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传来另一个女孩的声音,“是啊六哥,别难过了。”
一双男人的手把我从床边拽起,这是双很有力的手。当我离开雷宇国的时候,我已经两眼通红。杨利民上前又一次和我拥抱,我看着叫我六哥的小姑娘,她看上去像个大一新生,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稚气。再看老三,他站在那里玩弄着自己的指甲,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还有老五,他比照片上看起来的还要胖,至少有两百二十斤,此刻,老五正用不屑的眼神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我也的确在演戏。
老杨带着悲痛的口吻说道:“都出去吧,老爷需要休息。请吧,六少爷。”
管家杨利民带着我们一行人回到一楼。推开客厅内的一扇门,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大夫,老杨冲他点点头,医生拎着药箱往雷宇国的房间走去。进入这扇门,我才发现原来外面那间仅仅是过道,这里才是真正的客厅。
会客室大约一百多平米,这里有一个很宽的矮书架,架子上随意堆放着各种杂志。时装、汽车、金融、教育、地理、英文等杂志都能在当中找到。墙上贴着一些字画,都是雷宇国以前从拍卖行拍下的大师之作。我对书画没什么研究,再看这些兄妹,好像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七人被管家安置在一张圆形茶几周围,杨利民弯腰,毕恭毕敬地说:“各位稍等,我去给你们端茶。”
老杨走了以后,七个人有些不自在。每个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是好,老三拿出他的手机在看时间,那是部很老的手机,辐射很大,而且连发短信的功能都没有。不过,他似乎很钟情这款通信设备。
“呃……”老四想说话,却欲言又止。刚才,把我从床边拽起的人就是他。
二姐开口了,叶秀珍用蹩脚的普通话说:“我们各自介绍一下自己吧。”
“好埃”七妹应声点头。
叶秀珍看着对面六张脸,说:“先从老大开始吧,可以吗?”
老大很不友好地看着她,似乎想用眼神把二姐给吞了。我想起了老板的疑虑,雷可华本人说得一点都没错,仅从老大的态度来看,这场战争非打响不可。
老大的沉默让二姐变得很难堪,机灵的七妹收回满是荧光剂的手镯,把它重新戴回左手,跟着立刻举起右手,像个准备发言的学生那样。
七妹的声音和她的相貌一样稚嫩,她说:“这里我最小,还是我先来吧。我叫童润洁,润洁滴眼露的那个润洁,今年二十周岁,是XX理工大学的大二学生。我学的是土木工程,同学都叫我童童,所以大家也可以这么叫我。”
大概是怕冷场的缘故,二姐对她说:“童童,你的名字是谁给起的?”
“我奶奶。”她停了一下,好像意识到关于身世的事还是说得清楚点比较好,“收养我的奶奶。她是个大学教授,老公死得早,育有一个儿子,不过是个低能儿。她收养我的那天,给我起了这个名字。奶奶供我读书,教我写字和说话,可是去年在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她就死了。”说到这里,七妹把脸埋在花格外套里。
叶秀珍又问她:“那你有什么兴趣呢?”
谁都看得出,二姐这是在没话找话说。
“兴趣?”童润洁想了想,“我很少和同学逛街,因为没钱……不过,我很喜欢看侦探小说,我是个侦探迷。”
二姐以及在座的各位显然对侦探的话题没有兴趣,叶秀珍把脸转向我,那意思是在说轮到我介绍了。被她直视的感觉很不好,可是我已经没有退路了。三天前我们刚碰过面,难道她不记得我了吗?对她来说,我不过是三天前的一个路人吧。不行,最好还是把这事说清楚些,张爵明临走前表示这件事可以弥补,那我就趁早好了,毕竟我深知给老板找麻烦就是给自己找麻烦的道理。
“二姐,你不记得我了?”我对她说话的时候,尽量不表现出是在同她套近乎。
“啊?”她被这个问题问倒了。
“呵呵,我这人记性不赖。就在前天,在美体中心。呃,我相信我看到的人应该是你吧?”
“前天我的确去了美体中心,可我不记得……”
“在楼梯口。”我提醒她。
“噢……”她笑了起来,“这么巧?看来世界真的太小了。六弟,刚才你在父亲面前说自己叫可华,请问你的全名是?”
“雷可华。”
我说出姓名之后,老大立刻扫了我一眼。同时,其他三位男子也看着我。七妹忍不住问道:“怎么你也姓雷呀?”
“是啊,巧合总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从口袋拿出香烟,发给在座的男士。老四显得很客气,老三和老五互相给对方点烟,唯有老大没有碰我递出的香烟。他摸出一个烟盒,抽着自己的外烟。
二姐给我投来柔和的眼神,她正试图表现出姐姐的模样。我继续做自我介绍,“我今年二十五周岁。我猜我的童年应该和各位差不多,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由于院长姓雷,而且他始终当那里的小孩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所以我们那批孤儿都跟着院长姓。我没有七妹那么走运,没人愿意收养我。上完小学,孤儿院没法再供我读书,这之后我就在外面做童工,也就是给餐厅刷盘子洗碗之类的杂活,不知不觉就这么混到了今天。前一阵子,我进了一家调查事务所,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私人侦探。”
“侦探?”七妹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二姐打断她,对我说:“你那天去美体中心,就是去调查吗?”
“对啊,被你说着了。不过我不是查你,那是一个有夫之妇,呃……”我不想把话题扯远,于是采纳七妹的结束语把话说完,“要谈兴趣的话,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平日里,无非就是和同事打打牌、唱唱歌,不过这些我都不在行啦。关于我的情况,大致就是这些。”
这时,杨利民推开会客室的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虽说他已经上了岁数,但姿势却很优雅。老杨将精致的茶杯放在我们每个人的面前,说:“大家在这里不用拘束,这里本来就是各位的家。你们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午餐好了没。”
见老杨离开,二姐冲着胖子说:“你是老五?请说两句吧。”
老五打了个哈欠,脸上的那对绿豆眼为此眯得更紧了。他伸出肥胖的右手,摸了摸嘴唇上方那道细长的小胡子,终于开口了,“我叫方志凯,其他没什么好说的。”
为了不再次冷场,老四赶紧接口,他很爽朗地对大家笑了笑。三角眼和塌鼻梁全部堆积在了一起,虽然长相差劲,但他给人的印象却很热情。他说道:“我是郭小兵,你们叫我小兵就可以了。我……呵呵。”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抓了抓土到掉渣的发型,“我在陕西靠南的一个农村长大,听说是人贩子把我卖到那里的。我没读过什么书,所以不像七妹这么有学问。我小时候跟着爹妈下地干点农活,放牛赶鸭什么的,大了以后跟着几个老乡外出打工。我这人很笨,师傅干活的时候我在旁边很认真地看,可是怎么都学不来,所以刚刚开始只能做些散工。后来,有个老乡手把手地教我开吊车,我才有了门手艺。对了,上个礼拜我被调到城西的工地干活。今天能见到失散多年的兄妹,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他说完,客客气气地对老三说,“三哥,到你了。”
“这么快就到我啦?”老三用手指把香烟掐灭,吹去落在指尖的残渣,尖嘴猴腮的他眼睛始终不离二姐,“我叫潘少强,道上的弟兄都叫我‘刀疤强’。”他拱起双手,冲大家假惺惺地作揖。最后还不忘补充道,“大家一脉相承,兄弟一常以后有用得到小弟的地方,只管开口!”
除老大、老五没吭气以外,其余的人都挤出勉强的笑容。
轮到二姐做自我介绍,她的资料与张爵明掌握的完全一致。叶秀珍和老四差不多,小时候也在农村待过一阵子,后来被养父母领到城市,二十岁之后她就独立了,她始终从事会计这个行业,换句话说,她应该是七兄妹当中最会理财的人了。
现在我总算知道,二姐领取的那份亲子鉴定,以及求神拜佛是何用意了。同时,我也明白另一件事,老板让我训练跟踪术实在是一石二鸟之计。我不得不佩服老板的智慧,在跟踪二姐之前,雷可华随便找了两个猎物,他知道我不可能在跟踪这件事上失败三次。这招既让我掌握了私人侦探的跟踪技巧,又帮他了解叶秀珍在来庄园之前都做了什么。当然,这对我来说也是种警戒,跟这样的老板干活,我必须得保持万分的警觉性。
辈分由小到大转了一圈,最后众人的焦点落在老大身上。不出所料,老大还是什么都不说,板着一张酷似屠夫的脸,坐在那里一声不吭。
二姐、老四、七妹三人无可奈何地互看对方。老五则是闭目养神,对周围的事毫无兴趣。我正琢磨着如何让老大开口的时候,老三充当了出头鸟,“哎!”他冲老大喊了一声,“妹子问你话呢,你他妈聋了?”
潘少强话音刚落,老大伸腿对着茶几踹了一脚,茶几向老三的方向快速撞去,上面的茶水全部泼洒,个别茶杯甚至摔在了地上。潘少强也不是等闲之辈,眼前的茶几根本吓不到他,当民工的老四刚要伸手阻止,三哥就抬起一脚,将茶几踢翻。
雷家长子单手提起沙发,想要砸过去的时候被我阻止了。我壮着胆子对他说:“大哥,别那么冲动嘛,有事好说,何必动手呢?你不想说就不说,我们也不强求。拿到遗嘱咱们就各自散人,是否愿意和在座的兄弟交朋友,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们无权过问。不过有件事我得声明,你们打翻的茶几和这张沙发,市场价至少超过三万。所以不管怎么说,再有天大的仇恨,也别和钱过不去啊,你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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