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懂政治的李经述一直都于议政会中任议政员,这也是其此次随李玉新来东北的原因,现在东北与北洋之间,需要一个沟通的渠道,而李经述与唐浩然之间的旧识,则是再好不好的选择了。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面对东北这边的“外起频起”,李鸿章本人更是希望知道唐浩然的想法,他想弄清这东北到底是什么态度,什么想法。
“只是家父不知,既然东北处境如此之忧,浩然又为何于南洋起以边事?”
这正是李鸿章的疑惑之处,谁都能看出来,唐浩然不过是想借南洋一事转移视线,可另一方面,却又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这北洋的眼光不是普通的老百姓,普通的百姓或许会为其所吸引,但对于北洋来说,却只能加以警惕。
“又岂是浩然所愿?”
无奈的苦笑一声,唐浩然走到那个地球仪面前,转动地球仪,对李经述说道。
“若非是机缘巧合,我又岂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去得罪那些洋人,老弟,你要知道,现在我唯恐不能结交洋人,以其为助力,以阻俄人之野心,这荷兰人可是英国之传统盟友,这一次啊……”
苦苦连连唐浩然手点着地球仪说道,
“可虽是如此,为中国计,为东北计,我却不得不这么做,既便是得罪了洋人,得罪了英国,也只能这么去做!”
似乎在这一瞬间,唐浩然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忧国忧民”的位置上,好像他这么做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国家,甚至是为了他李鸿章。
原因为何?
“老弟,你且过来看……”
指着地球仪,在李经述来到身边时,唐浩然便一手点着俄罗斯,一手划着线说道。
“俄国在这里,远东在这,日本在这,现在远东、日本皆为俄据,而俄人对东北以至中国之野心,可谓是众所周知,一但中俄起以兵事,东北全境既可能沦为战场,非但如此,俄人之舰队,势必会四下而击,届时虽说北洋全力阻其于大海,若如若俄人几年前进占日本一般,自本土增派舰队,北洋又如何自处?”
说话时,唐浩然的手指在地球仪上划动着,他一边划动着手指,一边说道。
“波罗的海、大西洋,地中海,与黑海舰队汇合,再经苏伊士,入红海,入印度洋,经马六甲,再入南海,再入台湾海峡……”
“啪!”
巴掌猛的拍了下地球仪上的中国,在李经述被吓了一跳的时候,唐浩然抬头直视着他,沉声反问道。
“经述,你告诉我,到时候,咱们该如何阻挡合流之俄国舰队?”
得益于俄国人为征服日本实施的跨过半个地球的远征,这个奇迹般地的航程,奠定了俄国人胜利,也令李经述心知唐浩然说的是实话,如果是那样,北洋可不仅仅只是腹背受敌那么简单,实力空前膨胀的俄国人必可沿海加以轰击,甚至占领沿海要地,到那时……只需稍动念头,李经述便只觉后背一凉,于唇边喃道着。
“这,这可如何是好!”
当他把惶恐的眼光投向唐浩然时,只见其神色凝重的说道。
“所以,这次南洋的侨事,让我看到了机会,看到了一个能够斩断俄国之魔爪的良机!”
手指地球仪上的婆罗洲,唐浩然用尽可能平缓的语气说道。
“经述你看婆罗洲的位置,”
“嗯?”
从地球仪上可以看到唐浩然所指的位置恰好就在俄国人的必经之路上。
“因此,我的想法是,如我东北舰队能够驻屯于南洋的话,那么俄人增援舰队,势必将从我之眼前经过,而届时,俄国经万里远航,早已疲惫不堪,我海军虽经验不足,却是养精蓄锐多时,自可于南海以至马六甲加以拦截,届时,我东北海军必将尽其全力,以求击败或重创俄人舰队,即使是我东北海军全数战没,亦足以保证北洋可力挽海上战局于不失!如此一来,自可切断俄人之魔爪!”
“浩然兄,你的意思是……”
李经述惊讶的看着唐浩然,一时间甚至还未曾明白其用意,他这是什么意思?东北海军驻屯南洋?难道……
“请经述兄转告荃帅,浩然虽有私心,然后浩然却是中国之人,所谋所做之事,皆是为国事计!至于其它……哎”
似痛苦的闭上眼睛,唐浩然手扶着地球仪长叹道。
“就看他人是否理解了!”
第149章 戏法(求月票)
戏法,人人会变,关键是看你如何去变。
就像事人人会说,有些人做事,外人永远看不透,至于对于关内诸位总督来说,他们永远都看不懂东北的唐子然在干什么。
过去的近四年间,无论是直隶也好,湖广也罢,纵是地处偏远的陕甘,无不是纷纷编练新军,以图将来,眼瞧着这“大清国”的新军是一个个的多了起来,似乎这“大清国”的武功恢复过来了。可开启这新军之河的东北,却像是没瞧见自己被人赶上似的,依然只是保持着他那十万新军。
就在人们感叹着唐子然盛名之下,实则不过只是个守成之士,天下英贤纷纷入天津、下武昌之时,东北海军的成立,着实震得世人为之一惊,在人们惊道,难道东北数年不进,其意在于北洋决于海上的时候,又一个通如其来的消息,却在人们的心头激荡着。
南洋共和国!
护侨!
诸如此类的字眼在过去的几日间不断的于人们心间激荡着,不断的闪现在报纸上头,几乎每一个人看着新闻,都忍不住为东北捏把汗来心道着,这东北的胆忒大了,居然敢从洋人嘴里头夺食吃。
可不是与洋人口里夺食嘛!
这个劳什么子南洋共和国,明眼人一眼便看了出来,这不过只是打着的旗号罢了,就像当初的夏维夷一般,那美国人打的不也是什么“共和国”的旗号嘛,结果让东北给硬生生的拔了旗,这一次他们却是学起了美国人的伎俩来。依着葫芦画个瓢的仿着当初在夏威夷干的事情。在南洋弄出了一个“南洋共和国”来。
好嘛!
这唐子然居然胆肥到在海外开疆拓土了!
在感叹之余。大家伙也都为他捏了把汗,这小子也太狂了,居然敢从虎口夺食吃?这洋人又岂是好轻与的?多少年来,大清国同洋人打交道,有那次不是以吃亏告终。
可转念一想,众人回忆着这些年,唐子然同洋人打交道的经历,却诧异发现。无论是在朝鲜也好,在东北也罢,似乎其同洋人打交道的时候,就从未吃过什么亏,非但是没吃过亏,甚至还屡战便宜,似乎洋人就认准了他那一套似的。
但这次似乎和前几次不一样,前几次都未伤着洋人的实质利益,即便是在夏维夷一事,在美国那也是反对多过赞同。可这一次却与以往不同,这可是直接从荷兰人身上挖肉吃。人家能轻予了他。
“不轻予又能如何?”
面对他人的质疑,李鸿章用一种似无奈的口吻说道。
“难道荷兰人还能派兵舰打他不成?”
就荷兰人的那点破铜烂铁,别说同俱是新锐军舰的东北海军打,便是最不起眼的南洋水师,怕都能收拾得了他们,这也是东北海军的底气所在。
“玉山,你说,同洋人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为何,直到现在,每每同洋人打交道,我依然是如履薄冰,全不似子然一般,如鱼得水?”
看着身边入幕最早,相随最久的周馥,李鸿章忍不住感叹一声,他所感叹的倒不是其它,而是唐子然处理外事手段。
“说到底,还是他比咱们更了解西洋!”
周馥给出了一个最简单的答案,在他看来,唐子然能办好外交,是因为他知洋识洋,自然知道如何同洋人打交道。
“可同洋人打交道的那个唐少川,可是当年咱们派出去的人,那些从美国回来的,也有留于府中的,可却远不及东北那边,这又是为何?”
话声略沉,李鸿章凝视着远方的天空,轻语道。
“昨日,赫德告诉我,英国政府同东北签署了通商航海条约,那条约完全是把东北视若对等之国家,而非我大清国之衙门,甚至就连同治外法权领事裁判权,英国人也同意在派员考察后,再酌情协商……”
感叹着东北在外事上的突破,李鸿章的心中却乏起一阵阵苦涩之意,相比于他的保守,唐子然无疑更为激进一些,在弄明白英国人想要什么之后,其立即诱使其拿出相应的东西作为交换,甚至甘愿为英人驱使。
相比之下,李鸿章却没有心思,甚至不愿为英人驱使,如此一来,在外交上自然落了下着,非但落了下着,现如今跳上英国那艘船的东北,已经不再是直隶眼下能直接制约的了,任何与东北的冲突,都有可能引起英国的不满。
顾虑太多!
在这一瞬间,李鸿章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落于下乘,在对待俄英两国的问题上,明知道俄罗斯与英国水火不容,但于他来说,所希望的是借两国互相平衡,以维持当前局面于不失,但却忽视了一点——英国需要对抗俄国的盟友,而相比俄国,英国对中国并没有领土野心,反观俄罗斯,却对中国虎视眈眈,面对这样的邻居,纵是与英国为伍,又有何不可?
只可惜……
“荃帅为此无需忧虑,这英人又岂不知将来之势尽在直隶而非东北,荃帅只需于以往一般,与英国公使如常交道即可,再则……”
周馥的话声微微一顿,看着李鸿章认真的说道。
“有些事,唐子然能做,咱们不能做,他可以不顾仕林之声,可咱们却要顾忌许多!”
亲信幕僚的话让李鸿章默默的点点头,而后又是长叹一声说道。
“玉山,你错了,老夫顾忌的又岂只是其结交英国?我顾忌的是,他唐子然,心不在此啊!”
心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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