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一角露出里边包着的布料来。
“那包裹里的料子可是要卖的?”莫夫人来了兴趣。
伙计慌忙回答:“那个是成衣,定好今儿来取货的。不如看看别的吧?”
莫夫人“嗯”了一声,又看了两眼那布料说:“这料子还真是好看,店里还有吗?”
“一模一样的,怕是没了。如果夫人出的起,咱们倒是可以找找看”坐在一边老板娘搭了腔。
阿蛮从身上戴的荷包里掏出一颗半个鸡蛋大小的珍珠来,在老板娘的眼前晃了晃:“金子……没有,这个算是‘出的起’的?”
老板娘眼都绿了,直勾勾盯着珍珠咽了口吐沫。嘴里却说:“真的假的,我得验看了才知道。”
夫人蛮缓缓道:“你那料子到底好不好,手工又如何,我也的好好看看才知道。”
老板娘被将了一军,掂记着阿蛮手里的珠子,忙让伙计递过包裹,抽出一条曳地长裙来。但见这裙上有织金宝相缠枝花纹,点缀着米珠。随着老板娘手的转动,那裙子的颜色也由金到粉到白,微微变幻。何为织金?就是将真正的黄金先打成金箔,再捻成线,将这金线缠在织梭上,织成布匹。如在织金织物里,再加上鸟羽线,就成了这织金变色的罗裙;工艺极其复杂。而更妙的是那缝纫,几乎看不到布料接合处,想是用了织物本身的丝鸟羽线缝合。
莫夫人连连称赞,人们说的天衣怕就是这个了。伸手拿了裙子,便舍不得放下。
“老板娘,谁家娘子如此幸运,得到这样的衣裙?”
“这个,恕不能相告”老板娘面有难色。
“那好,不为难你,但这裁缝总可以让我见见吧?做衣服不见裁缝,不是笑话吗?”
“这是自然,自家的布料自家的裁缝,夫人要看好了,这就叫裁缝来。”
“好,我要一样的布料,今天有,今天就定。”
阿蛮顺手把珠子放在老板娘的手心里。慌得老板娘忙念佛:“阿弥陀佛,好说,好说,夫人后边请。”接着又忙乱乱叫伙计:“快让古缝到后厅来,有贵客要裁衣!”伙计一个答应,跑的无影无踪
莫夫人和阿蛮在后厅坐下,茶上来了。品一口,还不错。不大一会儿,一个穿着雪白衣服的青年男子从走了进来。容貌俊雅,谈吐大方。对着阿蛮和夫人施了一礼。便开门见山:“在下古复生,是
这店里的裁缝。夫人要什么样的料子和样式,需要一一对古某道来。”
“古裁缝,就是那织金变色的罗裙如何?”
“织金料,同样的没有了。”
“哪里进的货,我出高价。”莫夫人不依不饶。
“这个……,是古某亲手织就的。”古裁缝一脸严肃。
阿蛮和莫夫人不由上上下下又打量了这古裁缝几眼。实在想象不出一个大男人织布的样子。
“花色不同的也行,织金和我那件白狐裘外袍是最配的,你说是不是啊?阿蛮?”夫人冲阿蛮挤挤眼。
“绝对的绝配,夫人好眼力啊。”阿蛮有点夸张。
古裁缝的脸似乎阴晴不定,等了等说:“夫人稍等,古某这就去取面料过来。”
不多时,古裁缝捧来了一卷布料,一样的织金,不过是耦合色的料子,上边有大朵大朵的银色和金粉色牡丹。莫夫人看了看道:“这个就好。”
古裁缝笑笑,拿了尺子纸笔,道声“得罪”,便动手细细丈量,记好尺寸。量完,又和莫夫人约定三天后再来修改,五天当成衣。莫夫人道:“古裁缝手下真是快,三五天就好,回头也给我这丫头也做一条。”
取了定单,莫夫人头也不回的出了“适宜”。阿蛮紧跟几步“夫人,那郑猎户的下落还没有搞清,你怎么做起裙子来了?”
莫夫人看看阿蛮,叹了口气:“不用找了,郑猎户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阿蛮听夫人话语不祥,便也不再追问。一路上只看着夫人心事重重,默默地回到莫言阁。
莫夫人在门外看了看还睡着的郑老太太,皱起了眉头。看看天色不早,转身到了后院,看阿宝正拽着莫生喝酒。莫生看到夫人闷闷不乐,心里奇怪,正要询问。就见阿宝拉着阿蛮和莫夫人哼哼着说:“烤鹿肉今天是没吃上,我和公子爷用小酒小菜代了。明天是不是还有机会吃啊?”本来拉着脸的夫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好,就明天吃”,又吩咐阿蛮道:“好好照顾老夫人,把那莲子清心粥每日一次让她服着,如果她问起儿子,就说五天以后,一定会回来。”阿蛮不知道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一一答应
莫夫人拖了莫生到一边:“夫君知道这洛阳城里,有谁家买的起雪狐裘,织金缎,却又不敢声张的?”
莫生沉吟了一会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莫夫人“夫人明天要摆鸿门宴吧?”又回头看看抱着酒壶的阿宝“阿宝,明天有好戏等你演。”
阿宝直了眼,什么?好戏不是看的?
第二天下午晚些时候,莫言阁的后门停了一顶小小的便轿。轿帘一挑,钻出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来。那人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由两个黑衣家仆引入了后院。来人正是洛阳令董书成。这洛阳是本朝的陪都,所以这个令官儿比一般的同级官员实质上高了许多。(嗯,大概相当于北京市副市长或者市委书记一类的)今天一大早儿,就有人送来名帖,说是吏部尚书之子设便宴请董大人赏光。这赏光是客气话,吏部尚书可是董书成眼下一心想巴结的。想是那雪狐裘起了作用?送金银珠宝,那是一傻,一是太容易被查到,二是十分的俗气。这雪狐裘可是宝贝,而且眼下是冬天,这叫什么来着?
这叫什么来着?雪中送炭。呵呵呵。听说那吏部尚书的儿子,最近迷上了个花魁,今天,董县令又带了个好东西孝敬。摸摸手里提的织金变色的长裙,哎,真是花了功夫,先要买通那花魁的妈妈,丫头,搞来花魁的几件衣裙,还要找上好的裁缝,布料,按那旧衣裁剪的得体……这官儿当的,不但要操心公务,还要操心那花魁的尺寸。对亲爹亲妈也没这么操心过。要说这尚书公子还真是聪明,选了城外这么一处好地方请客,秘密。董大人一边想,一边乐,远远看到那吏部尚书的公子正坐在后厅里等着他,不由脚下加快,小跑着过去。
尚书公子客客气气寒暄一番,说是昨天得了一头雄鹿,今天请董大人一同享用。稍时热乎乎的烤肉上来,就见那公子一手持刀,一手抓肉,如同胡人一般。董书成无奈,也学着下了手,那公子便吃边道:“痛快!”董书成连连附和,公子豪爽,有侠士风范,听的公子大乐。
菜过五味,看那公子打了饱嗝,董书成小心翼翼的问:“那裘皮还暖和?”公子愣了愣,正要说话,就见一个穿了浅浅绿衣的绝色佳人捧了一碗清香四溢的粥放在董书成面前,低低说道:“鹿肉大热,请大人用清心粥。”说罢又妩媚的看了那尚书公子一眼。董书成尝了一口粥,清新之气直灌心肺,的确好喝。抬眼看那尚书公子,正饶有兴趣的看他喝粥,不由几分尴尬。
“董大人,那雪狐裘实在是上品,毛色极佳。不知大人如何得到如此佳物啊?”公子的眼睛还是没离开董大人手上的粥碗。
董书成不由一阵得意,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自己是如何费尽心思,从猎户口中探得雪狐消息,又如何找到众多雪狐。当说到为了保持新鲜毛色,将雪狐活剥了皮,就听咔哧一声,那公子捏碎了酒杯。董大人心下愕然,倒是尚书公子呵呵先笑了:“大人莫怪,只是听到精彩处,心里紧张,只当手里捏的是狐狸。大人不说还真不知道,这雪狐裘是得之不易啊。日后见了家父,一定将大人的心意好好带到。”董大人悬着的心才放下一半。
临行前,董大人又送上了织金缎,那公子是眉开眼笑。
目送董大人离去,尚书公子独自立在雪地里,眼里闪着森森的寒光,渐渐的,公子的面目起了变化,那哪里是什么尚书公子,分明是莫言阁的阿宝。阿宝提着那织金长裙到了到了夫人住处。夫人打开裙子,又仔细看了看,唤来阿蛮道:“如此妖物,烧了罢。”
三天后,莫夫人带着阿宝和阿蛮又到了“适宜”,古裁缝在后厅早已等候多时。莫夫人穿上已经成型的衣裙,左顾右盼。古裁缝在一边抱着双肩,嘴角上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突然阿宝和阿蛮一左一右走到了古裁缝身后,各将一只手放在古裁缝的肩上,古裁缝打了个激灵。莫夫人忽然将身上衣裙一撕,露出里边似火红衣,端端正正站在了古裁缝面前。地上被撕坏的织金衣裙渐渐冒起青烟,竟是一张人皮。
古裁缝见势头不好,将身体一缩,就地化了一道白光冲出屋外。阿宝也将身一晃,追了出去,稍时,就见半空中掉下一只雪白的狐狸。阿蛮上前提起尾巴,看那狐狸眼里满是仇恨和不甘。
前边听到动静的老板娘和伙计跑过来,看到这一出,早吓得背过气去。阿蛮趁势伸手在两人头上点了一点,口里念道:“睡去,南柯一梦,醒来全忘记。”
等阿宝落地站稳,莫夫人指了指后院说:“去看看,那枯井边,土地松软的地方,当有三具尸身。郑猎户在那里了。”阿宝扭身出去,果真发现三具尸体。有两具没了全身的皮肤,还有一具正是郑猎户。夫人敲敲那狐狸的脑门“复生,复生,你可是那众多雪狐中侥幸逃生的一只?”言罢,从阿蛮手里接过狐狸,放在地上,有找了件外服披在狐狸身上。过了一会儿,那狐狸渐渐变成一个白衣俊雅青年。
“你杀董书成找来剥狐皮的两人,情理上倒也说得过去,为什么害那郑猎户?”
那青年伏在莫夫人脚下,痛哭起来。
“我本是修道的狐狸,从来没有害过人。几年前带家人来洛阳山上定居,偶然有猎人看到。都怪那郑猎户多嘴,说漏了我家人的行踪。我的家人修行都不深,那董书成带领道士和衙役将他们统统活捉,生生的剥了皮。叫我如何不恨?”
阿宝听到这话,将头扭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