么情况?”罗飞的态度仍然威严,同时也显出很感兴趣的模样。
“我……我不能说。”杨瑞民却又撤了回去,他喃喃念叨着,“这是个秘密……”
“我是警察!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
“这件事情太重大了,警察也没有权限过问!”不知为什么,说到此处杨瑞民脸上竟然又显出一丝亢奋的神情。
两三个回合下来,罗飞已经摸准了对方的脾性。他不再搭理杨瑞民,直接转过头来对小刘一挥手说:“行了,把这家伙带下去,按杀人嫌疑犯批捕起诉。”
小刘心领神会,上前先“咔嚓”一声给杨瑞民戴了副铐子,然后装模作样地要把对方拖走。
这下杨瑞民真是慌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我冤枉,我冤枉!”其实杨瑞民这小身板在小刘面前就像小鸡遇见老鹰似的,但小刘故意留着力,让对方得以赖着不走。
罗飞转身离去,走出两步之后终于又听杨瑞民在身后喊道:“我还有话说!”
罗飞停下脚步,爱答不理地半回着头:“要说就快说。”
杨瑞民看着罗飞问道:“你是领导吗?”
罗飞道:“我是他们队长,这里所有的人都听我的。”
杨瑞民用力咽了口唾沫,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他对罗飞说道:“这事我只能告诉你一个人,你也得保密。”
罗飞看了小刘一眼,小刘很配合地离开了。杨瑞民便凑过来压着声音说道:“那个人是国家安全局的特工,他在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秘密任务。”
罗飞皱起眉头问道:“什么任务?”
“寻找民族资产。总价值超过一千亿美元!”说起这个天文数字,杨瑞民的表情愈发神秘了。
“哦。”罗飞好像听明白了,他顺着对方的话茬说道,“当年国民党逃跑的时候,曾经在龙州一带藏匿了大量的黄金财宝,价值连城。现在国家派出特工,想要找出这笔资产?”
杨瑞民惊讶地瞥了罗飞一眼:“怎么?这事你也知道?”
罗飞“嘿”了一声,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所谓“寻找民族资产”是前几年在龙州一带流传过的一个骗局,骗子以高额的奖励为诱饵,勾引受骗者参与所谓的国家秘密行动,目的则是要从参与者手中骗取“活动经费”。当时的案子就是罗飞经办的,他还记得那些受骗者神神叨叨的样子正和眼前的杨瑞民一模一样。而且那些受骗者全都对骗子的说辞深信不疑,要向他们解释清楚绝非易事。
罗飞没时间过多纠缠,他只想尽快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他也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我也是特工之一,正在寻找自己的同志。你知不知道那个人的姓名和联系方式?”
杨瑞民摇摇头:“我怎么会知道?特工的身份是严格保密的,这些规矩我都懂!那个人只是高价租了我的房子,其他的情况我一概不问。”
罗飞只好退而求其次地问道:“那他在你这里住了多久?”
“五月十日来的,不到一个月吧。”杨瑞民怅然叹了口气,“他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国民党特务已经发现了这里,他必须换个地方。”
“国民党特务?”罗飞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他回头看了看大圆筒内的死者。
一旁的杨瑞民这会儿又忧心忡忡地说道:“那些特务找不到他了,会不会来找我?你们可得保护我啊,我也是为事业做过贡献的人。”
罗飞没兴趣在这人身上再浪费时间了,他冲着等在不远处的小刘招招手。当助手走到近前的时候他吩咐了一句:“把这家伙铐子解了,派人给送回去吧。”
小刘先将杨瑞民送走,随后折回来询问:“怎么样?”
罗飞无奈地摊着手:“那家伙已经完全被催眠了,问不出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杨瑞民对嫌疑人的真实身份一无所知,他自己又不在正宜巷居住,继续问他还不如找周围邻居来得靠谱。
但邻居们能提供的线索也非常有限,只知道那人确实是在五月十号左右入住的,而此后他出现的次数并不多。大约两周前,有人见他指挥着一辆三轮车往院子里拉了不少材料,前后好几车,有风机、管材之类的,看起来像要做装修的样子。随后几天那人就一直待在院子里深居简出,隔壁邻居时常听见有类似装修的机械声从院子里传出来。
昨天下午,附近一名妇女看见这男子背着登山包、骑着电动车离开正宜巷,车上还放着一个大箱子。正是这名妇女提供的信息让警方锁定了这个神秘人的落脚点。
昨晚九点左右,隔壁有邻居听见了风机发出的轰鸣声,持续时间约十多分钟。相信这十多分钟正是李小刚遇害的时间段。
技术人员对院落和四间小屋进行了细致搜查,他们并未发现什么生活痕迹,只找到了一些机械用具。罗飞作出判断:嫌疑人租下这套院子只是用来制作和存放作案时的那些“道具”,那人真正的住所并不在此地。
罗飞也相信那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要知道,那家伙平时出入从不对相貌作任何掩饰,这显然是做好了随时撤离的准备。现在这间院子已经成了命案现场,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返回呢?
在遗憾之余,罗飞却也产生了一丝轻松的念头,那家伙既离去不归,是否意味着连环命案也会就此终结?
然而事实很快就击碎了罗飞的侥幸幻想。
张雨走过来,将一个证物袋递到罗飞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道:“在死者的短裤裤兜里找到了这个东西,你赶紧看看吧。”
证物袋里封着一张纸片,透过塑料膜可见那是一张物流提货单。收件人一栏填着李小刚的个人信息,提货地点正是正宜巷41号。
罗飞的精神一凛,他当然明白这张提货单的意义所在。
前两起案子,嫌疑人都是假冒快递员把作案用的道具送到了受害人住所,而最新的这起案件中,因为道具实在太大,所以嫌疑人只是送来了一张提货单。受害人根据提货单上的地址自行上门“领死”。相较起来,虽然细节上略有偏差,但作案思路基本是一致的。
同理推断,这张提货单上的发货人的信息即意味着对下一个受害者的“预告”!
发货人签名为“林瑞麟”,留有一个手机号码和一个发货地址:百汇路243号。
罗飞立刻掏出手机拨打这个电话号码。听筒里传来对方设置的彩铃声,是一首张行的老歌《迟到》:“你到我身边,带着微笑,带来了我的烦恼。我的心中早已有个她,哦……她比你先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