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出来一人,容貌秀美,竟是李沧羽。
李沧羽黑发散开,发间缀着几粒明珠,额头以桃花纹饰,越发雌雄难辨,他走到沈墨钩身前,柔顺的下跪,声音轻柔中带着媚意:“宫主,为什么不追上去杀了这三人?”
沈墨钩道:“他们武功都不错,联起手来更是麻烦。”
说着一阵风吹过,墨绿色的锦绣长袍陡的裂开几道缝隙,却是方才被刀气所割。
“七星湖虽不怕开罪唐门和赤尊峰,但这三人联手,只怕是白鹿山的意思,我不想招惹聂十三,他们的命暂且留着也好,倒也有趣。”
李沧羽咬牙笑道:“宫主说的是。只是流霜夫人的仇……”
沈墨钩淡淡道:“霜妾此行平白招惹赤尊峰,原本我接她回宫也会严惩……”
稍一停顿,道:“只不过我七星湖的人,还轮不到他谢天璧杀。”
李沧羽喜道:“是。”
沈墨钩打开一只瓷瓶,将一些黄色粉末洒在流霜的伤口上,只见流霜伤口的肌肤衣衫便如蜡油遇火,飘起淡淡烟雾,不住流出脓水,越烂越大,不到盏茶功夫,尸身骨骼化尽,黄水渗入泥土,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小小的圆球。
沈墨钩一眼瞄去,笑道:“原来是雷震子。”
拿起放在手心滴溜溜的转,神态悠闲,想到那句“你当男宠还真是挺合适的”,不由含笑问道:“那自称唐一缺的孩子是谁?”
李沧羽紧紧握拳,眼中闪过妒恨之色,道:“那混蛋叫苏小缺,丐帮少帮主,又懒又坏,偏偏聂十三喜欢,连伽罗刀都传给他。”
沈墨钩低声道:“果然姓苏……”没有忽略李沧羽的眼神,手伸出,手指擦过李沧羽的下颌,在他唇瓣上摩挲:“你既入我门下,我必定不会亏待于你。雁荡掌门,廿八星经,虽没什么稀罕,但你既然想要,我都会给你。”
李沧羽喜不自胜,媚眼如丝,含住沈墨钩的手指,在口中细细吞舔。
沈墨钩眯着眼,掌心雷震子越转越快,突然“噗”的一声轻响,却是以柔劲将雷震子内部结构震散却未引发爆炸。
沈墨钩将雷震子扔在地上,手指从李沧羽口中取出,在他脸颊上拭干,笑道:“走罢,三个月后的武林大会,沧羽会一战成名。”
苏小缺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若漏网之鱼,一路奔到林外,跨上马,马鞭子挥得嗖嗖作响,竟比来时还要快上几分。
一路上唐一野无数次呼唤他莫着急,苏小缺只当他放屁,头也不回。直奔到白鹿山下,方才停住,胯下马儿却口吐白沫,一头栽倒在地。
苏小缺歇了口气,只觉得手指黏糊糊的,一看尽是半干不干的鲜血,不由得又痛又怒,正骂骂咧咧,谢天璧和唐一野策马赶到,两人却毫发无伤。
苏小缺那个气啊,这他妈的都什么事儿啊,这俩一个坏一个呆,最后倒霉见血的却是自个儿,世道不公,莫过于此,气到极处反而懒得骂了,只一言不发的拽开大步上山。
谢天璧也怒,好好一个圈套,猎物已经在嗅着饵了,他唐一野蹦出来充大侠……沈墨钩安然无恙不说,苏小缺手指还受了伤。
唐一野更怒,自己和苏小缺好好的在山上呆着,也没招谁惹谁,正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跟着谢天璧这个魔头下山杀人,谁知他杀完了一个还想再杀一个,手段卑劣武功差,害得苏小缺受伤。
唐一野一边气,一边撕下一幅衣袖,要给苏小缺裹伤,却被苏小缺一把推开,谢天璧落井下石:“到落云峰洗了伤口再说罢,你这衣袖又是灰又是土的,还一股马臊味儿。”
到了落云峰小院,见聂十三正站着等他们。
秦晚笑坐在一架蔷薇下缝一件新袍子,眉梢嘴角笑意盈盈,说不出的心满意足。聂十三神色一贯的淡漠凝定,只远远的看天边白云舒卷。
待他们进院,聂十三尚未问话,三人已抢着说:
“我再也不同天璧一野下山!”
“今后绝不与谢天璧联手!”
“以后不敢再劳动唐师兄大驾。”
秦晚笑扑哧一笑,却放下衣衫打了盆清水,拉着苏小缺过去洗净了手,见双手指缝都被划出刀痕,所幸伤口甚浅,当下抹了药包扎好,摸摸苏小缺的头发,笑道:“没事啦。”
苏小缺已比她高出一个头,秦晚笑这么一摸却是垫着脚尖,姿势中尽显温柔慈爱。
聂十三微笑摇头:“晚笑别惯着他,伽罗刀若练到了家,哪能割破自己的手指?他平日不用功,败了也是应该。”
苏小缺委屈:“我又不是被妖妇所伤,是谢天璧贪得无厌要杀沈墨钩,唐一野脑子进水临阵犯傻,我为了救他们俩,挺身而出,才被沈墨钩伤了……再说我也没败,沈墨钩被我伤得更重。”
三人在白鹿山已有七年,这七年来聂十三对他们的性情习惯了如指掌,深知同一件事,若要听一字不漏完整琐碎版需找唐一野,精炼简洁半藏不露版必听谢天璧,而苏小缺则比较变幻,有时是添油加醋,有时是剪枝削叶,时而扭曲时而颠覆,真真假假浓妆淡抹,不可揣测难以鉴别,总体说来大抵都是演义版。
所以聂十三转向谢天璧:“你说。”
第十一章
所以聂十三转向谢天璧:“你说。”
谢天璧略一斟酌:“我们合力杀了妖妇。打算杀沈墨钩,我用雷震子设套,唐师兄不屑,独自与沈墨钩切磋了几招,后来我们三人联手亦被他击败,逃回来了。”
唐一野补充了几点:“七星湖的确妖气十足,那流霜以色相惑人。谢师兄用尸体作饵。小缺当面说沈宫主适合当男宠。”
短短几句话被苏小缺插了好几嘴:“是!那妖妇连裤子都不穿!”“尸体作饵也没什么不对!”“我没有说!”
待唐一野喘气的功夫,还乖巧的拍一记马屁:“那沈墨钩的武功比聂叔叔差远了。”
聂十三不理他,道:“你们三个,把当时的招式再演一遍。”
三人便把聂十三当沈墨钩,暴风骤雨般攻过去,苏小缺说不得只能带伤上阵,心里大是不乐意,偷偷连聂十三都骂了。
一时拆罢,聂十三道:“你三人技不如人,输得很是。”
“不过天璧那几刀的变化很不错,一野却不该与他硬拼内力,需知沈墨钩精研廿八星经,内力远胜你们。”
“最后两刀,你们为救小缺,不顾自身安危,无意间呼应配合互补破绽,倒见了奇效。”
沉吟片刻:“日后若有机缘,不妨合练一套刀法试试。”
话音刚落,谢天璧与唐一野异口同声:“不。”
苏小缺凑趣,问道:“聂叔叔你还没说我的伽罗刀使得对不对。”
聂十三微笑:“你能在沈宫主手下过足十招,自然使得很对。”
苏小缺一听这话,欢喜得怔立当场,聂十三难得夸赞自己,这一笑一夸,当真是虽败犹荣。
聂十三见谢天璧兀自握着断刀出神,吩咐道:“你们跟我来。”
说罢当先便走。
秦晚笑捧着新衣笑道:“且试了再去。”却是一件青布袍子,式样简洁大方,针脚绵密。
聂十三奇道:“你做的必定合身,为何每次都要我试?”
秦晚笑不语,态度却甚是坚持。聂十三试穿之下,只见腰袍袖领,无不妥帖合适,只道一声:“多谢。”
便携三人而去。
苏小缺近年来已渐晓情事,见秦晚笑满目深情,心中替她叹了口气,不免觉得聂十三太过冷情。
下了落云峰,一行四人往流音谷行去。
流音谷是三人来惯了的地方,心中正觉得奇怪,却见聂十三绕过一重山壁,穿过一廊花树,在一道小小的瀑布旁停住,推开依山而建的石门,道:“进来。”
却是一间极大的石室,石壁上嵌着几盏明灯,也不知所燃何物,室内光线异常明亮柔和。
室内墙壁上、桌案上、几架上尽皆列满各式兵刃,式样繁多,无一不是珍品。
聂十三从案几中取出一只木匣,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两把刀:“这两把刀是昔年漠北大豪僧吉战所赠。”
其中一把是乌鞘弯刀,拔刀出鞘,只见刀身狭长,苍灰暗陈,朽木般毫不起眼。聂十三扬刀一划,刀锋轻颤,振起一声冷彻心肺的清啸,灰扑扑的刀身就像突然注入了生命一般随之点燃,通体明彩灿烂,如月之清,如日之烈,光华满室流动。
递给谢天璧:“刀名长安。好自为之。”
另一把略短稍宽,黄金吞口、黑鲨皮鞘,刀柄月牙护手,护手上还镶着三粒翡翠。
拔出刀来,只见刀身半透明,形如狼牙,刀刃隐隐透出血红色泽。
唐一野双手接过,聂十三道:“刀名天狼,刀下亡魂无数,杀气极重,刚好补你太过敦厚的性子。”
回头却见苏小缺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满脸期待,不由得好笑:“怎么?”
苏小缺老着脸皮,伸手道:“我的呢?伽罗刀一套六把,聂叔叔得给我六把刀子。”
聂十三道:“没有。那套伽罗刀在檀师兄手中。”
苏小缺知他所说的檀师兄便是当今圣上傅轻尘,登时语塞。
却不死心,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把满室兵刃都瞧在眼里,一眼瞥见有条软鞭挂在石壁上,心中一动,笑道:“没刀也行,送我这个好不好?”
见聂十三微笑点头,忙过去把软鞭取下,灵蛇般抖开几个鞭花,鞭身长约两丈有余,用力一挽,只觉得柔中带韧,很是趁手,鞭柄象牙缠银丝,极尽精巧,心中更是欢喜。
唐一野问道:“你要软鞭做什么?学得太杂可没什么好处。”
苏小缺笑嘻嘻的不说话,谢天璧淡淡道:“送厉四海的吧?”
苏小缺很沧桑又很愉悦的叹了口气:“三年啦!四海今年满十八,可以做我老婆了,这鞭子就当聘礼。”
谢天璧眉梢微挑,冷笑一声,跟在聂十三身后出了石室。
苏小缺皱眉追在后面大声嚷道:“你嫉妒!”
唐一野沉吟道:“谢师