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试验田产量,如果要大田种植的话,产量估计会下降两三成……”
每一个农技人员最想做的是把试验田产量变成为大田产量,但这几乎没有任何能,毕竟不可能每亩地都是精耕细作,更为重要的是,在大田中肥料的供应以及灌溉等问题,都会限制它的产量。
“两三成?”
摇摇头,张靖反问道。
“别忘了试验场里种的高粱,产量都超过两百斤,地里除了施用磷肥之外,还会用上上百斤堆肥,而且水还能供应的得上,这种试验田环境绝不是普通农家所能相比的,我估计同样的种子,放到大田里头,能保住300斤的产量就不错了……”
提及产量的下降,张靖的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儿。
“再加上百姓习惯自行留种,水肥跟不上,自然导致其减产,导致种子退化,这样的话,这些种子年年退化,几年之后,还有什么高产优势?”
虽说出自富农家庭,可张靖自幼也跟父亲一同下田干农活,实际上,在乡间,尽管富农有富余的田地租予他人,但几乎每一个富农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精通种地,张靖的父亲自然也不例外,甚至这正是他报考农业学堂的原因。
“种地,种来种去,无非就是那么多窍门,就像我们家的田之所以比旁人种的好,一是精耕细作,二嘛就是用肥……”
提及用肥时,张靖便把话头一转,那是张家种田的决窍,就是靠着那个小窍门,张家的地才能比旁人多打一成粮食,就是靠着这样的“积少成多”用两代人的时间置办下了几十亩田产,即便是在学校中,他也从未提及的家里的肥和旁人的有什么不一样,那是张家的“不传之法”。
“小时候,邻县的孙三叔家的高粱比旁人家高出十来斤,于是我爹便到他家去换种子,回来果不其然,比往年多打了小二十斤,那年种的时候,我爹一天到晚就呆在高梁地里头,挑最好的高梁,作上记号,然后从那里高梁结的籽里选最好的种子,又专门在弄了几分最好的田,用挑子挑水,上最好的肥,前几年,孙三叔反倒要到我们家来换种了……”
过去张靖或许并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但是已经在农业学堂读了七个月书的他知道,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原始的育种,现在,如果让他去做的话,也许可以做的更好,而父亲的成功却是张家几代人的经验,也就是凭着那一点经验,才有了张家的今天。
“所以,关键还是育种!”
转颜一笑,张靖道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话简单,可却也是最基本的道理。
“育不好种,有再好的种子也是白搭。”
农作物增产的关键在于育种,这是最起码的常识,张靖的话让李林远先是一愣,而后又说道。
“那你是想?”
出于对好朋友的了解,李林远自然知道,张靖肯定是有所想,若不是然,肯定不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想什么?你说,就像我们家,年年都有人拿着银子、推着高梁来我们家换种,图的是啥?就是一亩百六十斤的高梁,即便是十几斤高粱换一斤种,他们也乐意,毕竟那一亩地能多打打出三四十斤高粱来……”
因为父亲每年都会留出一亩地育种的关系,所以多年来张家的高粱种在附近一直颇受欢迎,甚至就连隔着几个县的李林远也知道定县张家的高梁种。而在农业学堂读书后,张靖才意识到张家多年来做的是最为原始的育种,虽说原始却很有效。
“你记不记得书上提到的育种学,还有那些育种公司,若没有西洋育种公司繁育出来的良种,又岂有今天西洋农业之盛?你想想,我们家的高梁种一斤能换十六斤,这一亩地的收益就等十六亩,若是把家里的几十亩都变成种田的话……”
话声稍稍一顿,张靖又掰起手指来。
“这几年,我们家的种子都换给相熟的,若是地里头出的全是良种,且不说能家里增加多少收益,就是邻近的乡亲用上新种能从中受益多少?”
道出自己的想法后,张靖看着李远林,那双眼中全是一种莫名的狂热。
“你的意思是想建育种公司?”
用力的点点头,张靖用肯定的口气说道。
“没错,在我们那谁不知道,张家的种子好,所以呢,我寻思着,没准可以凭着这些年家里积下的名声,建个育种公司,先用家里的地,若是好的话,就再租旁人的地……”
在农业学校的学习,使得张靖的眼界得到了很大的开拓,更何况,这本就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过去,家里只育一亩地,是因为肥料不够,可现在咱们知道,除了粪肥、豆肥之外,还有像磷肥、硝肥那样的肥料能用,只要肥水能跟得上,这种育种肯定就没问题,玉林,你觉得我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想法是好,可……”
话声微微一顿,李远林不得不承认好友的想法确实不错,只是还有一个问题。
“可你知道,学校的种子,现在还没驯化好,而且直隶百姓还没有种小麦的习惯,你这么做会不会……”
“谁说要种麦子了,这麦种不经过四五年驯化,肯定不会投入使用,我打算先弄高梁,先把先把依着学校里的方式,改育高梁。玉林,你怎么想?要不咱们一起干如何?”
第106章 农悯(第二更,求月票)
天,下着雨,阴沉沉的没有一点晴和的征兆。
张云岭坐在自家的大门口,还穿着去年置下那件粗布棉袍,棉袍上带着几个补丁,但浆洗的却很干净,袖口上更见着油灰,显是比旁人更干净一些,每当那寒风吹来的时候,象是耐不住这袭人的寒气似的,浑身因那寒风颤颤的。
抬头望了一望天,嘴边不知道念了几句什么话,又低了下去。
“这天要是再不晴,今年冬天可就是吃老本了!”
他低声地说了这么一句,便回头反望着坐在屋门下正在纳着鞋底的婆娘,很迟疑地说着:
“秋儿的娘呀!你说这,莫非是又要和去年一样吗?”。
张婶没有回答,在忙着纳鞋底子,一个妇道人家,她又懂个啥。
天气也真太使人着急了,先前秋收后,大家伙盼着雨,可盼着盼着,雨是来了,眼瞧着这地里的红芋越长越好,可谁曾想却一连下了十多天雨没有停住过,这下大家伙可是傻了眼,农家不比富裕人家,这入了冬,也就是“猫冬”的时候,无非就是窝在家里头不干活,不干活就不能吃高梁米那样的实在货,顶多也就是年关的时候,吃上几顿炸油剩下油支拉做的萝卜馅饺子,至于平常,一天两顿红芋,便顶住饿了。
往年老百姓都是这么少,可今年这雨下的,却让人心里头堵了起来,眼瞅着地里头的红芋差都长成了,这雨却是不停的下着。再这么下下去。红芋可就烂在地里了。到时候家里可不就得吃老本儿——吃着原本留着春晌后的秋粮。更何况还有家里的猪。没了红芋,那猪食打那来,这都是事儿。
“天啦!要又是一样,……”
张云岭又掉头望着天,将手中的一根旱烟管,不住地在门边的砖阶上磕动。那脸上满是一副愁容,若是吃起了秋粮来,这一天可得几斤高梁米儿。那日子,就是大户人家也能吃穷了。更何况家里还不是什么大户,至多也就是饿不死人罢了。
“该不会吧!”
张婶歇了半天功夫,随便地说着,脸还是朝着手中的鞋底子,这碎布头浆出机布板儿在她的手里变成了一双双千针缝的鞋底子,来年开了春,拿到集上还能换几斤青盐粒子,留着咸口儿伏收的时候,省得家里的男人虚了力。
“怎么不会呢?去年这时候。才下七八天的雨,那地里头红芋就烂了两成多。咱家可是多吃了一个月的高梁米,今年,保不齐,连猪食都弄不上……”
张云岭反对婆娘的那种随便的答复,好象今年的命运,已经早在这儿卜定了一般。作为庄户人家,许多东西都烙印地他的脑筋中,有关饥饿的许多痛苦的印象,凑成了那些恐怖的因子他记得:己卯年他吃过野菜拌山芋,一天只能捞到一顿。辛丑年刚刚好一点,辛酉年又喊吃树根。己卯年他还年少,好象并不十分痛苦。
作为庄户人,他自然不愿意看到灾年。
要是今年地里没了红芋,这家里就养不成猪,这养不成猪,就积不出来年上地的肥,肥水不够,这来年的高梁米……我的天呀!张云岭简直是不能继续想下去!他怕继续想下去,这明年老天爷就要收人了,老天爷一收人,保不齐又是一己卯年,得收去五六成人去。
就在张云岭癔癔症症的浮想联翩的时候,午后,雨渐渐地停住了,多日来不见的太阳露出了出来,看到那太阳的时候,张云岭的心中,象放落一副千斤担子般的轻快。
老天开眼了,看样子,明天不得收人了……
在不远处的那几间青砖宅院中,太阳出来的功夫,握着旱烟袋的张云山,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脸上也是一副轻松之状。
“这下好了,雨停了,能停上了几天,把地里的红芋入了窖,切了片,晒干了,明年一年也就有指往了……”
虽说家里还存着上万斤高梁,非但足够一家的吃用,就是来年的长工吃用也还能有些富余,到时候甚至还能再借出去一些,但对于张云山来说,并不意味着他会大手大手脚吃着高梁米儿,虽说家里有百多亩地,可他在吃上还是显得有些吝啬——一年到头吃着红芋,即便是忙季的时候,高梁米里也会掺上红芋丁儿。至多,相比于普通庄户人家,每隔一日,他能吃上一顿几片咸肉。
在旁人眼里头,这日子过得似乎有些败家,可也就只有张云山知道其间的原由——扭头看着屋檐下悬着的两只咸小跑(兔子),他便在心里头寻思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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