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花老爷子如此小心,陆小凤自是极为聪慧之人,花老爷子在自家门口也如此小心,只怕还是花家出了什么事,难怪他总觉得这次寿宴的安排有些不同寻常。陆小凤连忙将驴子交给花平,自己一个人跟了上去。
花如令进了一处富丽的宅院,这里也是花家的地产,屋里不止有花如令,还有药侠宋先生、五大门派的前辈、苦瓜大师,甚至还有鹰眼老七等人,这些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好手。
陆小凤不解的瞧了这些人一眼,摸了摸唇上新长出来的胡茬,惊疑不定道:“花伯父,大家怎么都聚在这里……是不是花家发生了什么事?”
“不,花家一切安好。”花如令摇了摇头,笑道:“陆少侠,你一定在疑惑我为什么会将你带到这里来。”
“不错。”陆小凤点点头。
花如令苦笑一声,将一只手负在身后沉声道:“我年岁已大,近来自觉不好,只怕将不久于人世,但我始终放不下一件事……今日我此番作为,实则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事关楼儿从小到大的一块心病。”
“花满楼的心病?”
陆小凤所认识的花满楼,即使双眼已盲,却一直都是乐观、宽容、优雅、从容,比任何人都要热爱生命。陆小凤不知道,像这样的一个人,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心病。
他也想象不出。
“你是楼儿的朋友,一定清楚他从七岁那年便已看不见东西,但极少人知道,楼儿的眼睛是被人毒瞎的。”花如令叹了口气。
能让花满楼自小到大便记忆深刻的心病,一定极少极少,花如令说出来的时候,陆小凤的心中其实已有几分猜测,他眼中一厉:“是什么人?”
“铁鞋大盗——这个人二十年前已被我们几人联手杀死,但楼儿却始终觉得他还活着,甚至到了现在,铁鞋大盗已经成了花满楼的一块心病,除非能叫他亲手杀死铁鞋大盗,只怕他这一辈子都会在煎熬中度过。”花如令眉心微拢,“于是我们制定的一个计划,告诉楼儿铁鞋大盗还活着,让一个武功、智慧、胆识、侠气接近一流的人扮成铁鞋大盗,让楼儿亲手除掉他。”
宋先生接口道:“只有这样,才能解开花满楼的心结。”
“陆大侠,这个人只有你能胜任。”鹰眼老七抱臂站在一侧,唇边带着隐隐的笑意,“我们会来为你保驾护航。”
花如令眼中也带着期盼。
“义不容辞!”
走出门外,陆小凤慢慢皱起眉头,他虽一口应下,但心中却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直觉告诉自己……风雨欲来。
……
暖风微醺,琴音醉人。
花家一大清早便弹琴的人很少,弹得好的人也少,但在花满楼的小院里,这已是常事。
江南空气湿润,也不过一晚上的细雨,第二日小亭子上便已积满了水,在檐角处凝聚而成的晶莹水珠断断续续从飞檐滚落在地上,很细微的滴答声,却好似踏着鼓点,与飘渺的琴音相合——然而在听得懂琴曲的人看来,这曲调是很悲伤的。
小龙女几乎能想得出,花满楼微微翘起的唇角随着曲调渐渐拉平,往日无神却黝黑的双眼尤带着几分迷茫和失措——曲由心生,一个悲伤的曲子若无一个同样的心境,是决计调出不它原本的味道。
亭下花团锦簇,琴音极好且悠远,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萧索。
——即使他口中说着无事,可心里到底还是重视的。
因为生怕旁人担心,他却早已习惯,把所有的心绪都藏在心里。
小龙女抬手揪着自己身后的一缕乌发轻轻梳齐,终于搁下檀木梳子,反而转身往屋里走去——这是花夫人特意准备的女子闺房,里面各类用具一应俱全,此时里屋的桌案前正摆放着一架古朴的琴。
小龙女认不出这是什么琴,先前她不过用指尖勾响了几个音,便知其声音清冽悠远,和她祖师婆婆在古墓中留下的那架亦相去不远——她在古墓中随师父学琴时,曲谱见过不少,却不是当代正宗的曲谱,而是不知何人编篡的闲曲,却意外的随她心境,后来练得熟了,自己也便随意起来。
她掌心放平、尾指微翘,以拇指按住食指尖、潜移琴弦,后以七徽和二五弦的小撮始发出音,她双手调音,实则也不过是信手弹奏,顿时一道声音并不很大的琴音平平的升起,在指尖游移动。
——清冽而随心,无甚曲风,完全是随着窗外的琴音游动,起伏间却有一股淡淡的幽居清泉的味道。
竟却是自成曲调。
窗外的悲淡的琴音随之一转,花满楼耳中听着悠远的琴音、仿佛有人侧畔轻轻呢喃,他侧了侧头,不由得微微一笑。
——小姑娘的琴音,从心境上来看倒远远胜过旁人。
陆小凤静静站在花满楼的小院外面,他不懂琴曲,却觉得落入耳中的这两道琴音倒像是奏的同一首曲子,环绕在一起,缠绵而柔和。
“见他们这般,我却也不担心了。”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陆小凤吃惊的转身,面色有些古怪。
他自然认得这个声音,然而这个人的性子和小龙女却极为相似,后者是不通世故,前者则是不屑于世故——林朝英这样的隐世高人,此刻却是不该在出现在花家的,陆小凤拱手道:“林前辈也是来给花老爷祝寿的?”不太可能吧……
“我是龙儿的长辈,花满楼和龙儿若要成婚,我是一定要在的。”林朝英淡淡道,他身后的道袍男子不曾做声,却遥遥的忘了院中一眼。
王重阳听到花满楼的琴音时还是有些意外的,先天功作为全真第一内功心法,却也不是人人都能练得成的,好的资质根骨倒还在其次,对悟性要求才是最关键的——他却也没想到,短短月余,花满楼便已触摸到第二重意境的门槛。
有心栽花,花不常开,无心插柳,柳却成荫。
想到自己以往教导的规规矩矩的弟子,就算王重阳也不得不感叹当年的自己太过刻意,以至于失去了太多珍贵的东西。
恰在此时,花老爷和花夫人带着一众花家侍从自远处走来,花如令一眼便瞧见林朝英,同样是白衣墨发,眉目英气且俏丽,几乎不用太过分辨,便已知晓这必定是龙姑娘的长辈,他朗声一笑:“阁下可是龙姑娘的长辈?”
“不错。”同样的清冷的声音。
花如令却不以为意,他早已看出来了,龙姑娘的长辈和龙姑娘实在太过相似,本来就是这种清淡的性子,他看了看林朝英身后的道袍男人,微微笑着道:“这位是……?”
林朝英眉间闪过一抹冷意,淡淡道:“不必理他。”
花如令:“……”
林朝英看了花如令一眼,眉心微皱,忽然指尖弹出一条极细的金线瞬间缠在花如令腕间,她中指和食指扣住金线,贴近脸颊处,似乎在侧耳倾听。
“你进来可有体虚之症,或半夜忽然惊醒,满头大汗,却自知并非梦靥。”
花如令神色一怔:“不错。”
金线猛地收回林朝英指腹下,团成一只小球。
半晌,她淡淡的看着花如令身后一人,冷声道:“慢性毒药入体,不出一年便得毙命。你身边这个人,医术倒是不错,只是手底下可不怎么干净。”
众人跟着回头望去,只见林朝英目光所及之处——药侠宋先生正怔忪的站在人群中,脸色由白转青,看上去可不怎么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文若水妹纸的雷~~~(づ ̄3 ̄)づ╭?~
☆、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铁鞋】
他容貌普通;头发胡子呈灰白色,一身青衫,举手投足间也自带着一股书生味道,若非是与其相熟之人,只怕他就这么随意往人群里一站;便极容易被人忽视——药侠宋问草的大名;在场的人没几个会不知道。
这人医术极好,江湖上也颇有名望;多年来跟在花如令身边,就连花如令年轻时候的旧疾便是经由他的一手调养才得以不再复发。
若是任意一个外人告诉花如令宋问草有问题;他一定不会相信;可说话的人却是龙姑娘的师门长辈。
据七童所言,龙儿的长辈乃是隐士高人;又何必去陷害从未见过的宋问草?
“姑娘怀疑是宋某要毒害花老爷?”宋问草深深看了林朝英一眼,凌厉的眸色在眼中骤然闪过,随后平静的脸上眉头微微皱起,在花如令脸上仔细的看了几眼,又示意他伸出手,自己一根手指搭上脉搏,宋问草沉吟道:“慢性毒药我却是看不出来,不过——我往日里开的都是调养的药物,断然不会有毒药害人,既然阁下懂医术,大可以看一看这张方子是否有问题。”
他从衣袖中抽出一张药方竖着摊开,药方上罗列的药材用量精确,配置精巧,显然是医道高手所为。
林朝英冷冷扫了药方一眼:“药方,没有问题。”
宋问草微笑着点点头,他不笑的时候毫无存在感,而笑起来的时候却一派温和——虽不是花满楼那样发自内心的温润之感,只是全凭着眉眼划出柔和的弧度,却也极有书卷气息的,拥有这样的一张脸着实很容易博得别人的好感。
宋问草笑道:“这便是了。我只负责写出药方,煎药事宜却并非由我经手。何况……我与花府这么多年的交情,又怎么会对朋友下毒?”
这时众人怀疑的目光也渐渐变为了然。
宋问草毕竟医术极高,除非必要精确的熬制,其余时候是不需要亲自动手的,所以现在既然药方没有问题,若是花如令真的中了慢性毒药,怕也该是花家药房里的下人背叛了主子。
家大业大,难免会出纰漏。
花如令心下的惊疑也压了下去,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宋神医的确没有下毒的理由。”
林朝英冷哼一声。
王重阳淡淡的看了宋问草一眼,见他神色隐约露出几分得意,不由得摇了摇头道:“药方里的一味细辛,原本可以用另一种药材代替,并且药效会非常好,可这里却偏偏用了细辛——细辛与人参、芍药和藜芦不可同服,倘若吃完这副药再饮一碗人参汤,日子久了,身体里的毒素也便积的多了。”
宋问草也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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