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刺里的突然递过来一包面纸，陆宁宣低头一看，发现是以前表姐经常买来给他用的某牌印花纸巾。
鼻子一酸，愈发想哭了。
“谢谢。”他稍稍犹豫了会儿还是接过了面纸，在听见自己暗哑的声音里尤带着哭腔时，不禁又有些赧然地笑了笑。
“没关系，没关系！”主动递面纸给他的女孩似乎愣了一愣，连忙摆手道，“小事而已嘛。”
陆宁宣垂敛下眼睫不再说话了。
倒是原本一直不远不近跟在后边儿的女孩，终于找到机会顺势凑到了他旁边，边走边时不时勾着眼神略带探究地望着他。
俨然一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有所顾虑的样子。
陆宁宣微微叹息，率先停住了脚步，扭头看向她，“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说的？”
“欸？”女孩张了张嘴，表情似乎有一丝丝地尴尬，“……不是，嗯……就是那个我想说，刚刚有不小心看见你和梁谙文在说话，你……不怪他了么？”
陆宁宣忍不住蹙眉，直接反问道：“怪他有用么？”
女孩一时语塞。
陆宁宣则十分光棍地耸了耸肩，语气颇为寡淡道：“……你看吧。既然责怪无用，那我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多余的精力呢？”
女孩扶额轻叹，刚准备说些什么，却听见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轰动。
她眨了眨眼眸顺手搭在陆宁宣的胳膊上，努力踮起脚尖抻着脖子往后看去。在看清引发轰动的来源后，顿时激动得无法抑制道：“——天呐、天呐！居然是嘉橙的贺男神！”
陆宁宣心口猛地一窒，脸色也瞬间苍白了起来。
不过身旁忙着兴奋的女孩子并没有注意到，而是一个劲儿地掐着他手臂，兀自惊呼着，“天啊，我可从来没想到会有天这么近距离的亲眼见到贺男神也！哎呀，好激动！实在是太激动了怎么办？”
由于顾虑眼下的场合，女孩只得一面激动着，一面又苦苦压抑着，整个人的面部表情形成特别奇怪的组合。
陆宁宣垂眸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有些漠然地掰开了她的手指，转身直接走开。
贺祈彦。
陆宁宣闭了闭眼眸，忽然有点儿悲哀的想——以前我活着好好的时候，你对我从来都是避之不及，现在……你究竟是带着怎样的心情来参加我最后的葬礼呢。
……
提前结束掉告别会。
陆宁宣整个人有些失魂落魄地徒步走下山。行至半山腰时，他抬眸望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感觉今儿个天气一直阴沉沉的，总带着浓厚的雾气。
抿唇深吸了口气，他抬手捂住沉闷得几乎快要透不过气儿来的心口。敛眉有些难过的想，明明自己的病已经好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痛呢？
……原来没有生病的人有时候也是会痛的吗？
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继续往前走去。可走了没几步，猛地又停了下来。整个人傻愣愣地戳在路口上，脸上表情似笑又似哭地望着不远处半蹲在车前的那道身影。
几乎是头脑一热，想也不想地脱口喊出，“顾三儿——”
☆、第三章 相处
可喊完之后，他几乎是立刻就后悔了。
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按照目前这种情况究竟要怎么过去面对自己的至交好友。而且在对待顾谦澜的感情上，他自问也是十分复杂的。
此间山风阵阵，在距离那道身影也不过是十来步的样子。
可陆宁宣却张了张嘴，任由手脚冰凉的杵在路边，心里茫茫然的不知所措。
“你是艾维柯的新人吧？”反倒是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顾谦澜闻言，略略皱眉，然后抬起头来，目光十分简略的扫视了他一眼，语气淡漠道，“我记得你。”
陆宁宣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表情十分微妙，“……是，是吗？”
顾谦澜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站起身随意地拍了拍衣摆，微微点头，“你这是准备下山了么？走吧正好顺路，我送你。”
说着就要往驾驶座走去。
陆宁宣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盯着他背影，十分不是滋味道：“……这就走了吗？你不上去看看他？”
虽然没有明说“他”是谁，但他们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有数。
只见顾谦澜的脚步顿了顿，语气颇为低落道：“不了，今天人太多。”
陆宁宣一时无言，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突然有点儿想哭。
……
回城的路上，他们俩人都没有说话。
整个车厢内显得静悄悄的，只除了悬挂在后视镜上面的平安吊饰偶尔碰撞在一起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陆宁宣起先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后来却不知怎的注意力完全被后视镜上那一长一短的两只挂件给吸引过去了。
略长的那是一只纯手工制作的檀木香袋。香袋的麻绳下端系缀着一个造型饱满可爱的米色招财猫风铃，以及一块刻有出入平安的木质吊牌。
而略短的则是一面古朴精细的八卦罗盘。
陆宁宣抿了抿唇畔，眼神飘忽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我一个故友送的。”顾谦澜注意到他久久发呆地视线，便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只是语气里带上了一种似嘲弄又似悲伤的黯淡情绪，“……最后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东西虽然完好无损的保存了下来，但是他人却永远不在了。”
陆宁宣颤了颤眼睫，声音闷闷地有些听不清，“是陆少送的吧。”
顾谦澜沉默了一下，才轻轻应了一声，“……嗯，那会儿他刚动完手术没多久，就整天吵着要出去玩儿。后来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带着他去桓山寺附近转了转。噢，这只小香包就是他那会儿顺便选的。”
顿了顿，敛眉似是苦笑了一下，“……那块古铜八卦也是他留下的。”
陆宁宣垂眸静静的听着，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诉的复杂思绪。
檀木香袋是亲自送的，可是八卦罗盘……却是他过世后而遗留下来的。
顾谦澜抬了抬眼眸，唇角轻勾，脸上表情始终淡淡的透着些许悲凉，“不管我们试了多少种办法……最后，还是都没能留住他。”
只要一想到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跟前跟后的缠着自己胡闹时，顾谦澜的心里就蓦然一痛。
酸酸涩涩的，好像永远了失去最珍贵的宝物。
陆宁宣呆呆地坐在他旁边，抿了抿唇，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难不成直接摊牌对着顾三儿说——嘿哥们儿，我还没死透呢！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变成了现在的这个叶序？但不管这个身体怎样，内里的芯子却依然还是你们熟悉的那个陆爷吗？
他很难保证就这样说出来的后果是自己不会被当场打死啊……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陆宁宣就颇为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认亲的事儿还是先算了吧，等过了这段时间的敏感期，自己再寻个合适的机会透露下好了。
因为彼此无话，气氛陡然又沉闷了下来。
陆宁宣耷拉着嘴角，神色蔫蔫地偏过头看向窗外，却不小心透过玻璃反光看见了此刻自己的身影轮廓。
不同以往的苍白病弱，这是一副十分健康的身体。
陆宁宣无声的叹了口气，然后扣起手指轻轻敲了敲玻璃窗，便兀自抵住额头开始认真考虑起日后的打算来。
一个不经意的小小动作，却惹得顾谦澜心头猛然一跳，就连频频瞥过去的视线，也不由得带上了几许思量。
他微微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刚去艾维柯还习惯么？”
陆宁宣先是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略显迟疑地点点头，“……还成。”心下却当即就炸开了——说！你和叶序这个小婊砸到底是怎么勾搭上的！！为什么要这么关心他啊啊啊！！！qaq
可惜顾先生并不懂他内心的暴躁忧桑，只是顿了顿，继续轻描淡写地询问道：“先前有听说你和梁谙文两个人，最近因为争夺资源的事儿在闹不愉快是么？”
陆宁宣简直忍无可忍地扭过头瞪着他，满满的一脸悲愤！
——亲！你难道不是嘉橙的副总吗亲！据说你现在是连自家的艺人都懒得管了啊，可为嘛还会这么清楚别家的小盆友有没有在闹矛盾捏？你到底什么时候变得爱揽事儿了，这实在是不科学啊亲！！！
“怎么了？”许是被他太过怨念的小眼神给震慑住，顾谦澜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宁宣深吸了口气，随即狠掐了下眉心，连连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有点儿心塞。”
顾谦澜：“……”
没有过多的理会他间歇性的抽风，顾谦澜微抬眼眸注视着前方，轻轻扣动方向盘，语速不急不缓道：“虽然艾维柯就目前来看还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工作室，但我希望你们并不要因此而小看它。因为，日后它能够给你们带来的资源绝对不会是大多数人以为的那样，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似乎没有料到他会对自己说这些，陆宁宣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沉默着点点头。
顾谦澜目视着前方继续道：“既然当初你选择了留在艾维柯，那么我建议你，还是尽快将自己融入到这个小集体中去。毕竟，以后你们将会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整个团队，难道不是吗？”
陆宁宣心情颇为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轻声应道：“我会的。”
这次顾谦澜终于勾了勾唇角，露出一道极轻极淡地笑意，“我看过你的表演，很有天赋。所以我希望你能很好的运用起来，不要浪费。”
陆宁宣则微微皱眉。
顾谦澜抬起食指敲了敲方向盘，简单交代道：“回去好好休息。过两天可能有个挺不错的试镜机会，到时候我会让人及时通知你的。”
陆宁宣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拼命忍了下去，只得含含糊糊地道了声谢。
顾谦澜侧头看了看他，终于结束交谈。
☆、第四章 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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