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有警察去“帮助”他搬家。
“你有十五天的时间向申诉委员会提出申诉……”
这是遭到解雇的公务员唯一的申诉渠道,申诉委员会直属总督府,**于各省之外,他们做事可以说极为公正。遭到不公的公务员,会向申诉委员会提出申诉,一但查实的话,直接责任人会立即追究责任。其处置并非仅仅只是解雇那么简单,还会移交检察官,由检察官以“滥用职权罪”起诉,也正因如此,在东北没有几个官员敢于“公报私仇”任意解雇下级事务官员,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会纵容下属的不当行为。
“我会申诉,我一定会申斥,姓徐的,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大声的吼骂,似乎是在表明着态度,唐小虎知道自己是不会放弃的,他一定会申诉,直到得到公平的对待,至少得到他心目的公平。
西元1894 年,大清国光绪二十年,岁次甲午。
暮春时节,华北大地徐徐露出些许有些迟到的春意,山杏,碧桃、丁香、海棠、榆叶梅次第开放。而来自居庸关外的北风却也挟裹着漫天黄沙,呼啸不止,把好端端的春色葬送了。残萼败蕊,落英缤纷,搅乱了这浓浓的春意,等到风沙渐歇,不觉过了清明、谷雨,那短暂的春天己匆匆逝去,立夏就在眼前,天气骤然热了起来。
这个时候,京城的礼部依例奏请皇上批准,朝廷官员换去暖帽貂裘,开始戴凉帽、着夏服了,不过,即便是过去,这也就是个过场,只有京城如此,至于地方上,那想穿什么,全由官员自便。而现在……地方上早都不买朝廷的帐了,穿什么更不在意了。
官员们随意的穿着,百姓们穿的更是随意,尤其是在这天津,长衫、洋装以至于汉服,各种服装与此交汇着,无一不在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变化,是的,天津城是在不断的变化着,但变化最大的恐怕还是城,而不是住在城中的人。
天色空濛,太阳从薄云后面透出一轮惨白,慵懒地照射着天津城,照射着天津城外那新建的西式厂房上,透过那烟囱中喷吐的烟雾,将雾影映在大地上,映过天津城内外十万人家芸芸众生。
过去的一年多里,天津的变化是迅速的,为了适应新政的需要,非但总督衙门从老城厢迁至海河北岸的“海防公所”,同时也将新车站和总督衙门之间的区域进行了全新规划——从新车站修通了一条直达衙署的大路,命名为大经路。大经路一带形成了介于外国租界地和老城厢之间的“河北新区”,几十条道路组成泾渭分明、整齐划一的道路网,这应该是内地最早的城市规划街区。
随后,总督府又将原来海河上的“窑洼木浮桥”改建成钢架桥,起名为金钢桥。从北站到金钢桥再到天津老城厢,沟通了一条连接海河南北两两岸的交通干道。自金钢桥修成之后,这勾通两岸的铁桥上的人群是终日川流不息的。
春日的太阳暖暖的映在大地上,往来金钢桥的人群之中,一位年轻人步履匆匆地往河北走去。此人高挑身材,身穿银灰色仿军装式样的五扣西式服装,这是典型的东北事务官员们春秋常服,他的脚下双一尘不染的皮鞋。他年纪在二十五六岁上下,肤色略黑。此刻,他眉头微蹙,嘴唇紧闭,脸颊上便显出两道对称的月牙形细纹。隐隐有悒郁之色。目不斜视的他大步流星地径直向前走去,那副神情显露出他现在正有一件紧急的事情去办。
沿着大经路走着的青年步速很快,不过却又不显焦急,显然这是一种习惯,了解东北的人都知道。这是东北官员的习惯,他们不会像内地的官员那般悠然自得的慢腾腾的走着路,永远都是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
远远地,他望见路边西式的大门,门前停了好几顶绿呢官轿,旁边守着一些穿着号衣的轿夫,当然还有西式的马车。那里就是曾经的海防公所,专供北洋水师官佐休息之处,不过现在却变成了直隶总督府。于是他便放慢了脚步,缓缓走上前去。离近了之后,他能听到那些轿夫在那里说道着的安徽话,这是北洋的特点,地域之见,总会在口音上分出亲疏来。
相比之下,无疑东北更“科学”一些,无论你是广东人也好,山东人也罢,作为事务官员必须要学会“国语”,也就是南京官话。甚至还会举行考试,不合格者会处于罚款,连续三次不合格,就要退回学校重学。
对于诸如广东等地的人来说。语言自然是个考验,但对于唐小虎这个广东人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困难的,现在他已经能够说一嘴流利的“国语”
走近直隶总督衙门,唐小虎正要拱手相问,门旁持枪鹄立的卫兵已经厉声发出了警告:
“站住!”
随即。那位蓄着络腮胡子的穿着土黄色新军装束的卫兵快步走来,警惕地看着他。
“说你哪,”
说罢又是翘起右手的大拇哥指着后头问道。
“嗨,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不习惯这种连个称呼也没有的问话。或者说,他不习惯这种随意的,而没有一丝规范式的问话,而且这人还是总督衙门的军人。
这个卫兵显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而是在鼻子里哼了一声,自个儿回答自个儿的问话:
“这儿是直隶总督衙门,也就是北洋大臣衙门,现在不理民间诉讼,是专门办军国大事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冤情,前走两个街口,有直隶高等审判厅,检察厅……”
卫兵口中的高等审判厅,是直隶新政的一项,这新政并非只有振兴商业、开办新式学堂、改练新军,创建新法推行司法改革也是其中最为重要的一项。
尽管现在司法改革依在进行中,但直隶已经开始设立高等审判厅、检察厅,至少在名义上开始实现司法的**,甚至是新政中最受百姓推崇的一项。不过这并不仅只是总督府的功劳,在很大程度上完全得益于大量日裔法官、检察官的使用——在俄国占领日本后,这些法官、检察官是第一批失业的官员,来自俄国的法官、检察官取代了他们的地位,而在流亡直隶的日本高官的邀请下,数以百计的日裔法官、检察官以及律师来到了直隶,开始于直隶“创制现代公平司法”。
这些于中国官场没有任何联系的法官、检察官,至少在一定程度上做到了铁面无私,从而使得不少人的冤情得伸,口口相传下,竟然有了“青天”之名,以至于几乎每天都有人来天津试图伸冤,但往往他们都会直奔总督衙门,这卫兵自然把眼前青年当成了“伸冤者”,虽然他是一身洋式打扮,可现如今洋式打扮的人少吗?在这天津城,就是见着穿汉服,把头发束起来的人也不奇怪,还能把人家的脑袋给砍了?那是满洲狗皇帝才干的事情,在这里大家都是自己人犯得着吗?
唐小虎正色说道:
“这,我知道。”
“知道?”
卫兵一愣,沉下了脸。
“那还不躲远着点儿?”
“我有事……”
说话的时候,唐小虎从手中的公文包中取出了一张名贴。
“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旧时学生求见李大人!”
那卫兵接过名贴不由一愣,名贴居然是二少爷的名贴,于是他正色打量了一下这个青年,这会才觉察出这青年的不同来,单就是这精气神在一般青年身上就看不到,再一听其一口的南京官话,便试探着问道。
“这位先生是从东北来的?”
这会卫兵才发现自己这眼是白长了,别的不说,单就是他这身打扮不就在告诉旁人,他是从东北来的,再加上那走路的仪态和口音,除了东北来的,还能是那的。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卫兵又问道。
“请问先生贵姓?到时候二少爷问起,我也好回少爷的话。”
“免贵姓唐,劳烦老兄了!”
若是换成旁人,没准这会已经把例银塞到卫兵的手里,可唐小虎没有塞,倒不是说他不懂规矩,而是因为众所周知,这门房例银从东北出来的官员从来不会交,那怕就是耽误大事,也不会遵守这一官场陋习,久而久之,在先后若出几次乱子后,这东北官员在内地也就享受了“洋大人”的待遇,免交门房例银。在这种情况下,唐小虎当然不会交。有时候,人总会养成一些习惯,比如不对潜规则妥协的习惯。
“好嘞,唐先生,您先到府中稍待!小的这就去给您通传一声,今个巧了,二少爷就在府中。”
因为来客拿着二少爷名贴的关系,所以卫兵便直接将唐小虎引进府中的候见处,那里已经坐满了穿着官服、军装或者西装的中外人士,都是欲求见中堂大人或者某位大人的。至于唐小虎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刚一落座,瞧着房内的人们,他的心里不禁暗自敲起鼓来。
“不知道李先生还能不能记得自己吗?”( )
。。。
第115章 内地之变(求月票)
“举官皆出府中,不问其能,官位私授,实为祸国之始也!”
或许这就是光绪十八年后,“九督议政”以来的一个无法回避的事实,从那一天,地方总督终于撕破了最后一丝伪装,凭借着自身的实力从朝廷手中夺得权力。为了维持自身的统治基础,各个总督无一例外的都借口整顿吏治,对官场进行了梳理,将幕僚、亲信委派于地方,以确保对地方的控制,如此一来,推举官员势成必然,至于那千年的科举制度自然也就是不废而废——纵是考上了状元,又能如何?于京中作个翰林?
在某些忠臣义子的眼中,这自然是祸国之始。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权由地方直接导致中枢的权威尽丧,尤其是对京官的影响更大,失去了地方的炭敬、冰敬,这京官的日子过的更加清苦起来,而在家人的信中,乡人对他们也没有往日那般抬举,因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