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后,现如今居然扮成了一个乡姥姥?”
“要象才好……”
李莲英扶着她的胳膊说道。
“奴才伺候老佛爷梳头。”
李莲英已经多年未曾动手为她梳头了,但手法仍旧很熟练,解开“燕尾”,略略梳一梳,三盘两绞,便梳成了一个汉妆的坠马髻。
“当年封兰贵人的时候,那里会想到,自己这辈子,还会再有这么一天?”
慈禧太后故作豁达地说。
“更没想到,我一个旗人,竟然像还要再做着汉人打扮,好活下命来……”
李莲英没有回答太后的问题,只是略停一下问道。
“请老佛爷的旨,除了皇上、皇后,再派什么人随驾?”
这使得慈禧太后踌躇了,宫眷如此之多,带这个不带那个,显得不公,倘或全带,又是累赘。到时候不定大家全都得搁在半路上,于是想了好一会,才毅然决然地说道。
“谁也不带!”
就这时候,正在寿皇殿行礼的皇上已经赶到了,慈禧太后不等他下跪请安,便立即大声说道:
“你这一身衣服怎么行?快换,快换”
于是宫女们七手八脚地为皇上摘去红缨帽,脱去袍褂,李莲英找了一件半旧玄色细行湖绉的薄棉袍,替皇帝穿上。皇上的身体瘦弱,而衣服又是宽襟大袖,又未束带,看上去太不称身,但也只好将就了。
其时各宫妃嫔,都已得到通知,齐集宁寿宫请安待命。慈禧太后自顾这一身装束,实在有些羞于见人,但既为一宫之主,出奔之前,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一句话交代。
“贼逆要攻进宫了!”
慈禧太后说得很慢,声音也不高。
“我跟皇上不能不走,为的是大清国的将来。你们大家暂时不必跟我一起走你们别怕,耐心守个几天,我跟皇上到了公使馆,看情形再降旨。”
话到此处,已有嘤嘤啜泣之声。慈禧太后亦觉得此情难堪,拿衣袖拭一拭眼泪,少不得还要说几句安慰大家,并借以表白的话。
“其实我亦舍不得你们,不过事由儿逼着,也是没法子!”
慈禧太后灵机一动,撒个谎说。
“我已经交代庆王说了他会跟李鸿章他们交涉,想来李鸿章也是我大清的老臣了,便是顾着面子,也不至留难你们这些弱女子,我和皇上那边,再和公使们商量着,到时候公使馆那边施加些压力,想来李鸿章他们也一定会好好儿保护你们,各自回去吧!”
宫中的妃嫔,谁也不敢跟慈禧太后争辩,而且看这样子,跟着两宫一起逃难,显是不可能了,便是出了宫,外头兵荒马乱的,没准也会性命难保。这样一想,就更没有人提出愿意扈从的要求,说着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皇太后、皇上一路福星,早日……回銮!”
然后在东华门前排班,等着跪送两宫启跸,最后两字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哭出了声来,任谁都知道,怕皇上、太后这么一走,是没有再回銮的可能了。
这大清国都要亡了……
在慈禧太后,到此地步当然什么仪注都顾不得了出东华门急步往西而去,后面跟着皇帝、皇后。此外就是一大群太监、宫女了。
第236章 双英
位于科尔沁草原上的绥安城(既今通辽),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东北渗透草原的象征——这座城市因铁路而生,因铁路而兴的城市以车站为中心,因草原贸易而兴。随着沈阳至库仑铁路的开通,在铁路沿线兴起了一座座市镇,那些市镇无一例个都以车站为中心,以从事草原贸易为主。
因为沈库铁路为商办,加之铁路公司购进沿线附属地,使得这些沿线市集形成与其它任何中国城市不同的特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沿线市镇“商人自治城市”,至少在名义上,其既非蒙古王公贵族所管,亦非东北所辖。
作为进入草原的第一站的绥安,与其说是一个城市,倒不如说是一个大型贸易站,冬去春来,随着冬天的结束,在蒙古牧民纷纷剪下绵羊的羊毛,毛商们依如往年将数以万吨的优质羊毛运至绥安的时候,他们却意外的得到一个通知——没有车皮。
什么时候会有车皮?
答案无从知晓,尽管车站回答没有车皮,但无论是毛商也好,牧民也罢,都看到了这个中国仅有的一条米轨铁路上,机车轰鸣着牵引着车厢往西北,往库伦的方向驶去,****夜夜,从未曾停止。
吴佩孚睡不着。车厢外风的呼啸声透过厢板的缝隙传入车厢,透过铺位上方的小窗可以看到绿色的草原上如同云朵般的绵羊。
在东北总督府的主导下经过长达十年的推广,蒙古草原成为了东北的牧场,每年为东北提供十数万吨羊毛,而在这一过程中,蒙古与东北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同样。曾贫苦非常的蒙古牧民的生活也日益改善,尽管在这一过程中,那些蒙古王公获利更多。但经济上的紧密联系却使得蒙古的王公日益亲近东北而非满清。
经济。有很多时候,经济上的征服。甚至远超过枪炮的征服,当年东北的商人为蒙古人送去的绵羊甚至还有优良的牧草,看似是在帮助蒙古牧民,但那却是一种变相的征服,与晋商的商利贷盘剥不同,东北把蒙古变成了东北的奶牛,一方面为东北提供着毛纺业急需的羊毛,另一方面。其又是东北商品的倾销地。
当然,对于身为军人的吴佩孚而言,他并不知道身上的羊呢军装的原料就是出自这片草原,士兵们同样也不知道,他们的军靴、腰带以及携具所用的牛皮,也是来自这里,他们所知道的仅只是一点,他们奉命北上!
机车怒吼着喷吐着烟雾,拖着一节节闷罐车厢在大草原上疾驰着。在轰隆作响的车厢的昏暗中,在车轮磨擦冰雪的尖叫声里。在士兵们却发出呼呼的呼噜声,对于他们而言,在这车厢里。除了睡觉似乎没有任何事情中。
但作为旅长的吴佩孚却没有睡,他的眼睛只是凝视着远方。凝视着这片草原。
在列车抵达绥安城市,大家登上沈库铁路公司的窄轨列车时,原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军人们算是弄清楚了:现在要把他们的师紧急调往北方,不是象他们最初推测的那样调往********地区。
而是真正的北方!
此刻吴佩孚也知道了,知道参谋部的计划了——他们将越过俄罗斯军队的侧翼,从蒙古出击,直插入俄军的大后方,尽管现在在报纸上呼喊着进攻赤塔。但实际上,吴佩孚却非常清楚。军队的攻势在石勒喀河被俄国人阻挡了。
在石勒喀河一带复杂的山林地形内,中俄两国上百万军队对峙着。而现在,他们却要从俄军的侧后方向发起进攻。
如果成功的话,这将是人类史上规模最大的一次围歼战!
超过五十万俄军陷入包围圈之中。
只有十几小时的路程了!
想到自己即将参与到这场战事之中,刚刚晋升为第103步兵旅旅长的吴佩孚内心深处,那种强烈的兴奋感再一次升涌出来了,对着大草原默默沉思着。
“如果能将这五十万俄军包了饺子,那到时候……”
整个车厢在磨牙声、尖叫声和车轮滚动的轰隆声中沉睡着。一切都在紧张地颠簸着,上层铺位由于列车疾驰而摇摇晃晃。吴佩孚的铺位靠近小窗边,虽说时近五月,但草原上的风却带着些寒意,只把他吹得浑身没了热量。他连忙把敞开的衣扣扣上,羡慕地看了看身边熟睡的参谋长——徐树铮。
与吴佩孚出身朝鲜新军不同,不过只有二十二岁的徐树铮是正经的“天子门生”——毕业于东北陆军军官学校,与吴佩孚的半年短训、一年再培训不同,徐树铮读的是两年制的步兵科,甚至其毕业时还是全校前十名,其半年前才离开总督府,在此之前,他一直都在大帅的侍从室作大帅的军事参谋,两个月前,第103步兵旅组建时,其从侍从室调至103旅。
也正因如此,吴佩孚从未曾因为其年青而轻视对方。有时候,面对徐树铮,吴佩孚甚至也感觉自愧不如,就像这时候他的酣睡,面对即将爆发的战争他能很平静的入睡。这不能不让人佩服。
想到这里,他又朝着副师长,同样也是师指导员的熊义仁看去,尽管这位出身警察部队的“监军”看似在睡觉,但吴佩孚知道对方肯定没睡,估计他现在脑子里想的肯定是,在抵达前线之后如何调派宪兵营督战,不,应该说是维持军纪。
或多或少的,吴佩孚都听说过熊义仁的名声,当年还是排指导员时,他就曾亲自开枪击毙过试图命令部队撤退的排长,结果……一个排的人,就只活下了两个人,但是他们却顶住了一个营的淮军进攻。
可以说,在其眼里头除了军令,再也没有了其它,吴佩孚甚至不怀疑,在战场上如果自己抗拒军命的话。熊义仁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开枪,也正因如此,多年来。一直都没有主官愿意与其配合,这次上前线。估计其也是铆了劲,准备大展身手的!
到时候别的不说,得想办法把宪兵营的那两架机枪弄到手……要不然,这机枪被他掌握着,没准打不了多少俄国人,反倒收拾了不少弟兄。毕竟103旅是一个新编部队,
“不行,如果指导员不能发挥作用。万一要是弟兄们不自觉的话……”
吴佩孚在心里这么嘀咕着,刚刚晋升为旅长的他,同样也希望在这一仗中有出色的表现,毕竟将来等到战争结束之后,旅改师将是不可避免之事。只要在这次战争中有出色的表现,那么第103旅很有可能升格为师,到时候他这个旅长自然也是水涨船长,成为一师之长。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成为将军!
现在,吴佩孚只是陆军上校,只需要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就是准将!就是陆军将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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