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嫌吵啊?”
熊鑫一愣,“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拜您消失所赐,Ipod我几乎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听了可真有好几天,直到没电了。一个现代音符没听见。”
熊鑫哈哈笑。
“你要是没要求,就跟公园外边儿坐会儿呗,喝两瓶。”
“外边儿?”
“那儿不拦起来了嘛,外面安静。”
“你开车还喝酒?”
“啤酒也算酒?”
“要去哪儿买?”
“这事儿我负责。”
结果两人就靠着围栏找了个地儿坐下,中间扔了一袋啤酒,闲聊着,偶尔喝两口。身后隐约传来音乐声,但隔绝了嘈杂的人声。熊鑫有些奇怪自己的随意,他向来跟陌生人没话说,就算熟人都不见得有多少话。可跟这位“纹身男”,他说一句他倒是也能搭喝一句。话题也跳跃,天马行空,想到哪儿说哪儿。从勃拉姆斯到李斯特,从汽油涨价到停车位难等,从北京小吃到老北京庙会……
彭勃压根儿没想到自己能把人聊睡了。太崩溃了。本来聊得挺乐呵,直到自己一口气说好半天感觉没了动静,倒是肩上一沉。侧过脸去看,好么,这位小兄弟歪在他肩上睡了过去。叫也不好意思叫,拍也没拍醒,彭勃没脾气,喝着手里那听瓶酒,动也不敢动。您几天没睡觉了?是得打车。
施沐晨冲了凉拉开更衣柜的门,手机躺在衣服上懒洋洋地看着他。拿过来开了锁,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已经八点多了。
熊鑫还在睡?一边穿衣服施沐晨一边寻思,这要再睡下去半夜醒了可够受。理了理头发戴上表,施沐晨出了更衣间给熊鑫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也没人接,正想着挂断直接过去,那边传来了迷迷糊糊的声音:“喂?”
“还没起呢?”虽然这么问,但施沐晨有些狐疑——像是睡着的声儿,可怎么听起来环境音这么嘈杂?
“啊……我……”
紧接着话筒就像是被捂上了,施沐晨怎么听也听不清。几十秒后熊鑫的声音才复而出现:“抱歉。”
“你在外面呢吧?”
“嗯……是。”
“嗓子怎么了?听着有点儿哑。”
“哦,没怎么。你在哪儿呢?”
“我啊?刚从健身房出来,正要去取车,想着叫你起床吃饭。怕你就这么黑白颠倒过一天。”
“呵呵……没有啦。”
“你不是跟朋友吃饭呢吧?”
“啊……没有,不是。”
“那你吃了吗?”
“没呢。”
“接下来有什么特别安排?”
“没有啊……”
“你自己一个人?”
“……嗯。”
“说地儿,我过去接你。”
“啊……不用……我……”
“说吧。”
“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吧,我打个车就过去了。”
“我怕你找不着。”
“怎么会。”
“你在哪儿?说个大概方位。”
“海淀这边。”
“哦……那这样吧,你打车到白颐路上,远么?”
“不算远。”
“那就这么着,咱们跟北大东门碰头。”
“你远不远?也不早了……我其实没什么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老不吃饭你更得瘦。动身吧。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也出发。”
挂了电话施沐晨正好走到车那儿,开了锁收了手机上去了。
他没想到熊鑫会出门。不是很累吗?一副倒下就能睡着的样子。这是去哪儿了?他可是惦记他累才放他去睡觉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彭勃没数,也数不过来,身边的男孩实在说太多声“对不起”了。
这位聊着聊着就睡了过去,要不是他电话响了,彭勃还真犯愁——您要是睡一宿,我岂不是得当一宿枕头?咱肩宽也不是专干这个使的吧?他醒过来就接了电话,迷迷糊糊一打量,捂上话筒就是一通猛道歉,这会儿电话打完,又道上了。
“你快别,都快鞠躬了,受不住。”
“我……我真是……太过意不去了……我……”
“没事儿没事儿,得亏你不流口水,真皮的不吸水。”彭勃揉着肩膀说。一点儿不开玩笑,他是真真一个钟头没换姿势,膀子都麻了。
熊鑫的脸火辣辣的红——还敢更丢人吗?怎么搞的啊。光天化日睡觉就够邪性,还是靠在一陌生人肩上睡。睡时候天好歹还算亮着,这会儿全黑了。
“我真是太困了……”
见男孩攥着手机一副窘态,彭勃继续宽慰他:“不碍事儿,我就当冥想了一会儿,有益身心。”
男孩还是抓耳挠腮眼睛不敢看他。
“别使劲儿攥着手机了,再给攥裂了。它裂了不要紧,你手再开花儿。绿叶儿都没有,光秃秃一大红花,多傻啊。”
熊鑫想笑又不敢笑,憋着,肩膀一抖一抖的。
“走吧,这会儿估计满街都是趴活儿的出租车了。”
“……你呢?要回去?”
“回去啊,朋友还跟里面儿呢。”
两人并肩走出公园,彭勃向左,熊鑫向右,摆摆手就算告别了。
趴活儿的出租车果然不少,熊鑫上了一辆,车开出去才想出来有哪儿不对——忘了留对方联系方式。你要怎么还我警示牌啊?还下回拿给我!我睡迷糊了还则罢了,你这是……?
握着裤兜里的Ipod熊鑫有点儿回不过神来。掏出烟盒打火机,点上一支烟,刚打算让自己精神精神……点完愣了。
“下回拿警示牌给你。”
“不急。今天真是……对不住你了。”
彭勃走出几十米,才想起来他俩最后说的这两句太瞎扯了——你知道人家姓谁名谁哪里找啊?反应过来也晚了,哪儿还有那人的影儿?
缺心眼儿。彭勃拍了脑瓜子一把。不知怎么搞的还有点儿失落。忘了留电话吃亏的又不是我,我失落个什么大劲儿?可一想到茫茫人海再遇上基本没啥可能,还真就有点儿失落。
胳膊还是麻,抬起来也没知觉,彭勃一边揉着肩膀一边往入口走。检票员已经不像下午时候那么多,这会儿懒洋洋的凑在一起说话,彭勃走过去打了声招呼,说是乐队的,刚送人出去,他们点点头直接放行——看着就像。
再去电子舞台,彭勃看了一圈也没瞧见秦浪,刚说干了这可麻烦了,身后有人拍他。一回头,秦浪飞快地拉低他亲了他鼻尖一下。
“你怎么从这儿冒出来了?”
“还好意思问。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一大圈!”
“哦咳,碰上一个……熟人,说了两句。”
“和英俊小哥搭讪去了吧?”
“你瞅你这心眼儿。”
“走,陪我跳舞。”
“我哪儿会啊?”
“那就当柱子让我蹭。”
“蹭硬了你负责?”
“尽显流氓本色!臭流氓。”
把彭勃拉进群魔乱舞的圈子,秦浪贴着他跳舞。之前稍一闪神彭勃就不见了,秦浪左右张望遍寻不见人。当机立断他就离开了舞池——找。下午他们碰见的那个男人让他很在意。视线交汇的时间明明很短,可秦浪竟能轻易地记住他的面貌特征,说起来真是令人吃惊。肯定不是因为那个男人格外帅气,秦浪不是草痴,也对那种类型没兴趣。后来跳舞的时候,人一放松下来,秦浪猛地就想起了彭勃背后的那副纹身。那个男人是他背上的男人。这也是秦浪安静不下来,无法继续跳下去的原因。结果里里外外找了一大圈,愣是找不到彭勃,手机又在车上,正寻思可怎么办,倒是一眼瞅见了在一旁四下打量的彭勃。彭勃消失了近两个钟头,这可让秦浪坐立不安了。
“你不累啊?”拥挤的人群中,电子乐的声音啸叫,彭勃不得不贴着秦浪耳根喊。
秦浪拨浪鼓状摇头。
“我要热死了!”
彭勃喊完,秦浪却贴他贴得更近了。彭勃不得不掏出烟盒跟秦浪示意他要去抽一支。
挤出来,彭勃深呼吸一口,简直要折磨死他了。人挤人不说,各种气味交织在一起绝对能让人窒息——香水味、汗味、烟味、酒味。
叼上烟,摸出打火机刚要点,彭勃一愣。灯J打过来的灯光正好笼罩这一方,明晃晃的光线下,怎么他的打火机……浮现出一只熊?
我靠!真不是花眼!彭勃使劲盯着打火机看——天使翅膀怎么变成熊了?
妈逼唉……拿错打火机了!这是那“熊男”的!娘的,天儿黑真不靠谱儿!彭勃是各种没脾气,你还别说,都是蓝的,是不好分。问题……我那是真的,委实不便宜。刚还想着忘了留联系方式不亏,反正是自己拿着人家东西,这会儿彭勃可不这么想了。
翻过来调过去端详着手里的打火机,彭勃瞅着那熊,运气。我就说你童趣吧?但你要不要使个这么童趣的打火机啊?童趣也不是不行,你来个塑料的。这个一瞅就知道是假的,你也老大不小一个人了。你们家小姐不会抠门到一月就给你两千块吧?
愁。
“尝尝这个,红薯粉很糯。”
施沐晨夹了一筷子粉条放进熊鑫的碟子里,熊鑫还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今儿活见鬼了,纯情小子不怎么动筷子不说,还一劲儿猛灌水,灌水就灌吧,时不时就去趟洗手间。他是不知道熊鑫晒了一下午、渴了一下午,傍晚又陪“纹身男”喝啤酒,这会儿正叫渴。菜再淡也渴。
“哦……好。”
粉条又软又糯,浸足了肉香。可熊鑫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为毛一遇上“纹身男”就丢东西?熊鑫想哭。那只蓝冰小熊打火机他喜欢得很,是颜瞻去日本时候看到买给他的。两人为此又是一番拉锯战,一个求给钱一个死不要,折腾来折腾去,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熊鑫才骗得颜瞻收钱。价格贵是贵了些,坦白来说也实在有点儿浪费银子,可爱不释手归爱不释手。记得颜瞻拿给他的时候还表示挺懊恼呢,嘟着小嘴说真可惜没有熊猫图案的,要是能出一款就好了。熊鑫问:你又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