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铺上放着另外一套迷彩服,我刚伸手去拿“别碰”我以为有定时炸弹呢,吓得缩回手。
“隔壁同学的,老师让我替他领回来”
“怎么还不给人家送去,放你这里留下崽儿?”
“没回来人呢!”那小子边说边把帽子扣在脑袋上。
“不是隔壁411那屋吗?”我指着隔壁“嗯”
“门开了,我跟那哥们一起上的楼”我拿起那套衣服起身就要送去。
“我去吧,你又不认识人家”夏木很紧张。
“你认识?”我故意气他。
那屋的人我们俩谁都不认识。
411的门对外敞开着屋子里却没有人。
夏木怯生生的走进去,南师寝室的格局都是相同的,进深长、开间短四张铺。不过在夏木眼里,那个屋子充满融融暖意,不似413那般阴冷。当然,这些无非是思想在作祟。
夏木傻傻的站在屋子里,手里捧着迷彩服走不是、留不是、站不是、坐也不是。
“你找谁?”这个声音夏木很熟悉。暖暖的,柔和中掺杂着磁性,虽然只是经常听到的三个字,可是从这个人嘴里流出来就如同铜铃般清脆音符般悦耳令人意犹未尽。
只闻其声夏木脑子里就呈现了此人的相貌:不粗不细不弯不曲的眉毛,明亮而含情的双眼,薄薄的双唇,眉宇间时而书生气十足时而溢满霸气。
这相貌是属于夏木梦中情人的,他也一直相信这样相貌的人只能出现在梦中,而他转身去看的时候,那个身着白色levi·s短衫浅蓝色细筒牛仔裤的梦中情人却活生生站在了他面前,他欢喜的竟有去拥抱人家的冲动。
命运总爱跟我们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他总会给我们一个梦寐以求的开始,却经常让本该圆满的结尾变成求之不得的唏嘘和遗憾。
“我找张宠”夏木声音不卑不亢,就是脸蛋有点烧。
“我就是”张宠打量着夏木,眼神里有一丝丝的防范,他把脸盆塞进床底,然后用毛巾擦干挂着水珠稍稍有些长的寸头。
“我是给你送军训服的”夏木看着张宠的一举一动心跳一直都不平稳。
“麻烦你了”张宠接过衣服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夏木能清楚的看见留在他白皙脸蛋上闪烁光泽的水珠。
“举手之劳”
“真是太感谢了!你请坐!”张宠说话一向彬彬有礼,当然,张宠的礼貌是我这种粗口成章的小混混永远无法比拟的。
“你也是市场营销一班的”
“嗯”夏木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搓着手。
一般而言物归原主后夏木从来不逗留,尤其是这样有一搭无一搭蹩脚而又苍白的对话更是令人尴尬。今时却不同往日,虽然脸在烧、汗在流、心跳在提速,可是只要能跟梦中情人面对面再多的尴尬也不是尴尬。
张宠辽宁省沈阳市人,确切的说是辽宁省本溪市人。这是后来夏木在他入学档案中看到的,可是逢人张宠却总是对人说他是沈阳人。
张宠生肖为猪那年他23岁。在上大学之前,曾有在北京工作三年的经验,当过三年的话剧演员,据说他还曾和陈坤合拍过一部名叫《风雨雕花巷》的电视剧,不过由于重重原因这部电视剧中途夭折。三年的演员生涯练就了张宠如此优美的声腔和地地道道的北京话。
张宠还告诉夏木,他来南师跟夏木一样也是误打误撞。夏木是个喜欢联想的人,听张宠这么一说他便自然而然的把自己的阴差阳错和张宠的误打误撞理解成一段冥冥之中注定好的因缘。
从411出来后夏木这小子就像捡了钱中了彩票一样,脸上一直挂着甜蜜的笑。那些灿烂的笑之前我前所未见,那灿烂的笑容之后我也再难觅影踪。
如果谎言或者欺骗能让一个人感觉到快乐或者幸福,我们旁观者为什么非要打着正义的名号去戳穿它?或许,要怪怪只怪谎言自身不够完美纰漏太多吧,尤其是在时间的面前,时间越长越容易露陷。
那小子中邪一样,走路时挂着笑容,吃饭时挂着笑容,也许睡觉的时候也经常被笑醒吧!从那以后每当走到411寝室门口的时候他经常会不经意的做片刻的停留像是等着什么人出现。有时会坐在寝室里非常安静的听着隔壁的动静,隔壁一旦有关门的声音,夏木就神经病似地不是拎着垃圾袋就是端着脸盆或者其他能当做借口的东西出去
如果隔壁寝室出来的不是张宠他会在出门口的第0。001秒钟后火速返回,万一真的碰到张宠他百分之百地会说“真巧啊!”,除此之外,还有第三种可能,就是他前脚踏出自己的房门隔壁寝室的门后脚就被关上,每逢遇到这种扑空的情况,夏木往往会对着门默哀三秒钟,接着垂头丧气的瘫倒在床上,像天塌下来一般并且还会令人费解的哭起来。
夏木不被世俗所接受的爱情以及他对爱情的那种炙热的追求从一开始就注定是要令人费解的。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
常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
增加你的高度,
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吹过,
我们都互相致意,
但没有人
听懂我们的言语。
夏木站在阳台前,看着暮霭沉沉的栖霞山。心脏毫无规则的乱跳,隔壁阳台传来的动人的男声让他血脉贲张。夏木探出脑袋看着对方阳台,却什么都看不见。那首《致橡树》读毕,又传来纳兰性德的词。
“人生若只如初见 ”“人生若只如初见”夏木轻声的学着对方的抑扬顿挫跟在这声音的后头学念起来。
“何事秋风悲画扇 ”“何事秋风悲画扇 ”这仿佛是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句句相同,又句句不同。夏木有时像在提问,有时又像在回答。
“等闲变却故人心”“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却道故人心易变”
对方念完这阙词留下一声深深的叹息。夏木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美的诗词,虽然不是很懂这诗歌的含义,可是那三言两语的描述却令他仿佛经历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hi”张宠发现了夏木。
“真巧!”面对张宠他除了真巧他也说不出什么更新鲜的东西。
“你也喜欢这首诗?”
“嗯,不过我是第一次听到”
“第一次听到就可以说得这么顺?”两个人隔着窗子面朝着起伏的山峦对着话,只见青山不见彼此,而存在心里的爱,不因未能谋面而减少,反而更加热烈。
“我跟着你读的”夏木又红了脸,只是他此刻的羞涩没人看得见。
“这诗歌叫什么名字?”夏木补充到。
“《饮水词》你来我们寝室吧,我这里有纳兰性德全集。”
“好啊”夏木语气平和,那是他努力压抑兴奋后的结果。
逃出阳台风一般跑出去,红着脸站在411紧关的房门前,抬起手就去敲门。
第六章
夏木正要抬起手去敲房门,门从里面被打开,张宠微笑并亲切的出来迎接,夏木那小子顿时娇羞起来。
张宠把室友分别介绍给夏木,躺在下铺还在闭目养神那位有点韩国范的男生叫广平,在阳台里晾衣服那个眼镜男叫刘宇,另一个床铺则是空的。臭小子盯着人家的空床铺浮想联翩。
夏木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听张宠口灿若莲般地介绍,眼睛跟着人家的手势而转动。这销魂的声音让夏木那小子心绪难平,这不算拥挤的小屋一时间倍感憋闷,豆大的汗珠伴随着仲夏夜难挡的酷热顺着耳根、脑门轻轻的滑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张宠把那本薄薄的装帧却十分精致的纳兰性德诗集打开摊放在两人的膝盖之间,“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一个前倾着身子声情并茂的认真朗读着诗句,一个也前倾着身子感受着对方均匀的呼吸清爽的气息,朗读之中哪怕是对方不经意间的一蹙眉一眨眼在夏木眼中都优雅到足以令自己神户颠倒。
眼前这一幕,眼前这个人之于夏木仿佛是场不切实际的梦,夏木啊夏木你究竟何德何能?
刘宇洗完衣服之后爬到床上不停的调播着文具盒般大小的收音机,电波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时而嘈杂时而清晰。
“能把《饮水词》再为我读一遍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张宠目不转睛地深情又暧昧的看着夏木把这首诗一气呵成。夏木自然是娇羞的红着脸。
这时从刘宇的床铺上传来一阵优美的音乐声,主持人操着并不正宗的台北口音嗲嗲地说“下面这首歌来自小美——江美琪《想起》”
前奏是轻快的钢琴在打点,前奏结束江美琪娓娓道来:刚刚风无意吹起,花瓣随着风落地,我看见多美美的一场樱花雨。闻一闻茶的香气,哼一段旧时旋律,要是你一定欢天喜地。。。。。。
夏木正听的入神,突然电波□扰只剩哗啦啦的嘈杂之声。
“关灯了”
寝室的灯也恰好在此时熄灭。张宠掏出手机,手机中散发出一束彩色的光,把他原本俊俏的脸映衬的更加立体更加的棱角分明。
“诗集你拿回去读,我现在送你回寝室,早点休息”张宠走在前面为夏木照路。
“不用送我就在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