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大人老爷们有着众多的七姑八姨内侄外甥。他们没有官职,他们比一般百姓更想发财——因为他们有一个可依赖的权势。这中间的不少人也有这个慧眼,知道进了禁烟局所便是与官府沾上了边,既可以发财,又可以攀上高枝。于是纷纷托自己做官的亲人前去联系。
于是,候补官场与裙带官场相汇合,一时间,湖广总督衙门、湖北禁烟管理局筹办处的门槛都几乎踏破。亲自来的,托人关照的,各个衙门的大人老爷打发人来递条子的,络绎不绝。这边烟还没开始禁,到这里来求发烟财的、混饭吃的就如苍蝇逐臭般地蜂拥而至。
有人走总督衙门的门路时,总督衙门那边一句话就打发回去了“禁烟局一应事物俱在局办自身,总督衙门概不过问”,好嘛!这消息一传出来,顿时惹得众人无不是一惊,纷纷打听这禁烟局总办唐浩然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出数日,只差没把他祖宗三代给打听出来,唐浩然就是那个著了《泰西策》的唐子然,不错,是个有学问的人,就是凭着学问入的张制台之幕,祖籍武昌,哟,是乡老啊,这事便好办了,托门道找关系,可接下来,听说他爹那辈便被长毛掠了,后来又逃了西洋,一下子,根便从这里头断了。
有的人断了,可有的人却没断,作为补官,从十六年前典去祖田捐了一个七品候补知县,宋玉新便抛妻弃子来到了武昌候补,可等了十六年,却未得任何委差,补官没有俸禄,迫于生计,他甚至连官袍都加以典质,几次差点没饿死,只能在市上以抄写书信为生。
“姓唐,37年前武昌沦匪时被掠……”
每日回到寄居的那处四处漏风破宅中,宋玉新便研究起湖北官场的各种关系来,以备将来所用,现在那如日中天以精通西学得张制台举荐,刚得从三品的顶戴便主持禁烟局的唐浩然,自然也成了他的研究对象。
“父曾读书,家中颇有资产……唐家,唐家……”
念叨着这两字,宋玉新倒是想起十六年前,租下这间破房时,那房东说过的话。
“当年这唐家也是家业兴旺,单在三镇就有十二家当铺,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空,长毛来了不单把银子抢了,唐家的宅子也一把火给烧了,那根独苗也不知下落,许是和宅子一同烧没了……”
这陋室可不就建在唐家的旧宅上吗?
“莫不成这唐浩然就是唐家的后人?”
宋玉新念叨着,又提笔在纸上写下“裕恒典”三字来,这裕恒典也是武昌的老号,和武昌富商大户一样,也是出自徽州,之所以写下这“裕恒典”三字,倒不是因为宋玉新是当上常客,却是因为“裕恒典”刘家与唐家的姻亲,据老人说,刘家的大奶奶就出自唐家,若是真与唐浩然有亲的话,按辈份,唐浩然应该称她声姑奶奶。
想到这,宋玉新的眼珠便是一转。
“若是这刘家当真与唐家有旧的话……”
唇这念叨着,宋玉新只感觉心跳都在加速,若是自己把这件事给办好了,岂不了却了唐浩然认祖归宗之愿?到时候,那禁烟局的差事还不任自己选?
第28章 投机者(下)求推荐、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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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阵寒风袭来,宋玉新便打了个冷噤,虽说他外衣穿的还算光鲜,可这衣裳却是春天的衣裳,至于冬天他也就只有一身满是补丁的青布棉衣,今个来总督衙门,自然是不能穿那身衣裳,只得穿着这身单衣,这不,还没走到总督衙门,整个人便冻浑身直哆嗦。
半刻钟的功夫,走到总督衙门前,宋玉新依着往日的惯例,去拜见总督文案,总督他是见不着的,除非那天先把那位赵文案给“养熟”了,可他没那个银子养,再说几百两银子的,人家也看不上眼,不过他今天来这,倒不是送银子,但却也是为谋自己的前程。
一如往常,一个补官来拜访,赵凤昌既没有表现出热情,也没有冷淡,而是同其随意的聊起市井之闻,瞧着宋玉新身上的那袭单衣,他便知道这也是个快熬尽的补官,没油水,即便是有,早在十几年前也被旁人给榨干了。
宋玉新自然一眼看出赵凤昌对自己的冷淡,不过他心里已经琢磨很久了。张制台用唐浩然只是有知遇之恩,若是帮他寻着亲,那可就是恩重如山,他是见不着张制台,但赵凤昌却能见着,而且赵凤昌也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一番客气之后,就在赵凤昌端起茶杯,作送客状时,宋玉新连忙说道。
“赵先生,这些年卑职一直于市井代人书信谋生,虽未能展所长,可却也听着一些市井旧闻!”
“哦!”
虚应一声,赵凤昌的茶杯还是端了起来,瞧着视而不见的宋玉新却是有些心恼,这人怎么了?这么不懂规矩。实际上那里是宋玉新不懂规矩,根本就是现在他已经赌上了一切,对方的送客自然没看到眼里,而是抢在赵文案说话前,把事说出来。
“唐家!”
果然,这两字刚一出口,宋玉新便看到赵凤昌放下手中的茶杯,瞧着他问道。
“你是说唐家……”
难不成是……
“前些日子听闻制台大人寻得一西洋奇才,姓唐,名浩然,是武昌人氏,卑职当时倒也奇了怪了,这武昌何时出了这样的人才,再一打听,便知道唐总办身世离奇,感叹之余,又想起另一件事来,这可巧了,卑职住的陋室,过去便是唐家的旧宅,这才上了心!”
“你是说,你找着唐子然的祖家了!”
赵凤昌听了心里顿时一阵狂喜,虽说朝廷纳了香帅的举荐,赏了唐子然三品顶戴,可那边却一直有人说其来历不明,甚至就连同香帅也是每每引此为憾事,甚至特意交待武昌县代为查访其祖家下落,从而“洗清”唐浩然的来历。
若是自己查到唐子然祖家下落,那边为大人解忧不说,即便是唐子然那边,可也不得承自己个情,有这个天大的人情在,加上之前有引荐之恩,自己于他唐子然岂不便如香帅与其?想到这,赵凤昌双眼盯视宋玉新问道。
“此事可是当真!”
自然的,那手中原本送客的茶杯也放了下来。
“先生,这事件,卑职虽说不敢打保票,可却也能保个八九不离十,卑职打听过,那唐家过去也是殷实人家,祖籍安徽,祖上以典当为业,倒也颇有家资……”
安徽,听到这两字,赵凤昌的眉头微微一跳,那李合肥不也是安徽人吗?想到这,他却又间嘲道,香帅又岂会有地域之见,这幕中又有几个直隶人?
“无徽不成市,自前朝起,沿长便有这惯例,这倒也平常,。”
略点下头,赵凤昌示意他说下去。
“……发匪陷城前,唐家不舍城内之产,留于城内,而刘家却于城破前,迁往江宁,后又逃至上海,虽家财散尽,却保全了人,所有才有人感叹,唐刘两家,当初家境相似,可唐家却一念之差,家破人亡,而刘家虽家破,但人还活着,经三十余年努力,现在刘家虽不复当家之盛,但至少人是没事!”
“当年发匪之乱,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感叹中赵凤昌盯着宋玉新说道。
“这么说,唐家没人了?”
没人了,那便是死无对证,又如何能消其来历不清之说。
“大人,刘家大奶奶还尚在人世,那可是唐大人嫡亲的姑奶奶!”
“哦!”
宋玉新的话让赵凤昌思索片刻,而后他站起身来说道。
“杰启,若是此事不假,子然能认祖归宗,以香帅对其赏识,到时定会赏给你个差事,”
“啊!”
宋玉新一听,连忙叩头道。
“先生,若是您替卑职谋个差使,卑职这一辈子定不敢忘先生大恩大德。”
“大恩大德倒是不用,只要尽心办事便好!”
这会赵凤昌倒是没兴致再与宋玉新再废口舌头,现在,他只是寻思着如何漂漂亮亮的把这件事给办了!
“咣啷!”
茶杯摔碎的声音从“裕恒典”后堂里传出的时候,铺上的掌柜便吓了一跳,他连忙朝着后堂看了一眼,满面尽是忧色,东家这不会是得罪了赵文案了吧!想那赵文案虽说无品无级,可那也是总督衙门的总文案,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若是得罪了他,那还得了。
“大、大人,你,你是说,说唐,唐家还有人活着!”
刘国利结巴着,全是一副不可置信之色,原本他心里头却犯着嘀咕,这赵文案怎么来到号上,虽说做买卖的少不得同官府打交道,可也沟不上这样的人物,那样高的衙门啊。
可这滴咕还没犯完,如实的回答了赵凤昌刘家与唐家旧时的关系后,对方的一句话却让惊的把茶杯跌到地上去。
气定神贤的赵凤昌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眼刘国利,轻吐出一句话来。
“确实如此!”
“你,你是说,我那可怜树玉兄,还有子孙活于人世!”
刘国利激动着,又毕恭毕敬冲着赵凤昌深鞠一礼。
“还请大人告知树玉兄后人下落,大人重恩,小人定感激不尽!”
虽说心里还有些疑惑,可这些年来唐家的事,一直都埋在刘国利的心底,甚至隐隐的还有些愧意,若是当年自己坚持把浩扬带走,唐家又岂会无后,若是如此树玉兄即便是于九泉下想来也能瞑目了。
相比于刘国利的激动,赵凤昌却显得很平静。
“不知你那侄子是否单名勤。”
在问出这个问题时,看着刘国利赵凤昌的心底却有些紧张,若是不对的话,岂不是白跑了一趟,就在他紧张之余,却听着已年过六旬的刘国利激动的嚎哭道。
“我那侄子可不就叫唐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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